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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七章 不怕千萬個林沖,只憂一個王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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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斌、楊志、張清三員虎將帶來的兩千多虎賁迅速投入戰場,直叫林沖僅剩的六百多磐石營將士士氣暴漲。

  東至登州,西去荊湖,南下江州,北踏大名,敗三州聯軍,無論州府官軍,還是綠林同道,有什么樣的場面是磐石營的好男兒沒有見過的?

  如果說方才眾壯士只是抱著決死之心向敵人發起沖鋒,那么此時此刻,對勝利的渴望,瞬間在每位血染征衣的壯士心頭燃起。

  只是,邊軍將領陶震霆終非尋常庸將,盡管眼前的形勢,直叫這位驕傲的將軍也不得不承認,己方雖然在戰斗意志上輸給了對手,但是此時恩州軍仍然在人數上占有優勢,憑著手下軍卒出色的個人戰技,以及對自己指揮藝術的強烈自信,讓他依舊不顯慌亂,親率兩千多馬軍弓手,和梁山強援冷靜的作著周旋。

  碰撞,廝殺,血濺,落馬。無數年輕的生命,為著心中的信念與夢想,這這片蒼茫大地上,拿著人生最后的本錢,性命相搏。

  正在雙方殺得難解難分之時,忽然陣外傳來萬蹄轟隆之聲,陶震霆抬眼南顧,心中不禁大喜,盼望良久的檀州軍,終于在這萬分緊急的時刻,到來了。

  檀州都監鄧宗弼親眼目睹了可謂自己從軍以來最為慘烈的一場廝殺。

  但見:蓬斷草枯,凜若霜晨。黯兮慘悴,風悲日曛。無貴無賤,同為枯骨。枕骸遍野。天地為愁。

  “都監相公,友軍已和賊寇纏戰在一起,咱們上罷!從背后擊之,此戰定能一戰而勝!”裨將建言道。

  鄧宗弼不是坐山觀虎斗之輩,不然以陶震霆的心性,也不可能和他相約夾擊。鄧宗弼面色凝重,正要下令突擊,忽然瞧見兩軍背后,四百余人正在換乘多余的軍馬,看樣子須臾之間就要投入戰場。對檀州友軍作致命一擊。見此情形。鄧宗弼揚起的馬鞭緩緩落下,遙望那面“王”字大旗,心中飛速做著取舍。

  “全軍準備,隨我朝那山坡上的小股敵軍突擊!”鄧宗弼沉吟半晌。最后發令道。

  “啊!?”左右一陣驚呼。裨將忙出言道:“相公。機不可失啊!我軍就是擊破這數百人,若等陶將軍人馬死傷殆盡,我軍就要獨自面對梁山賊寇了啊!”

  “若我沒猜錯的話。那小股人馬便是梁山賊首王倫的所在!爾等不知,今日殺他一人,勝似剿滅數萬梁山賊寇!”鄧宗弼這時望了部將一眼,出言道:

  “梁山泊立寨不過短短兩年,便有攻破大名府的實力!這其中的關竅不在賊寇中有林沖、楊志這些猛將,最終還是著落在王倫這個人身上!依我看來,這人手段非凡,最會蠱惑民心。此番僅被他迷惑而引誘上梁山的百姓,就不下十萬之巨!如此,我等縱然剿滅眼前這些賊兵,生擒林沖、楊志,而讓王倫跑掉,只怕轉眼間又有冇一伙強賊誕生。”

  見左右似懂非懂,鄧宗弼長嘆一聲,道:“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我朝何時沒有強寇聚亂,只是有如此王倫心志者,寥寥無幾!殺一個林沖、楊志,算得了甚么?我大宋有千千萬萬的林沖,卻只有一個王倫!若無王倫為首,再多的林沖也翻不起浪來,故而若不除掉此人,國無寧日矣!”

  眼見眾人面上略顯驚駭之色,鄧宗弼苦笑一聲,道:“似王倫這樣落地的秀才,只要給他一個功名,羈縻住他,叫他作個七八品的小官,在三五個縣城里打轉,此生也就過去了,哪里會有今日之禍?實乃朝廷之過也!”

  見上官非議朝廷,手下眾人哪敢多嘴,鄧宗弼搖了搖頭,再次將馬鞭舉起,朗聲道:“眾軍聽我號令,全軍突擊土坡上的敵軍,敢有畏敵者,斬!”鄧宗弼深知若是王倫就在其間,那么這伙人必然是賊眾中最為驍勇善戰者,但他已經下定決心,哪怕把部眾拼光,也要斬殺賊酋。

  “哥哥速退,官軍望此處來了!”焦挺見兩千余騎兵氣勢洶洶而來,焦急的望向王倫。

  “狗賊倒有見識,敢賭哥哥便在此處,卻不是擒賊先擒王之舉!也不知帶兵這廝是誰,竟如此果斷!”看來眼前這場硬戰是無法避免了,韓世忠將長槍一橫,招呼親衛營的騎兵集結。盡管此時敵軍四倍于己,但他也不是易與之輩,臨陣退縮的事情,他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呂方望了韓世忠一眼,心中埋怨他此時夸人也不看時候,不覺焦急道:“這廝怕便是檀州的將官,我等數批斥候都無消息回報,看來此人頗不簡單!哥哥和神醫先走,我和世忠哥哥抵擋一陣!”

  此時自己能走嗎?

  從這支軍馬現身,王倫也曾在腦海中浮現出這個問題,現代人趨利避害的討巧思維,也曾一度影響到他的判斷。可是最終,還是被他否決掉了。

  他現在的身份已經不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國企小主管,而是統領千軍的中軍主帥。

  勢均力敵的兩軍鏖戰,憑的便是胸中憋的那口氣。自己獨自潰逃,被檀州軍追得滿場逃散,拋開生死不說,正與恩州軍作性命相搏的梁山諸營,定然會大亂陣腳,到時候全軍敗亡,只在頃刻之間。

  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新梁山,難道甘心因這一逃,而眼睜睜看著它土崩瓦解?此時許多鮮活真實的面孔出現在王倫腦海:忍辱負重的林沖、爽直豪邁的魯智深、死里逃生的盧俊義、郁郁不得志的楊志……等等等等,這眾多的好漢們,還會是那么個無言的結局?那么自己來到這個世界,還有甚么意義?

  王倫現在算是以一個親歷者的身份,體會到當年寇準苦勸宋真宗堅守檀州城池的苦衷了。歷史這位嚴酷的考官,又將這個難倒過無數前人的難題,改頭換面后,擺放在了自己面前。

  迎著身邊三位頭領的關切的目光,王倫敲了敲胸前的護心鏡,心潮起伏道:“我自換上這件寶鎧,就想到會有這么一刻,三位兄弟不可再勸,三軍終不可奪帥!”

  焦挺和呂方聞言大驚,只有韓世忠臉上顯露出驕傲的笑容,“我的哥哥,正該如此!”他暗暗想道。

  “良臣,集結隊伍,我也不多說甚么,只是大家記住,咱們與檀州軍馬多周旋一刻,林教頭他們就多一分轉圜余地,咱們就多了一分取勝之機!”王倫的一聲吩咐,驚醒了沉浸在思緒中的韓世忠,聞言高聲道:“焦挺、呂方,護住哥哥!其他的,便交給我韓世忠罷!”

  焦挺和呂方相顧無言,韓世忠這個瘋子居然贊同哥哥親身犯險,呂方大罵道:“韓世忠,你叫哥哥親赴險地,是何居心!”

  韓世忠并不惱怒,回道:“哥哥若在此處,官軍分兵而來怎辦,四、五百人防兩千人,怎么防得住?最好的防御,便是進攻!而最安全的地方,恰恰便是在軍中!你兩個只要在陣中護好哥哥,隨我沖突,有我韓世忠打頭,這這幫兄弟拼死一戰,我等絕不會陷入敵陣之中,不可自拔!”

  呂方還要再罵,卻被王倫阻住,吩咐道:“為了最大限度拖住敵軍,我就不能多分兵給安神醫了,你叫張三、李四帶二十弟兄,跟著三娘護送神醫和一干軍醫先冇走!此時用不上的馬匹也不用管了……”說到這里,王倫語有未盡之意,只是在場眾人心中都明明白白,哥哥這回是破釜沉舟了,若是輸了,這些馬匹的歸屬,又有甚么好費心的呢。

  呂方一聲長嘆,心不甘情不愿的扭頭去了,王倫望著這個在梁山中其實并不出眾的好漢背影,默默道:“謝了,兄弟!”

  親衛營奮不顧身的朝檀州軍發起的反沖鋒,直叫此時戰場上三方人馬看得是膛目結舌。

  陶震霆初時雖有怪罪鄧宗弼心狠手辣,置自己于不顧的怒意,但是一想到方才自己下令無差別射擊的情形,不由苦笑一聲,自己都能放棄部卒,何必強求別人,此番只希望賊首王倫便在陣中,也好叫自己不必白白承受這般大的犧牲了。

  熟知內情并正在戰場上浴血搏殺的梁山將士,眼見寨主親身迎敵,只為給自己爭取時間,各個睚眥盡裂,恨不得生吞活剝了眼前對手。眾好漢都是迸發出十二分的精神和斗志,使盡各種手段,舍生忘死的揮舞著手中兵器,死命往對手身上招呼。

  這種勇氣和怒氣結合后的爆發,直叫恩州軍嘗到苦果,他們雖然戰技嫻熟,人數也略占優勢,但終歸也只是把當兵吃糧當成一種職業,面對對方這種以命換命的打發,無論如何也難以適應。縱然有嚴明的軍法懸在心間,也擋不住已經開始出現士卒潰逃的一幕。

  將注意力全部放在這一小撥人馬上的鄧宗弼卻有些困惑了,聞王倫不過一介書生,怎敢親身臨陣?須知刀劍無眼,這人就不怕橫尸郊野?難道……難道王倫不在此間!?莫不是自己放棄了殲敵良機,置水深火熱中的友軍于不顧,卻最終押錯了寶?

  頓時,一股惶恐之意漸漸在這位檀州都監心間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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