“不……不可能!”田虎變顏失色道,一時亂了陣腳。
李助冷笑一聲,不動聲色的望了一眼紅桃山頭領示眾之所,對田虎道:“安神醫神鬼莫測之醫術,大宋杏林莫不俯首。田大王要不要進去見見我家盟主!一見便可知曉是不是可能!”
田虎此時還不死心,一定要探個究竟,只見他踏步就往主帳而去,房學度見李助手不離劍柄,急忙趕上田虎,小聲道:“大王小心有詐!”
田虎叫他一言點醒,猛然間止住步伐,頭腦中飛速運轉起來,暗道:“此時情狀,如箭在弦上。雙方翻臉只在頃刻之間。我想吞他,他又何嘗不想吞我?這廝們若是用強,我身邊只有三人,豈不叫他連根拔起?”
想清此節,田虎反而變得鎮定起來,頭腦異常清醒,暗道此時能救命者唯有一人,當下滿臉堆笑,朝王倫施禮道:
“梁山神醫果然是名不虛傳!王首領出人出力,義氣無雙,當是我輩楷模!只是梁山大軍尚歇于露天之下,小弟這心中實在過意不去,這樣,我回去撤開軍馬,將營寨讓與梁山,也算盡盡小弟一份心意!”
王倫笑望著田虎,道:“聽說田首領和王盟主交情莫逆,怎么不進去看看義兄弟?”
“箭中咽喉,不是耍處,我那義弟休養要緊,今晚小弟就不湊熱鬧了!明日等他傷勢稍好一些,再來探望!”田虎一口一個小弟自居,毫無羞澀,只是拉著王倫手道:“兄長帶著梁山的弟兄們千里馳援,光是這份心意,就叫小弟萬難釋懷,說甚么咱們也要做好接待,不能叫江湖上的同道笑話我田虎一把年紀活在豬狗身上。恁地不懂規矩!”
狐貍尾巴露出來就想溜?也虧他長得五大三粗,卻是屬猴的!不過此人還真是拜對廟門了,王倫心中哪里肯叫他便損命此處,日后有的是用處,當即道:“賢弟!咱們都是男子漢大丈夫,都有兩條腿,是不是?”
這一聲賢弟,只叫田虎心中那個屈辱頓時涌到臉上,一張圓臉上黑里透紅,紅中發紫。無奈眼下形勢逼人,不得不裝聾作啞,啊不是,不得不迎合王倫,當下重重點著頭道:“兄長說的是!人人都有兩條腿!”
“腿上無心,人卻有腦!若總是習慣把腳踏過界,人家豈能愿意?若鬧起來,輕則被人打斷腿,重則叫人敲了頭。豈不自己找罪受?”望著咧嘴干笑的田虎,王倫譏諷道。
“是是是!小弟平日最是痛恨不講規矩的人!今日聽了兄長一席話,直叫小弟茅舍頓開,還從沒聽過這么生動的比方!兄長放心。我田虎日后遇上這樣的人,一定跟他好好講講兄長這番道理!”田虎把牙一咬,索性豁出去了,當下擂著胸脯道。
王倫呵呵一笑。望著李助說出了一句田虎裝了半天丑最想換來的話,“師兄,我冇田賢弟要幫我騰地方。我看就叫他先回去罷!”
“地方愚兄這里有的事,就不勞田大王了罷!”李助盯著田虎,不陰不陽的來了一句。
“不礙事,不礙事,主要是表示一下心意!”田虎心中把李助和王倫罵了個遍,嘴里卻是恭順異常。
“畢竟田賢弟一番心意,卻之不恭吶!”王倫笑道。
李助見狀,手從劍柄上移開,擺手道:“如此就由田大王代勞了!”
田虎聽得這句,心中五味雜陳,忍住羞辱,抱拳道:“都是應該的!”
王倫笑了笑,對林沖和盧俊義道:“大晚上的叫友軍盡數騰出營寨,實在有些不好意思,看在田賢弟如此堅持,咱們不受也不好,這個情分咱們一定得記住,兩位帶大軍前去宿營,就叫親衛營留下便可!”在絕對實力面前,田虎就算臨時有些甚么小伎倆,也無足輕重。不過王倫出于穩妥,還是著重強調了一句,“盡數騰出營寨”。
在場之人都是人精,沒誰聽不出來王倫言下之意,田虎裝到這個份上,絕不肯虎頭蛇尾,當下強撐道:“必須全部騰出來,就怕寨子小,大軍住不下哩!”
“住不下我們自己想辦法,這個再勞煩田賢弟,就太過意不去了!”王倫呵呵一笑,朝林沖和盧俊義使了個眼色,兩人心想焦挺便帶著人馬駐扎營中,杜壆是個正人,李助又是寨主的師兄,都放了心,一左一右夾著寒毛都快炸起來的田虎等四人去了。
等田虎走遠,李助上前拉著王倫手,長嘆一聲,道:“師弟你多有不知,這田虎狗賊,趁盟主病危,打著過來探望的幌子,這兩日把咱們營盤走了個遍,到處拉攏頭領,搞得人心思變!這不剛剛懲戒了兩個露頭的,也好殺雞駭猴,以儆效尤!”
“師兄剛才可是準備殺了他?”王倫問道。
“殺他不要緊,何時何地都行!唯獨你在場不行,本來是我們倆家的矛盾,沒來由壞了你的名聲!”李助嘆道。
王倫見李助神色不似作偽,心中還是有些感動,當下搖了搖頭,問道:“王盟主真的無礙了?”
李助見說神色一稟,道:“神醫就是神醫!那些庸醫連箭桿都不敢剪斷,還是安神醫上手便顯出不凡來,此時箭頭已經取出,只是盟主還沒有醒來,神醫說他能做的都做了,就看盟主的命硬不硬了!”
杜壆心切,聞言道:“此時能不能進去看看盟主?”
李助點點頭,邀兩人入內一觀,杜壆急切之中不忘細節,直對衛鶴吩咐道:“給王首領的親衛騰位置!”王倫見說拱手為謝,杜壆直道慚愧,兩人推讓著進了主帳篷,只見安道全正趴在桌上小歇,焦挺則是一絲不茍的站在他身邊,帳內除了王慶外,還有一個面生的漢子,這人見李助領著一個書生進來,連忙起身見禮,輕聲道:“小弟劉敏,見過王倫哥哥!”
病人在側,王倫不好跟他寒酸,只是問道:“盟主還行罷?”
劉敏眼圈紅腫,下拜道:“多虧王倫哥哥施以援手,安神醫妙手回天,箭頭已經取出來了!”
見他和李助說的沒甚么分別,王倫望向安道全,這時焦挺已經把他搖醒,兩人都迎了上來,王倫見安道全睡眼惺忪,道:“太醫辛苦了!”
杜壆等人已經見識了安道全的醫術,又聯想到他是趕了兩日一夜的路過來搶救自家盟主,心中都是頗有感觸,一時都是感激的望著這位杏林神醫。
“不礙事,既是咱們梁山友軍,理應效勞!”安道全至始至終沒有一絲驕色,一一回著禮道。
王倫朝他點了點頭,看了昏迷中的田虎一眼,問道:“有幾成把握?”
安道全到底不比李助和劉敏,回答得十分專業,“傷口比較好,沒有大規模潰爛。取了箭頭后的這半個時辰,脈搏雖然還是微弱,但是有好轉的趨勢,應該是藥物起了效果。只是小弟手邊還差幾味稀罕藥物,得就近看看凌州城里有沒有!”
劉敏面上露出一絲憂色,道:“凌州城門緊閉多日了,這樣,我派人趁夜混進去,神醫把方子寫給我便是!”
“師兄,你軍中糧草還能撐多久?”王倫忽然問道。
李助想起王倫大軍快馬而來,身上只帶了三日糧食,當即一拍腿道:“老劉,我師冇弟輕裝來此,不能叫援軍無糧,咱們糧食還有多少?”
劉敏臉上有些微紅,道:“這幾日盟主病危,軍心也不穩,一時顧不上籌糧……不過王倫哥哥放心,小弟連夜點兵去附近村莊征糧!”
李助一聽,連忙道:“我師弟跟咱們不一樣!若是吃了咱們搶來的糧食,那名聲豈不全毀了!老劉,出錢買,咱們跟百姓買糧食去!”
劉敏滿臉通紅,囁嚅道:“不知道出門還要花錢,是以盟主出門時沒有多帶,前幾天被史文恭劫營,又花去好多銀錢穩定軍心,現在手頭上……”
李助覺得太沒面子,請來援軍卻請不起飯,真叫他老臉熬不住,正要發作,只聽王倫道:“沒藥不要緊,缺糧也不要緊,這些凌州城里都有,明日我去看看,若是能一鼓作氣,便打下城池來休整!”
“好好,梁山軍掠陣即可,小弟帶人攻城!另外還可以請田虎協助,畢竟咱們步軍占多,總不能叫梁山騎兵攻城吧!”劉敏終于找到挽回顏面的機會,當即拍著胸脯道。
“明日小弟也去!”杜壆輕輕說了一句,便不再做聲。
李助點點頭,又說了幾句,便請王倫下去休息,王倫腰酸背痛,也是有些熬不住了,跟眾人打了聲招呼,便隨李助往外走去,這時忽然心頭猛的浮現出一件事來,急忙回身問道:“王盟主是叫史文恭親自射傷的?”
“小弟看得清清楚楚,絕對是他!”劉敏證實道。
王倫來不及跟他寒暄,問安道全道:“太醫取出來的箭桿在何處?”焦挺眼疾手快,急忙去盤中取了那桿血淋淋的廢箭遞給王倫,王倫接過那箭,在燈火下翻轉一周,仔細看了個遍,不禁心中發冷!原來,此箭之上,卻哪里有“史文恭”三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