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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五章 看哥哥降不降得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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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雜在人群中的仇縣丞不知懷著一種甚么樣的心情,將這頓饕餮大餐強忍著吃完。親眼見證了席間河工從起初的害怕、忐忑、局促等心態,轉化為后來發自內心的那種感激、震撼、羨慕、向往等諸般神態,仇縣丞有些絕望的低下了頭顱,也算是徹底領教了這個遲早成為朝廷心腹之患的匪首身上的大氣魄。

  原來昨天一頓飯吃五百多石糧食還是小樣,今早這餐飯才是最終的大樣。北京名廚伺候一伙靠自己永遠也難登幾次名店大堂的夫役河工,傳出去無異于天大的奇聞,可是他就實實在在的發生了,發生在大宋陪都大名府的地界上,發生在自己這個大宋縣丞的眼前。

  也許,對于這些苦苦掙扎在生死線上的貧民來說,可能一生都忘不了這一天。

  正因為如此,仇縣丞心中才格外的憤怒!

  這有甚么用?

  最終能起甚么作用?

  甚么白衣秀士,甚么梁山泊,能夠照顧這些百姓一輩子嗎?憑那一隅之地,對于動起真格的朝廷來,還不是甕中捉鱉一般簡單。就算你梁山昨天打破登州,今天打破大名,可是你經得起一敗嗎?相對于梁山泊來說,擁有萬萬人口、四百座軍州的大宋朝廷可以經得住一戰、兩戰、五戰、十戰的失敗,只要一勝,足矣。

  既然終究是覆滅的命運,為何還要死死拉住這些百姓給你陪葬?到時候梁山一破,這些百姓將被你置之何地?此時仇縣丞心中對王倫的憤怒已經達到極點。

  “好了,大家聽我說!”仇縣丞正兩手握拳,氣憤填膺之時,忽見數十個軍官分別走到人群中。說著內容大致相同的言語:

  “休息半個時辰,咱們會分成幾個部分,分別去城內不同的地方,事先說好的一天一石糧食的工錢,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家可以自己去領!咱們這一部分。待會是去糧倉搬運糧食!”

  “怎么中午還有一頓?”一頓飯下來,膽子大了許多的小四,小心翼翼的向二叔的兩位酒友求解道。

  陳達哈哈一笑,道:“原來你們大名府也有一日只吃兩頓的風俗?”

  小四在心里暗想道:“有條件的吃三頓,沒條件的吃兩頓,跟風俗哪有關系!”只是這話不敢說出來。悶在肚子里了,唯見二叔喝得滿臉通紅,借著酒意壯膽道,“聽口音,大王也是咱們河北人?”

  陳達這時酒意有些上頭,把桌子一拍。道:“何止河北人,我可是相州(治所鄴郡)人氏,你說跟你們大名府隔了多遠?我跟你們是甚么關系?”

  相州在北宋又稱鄴州,在大名府以西,兩州搭界。那二叔見說“哎呀”一聲,猛的站起來,叫道:“那是老鄉!”又激動的指著桌上諸人道:“這……這都是老鄉。老鄉!”

  索超端著酒碗在一旁看著熱鬧,他雖是河北人,也在大名府從軍,只是家鄉離這邊七百里地,實在太遠了,就沒有湊熱鬧。

  陳達哈哈大笑,示意站起來的眾人都坐下,道:“咱們都是老鄉,莫要怕!休息半個時辰,由這位索將軍送你們上路……”

  眾人見說猛然一驚。都是惶恐的望著這位老鄉,陳達一愣,忙自己拍著嘴道:“瞧我這張嘴,都別慌,是帶你們去干正事兒!”

  二叔喝得有點醉了。接言道:“我說也不像斷頭飯嘛!哪有這么虧血本的買賣?”,常言道酒醉心里明,二叔的一句話說到大家心里去了,其實大家心里都明白,像自己這樣的人,哪里值得別人花這么大代價去戲弄?

  大家正默默沉思的時候,高指揮使又走過來,對著這邊一片坐頭上的人笑問道:“各位兄弟,哪一家的味道要好些,給咱們沒吃飯的弟兄推薦推薦!”因為位置不夠,唐斌這一營人馬都還沒用飯。

  哪知結果十分令人意外,只聽幾乎所有在座的人都堅稱自己這桌的菜肴是最美味可口的,弄得高指揮使有些舉棋不定,這時索超起身道:“老高,我來打包票,咱們這一桌是味道最好的!”說來這位高指揮使從前在禁軍時,跟自己官銜一般,直叫索超打心眼里對他透著一股親近。

  高指揮使見說,把手一拍,道:“那就這一片了!”

  索超哈哈一笑,起身招呼道:“咱們讓讓,叫沒吃飯的弟兄們坐!”

  同桌人見狀都是急忙起身,沒想到自己都吃飽了,山寨的大王們還有沒吃的,都是心懷歉意,同時心中又涌出一絲感動。

  仇縣丞也被夾裹在起身相讓的人群之中,此時心情落到谷底。根據他的仔細觀察,梁山這些人還真不像是裝模作樣,因為無論你頭領怎么賣力的演出,但是至少可以從士卒臉上看到真實情況,總不可能每個人都能裝得不露破綻罷?很可惜,最終的結果,叫努力尋找著破綻的他失望了。

  而這個結果才是最可怕的!他并不害怕梁山上都是欺名盜世的強盜,因為假的真不了!作為一個審案高手,曾在邠州從事司法工作的他深信任何事情,都有蛛絲馬跡可循,順藤摸瓜,必然能看到廬山真面目。

  他怕就怕梁山是來真的,隱隱之間,他心中的這種預感卻越來越強烈。

  一個崇高的目標可以吸引人,吸引許多人,但他此時,卻仿佛看到這些人夢境破滅后的慘狀:不是慘死在從大名府逃亡梁山泊的道路上,就是在梁山上最多多活幾年,最后被朝廷一舉蕩平。

  緊鎖眉頭的年輕縣丞只顧低著頭隨著人流而動,哪知因為太過專注,一不小心撞到一個大漢身上,那人回過頭來一瞧,詫異道:“干!哪里來的貪官混在隊伍里了?”

  陳達的一聲大罵,引起索超的注意,他一見這位低階文官,忙攔住陳達道:“這個是清官,清官!”

  陳達見說,當下停步不前,這個面子是要給索超的。索超望著這縣丞道:“仇悆,你是被抓來的?”

  “索牌軍,你是我大名府的猛將,須有些軍人的氣節,怎能戰敗便降賊?還跟匪盜稱兄道弟,相談甚歡?”仇悆并不回答索超的話,只是望著他道。

  索超一聽,火冒三丈道:“氣節氣節,天天叫老子受氣,還要老子跟他守節!老子又不是投降番子,落草怎地落不得了!?老子就這一條命,送給識貨的,這一世便夠了!”

  林沖和唐斌見這邊吵鬧起來,兩人對視一眼,都是趕了過來,卻正好聽到仇悆勸索超道:“堂堂七尺男兒,當為國效力,馳騁疆場,方為英雄!索將軍,莫要身陷歧途,執迷不悟啊!”

  “放你的屁!這里哪個人不想好好為國效力?這位林教頭,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武藝絕倫,棟梁之才,你去跟高俅說,叫他自砍頭顱,給這位棟梁謝罪,再送他到邊疆,叫他好為國效力!”好脾氣的唐斌見這仇縣丞勸降起索超來,極其少見的發起火來,這時怒氣不減,自表道:

  “我唐斌原是蒲東軍官,同樣出身禁軍,當年勢豪陷害于我時,上司不問青紅皂白,為了些許銅臭之物出賣于我,我想好好報效國家,可是現在代表朝廷的都是一些甚么污七八糟的鳥人!?你這廝一個八品縣丞,也來跟我說甚么莫要執迷不悟?等你取代蔡京老賊,再來跟軍爺說這番話罷!干!”

  見唐斌說完居然暴走了,林沖實在想不到他心中還有這么多的苦水,平日里看他都是過得瀟瀟灑灑,連忙跟上前去相勸,唐斌順手拎起桌上一壇酒,搖了搖,感覺還有些分量,直往嘴中倒去,林沖嘆了口氣,沒有攔他,只是驅散周圍圍觀之人。

  唐斌豪飲一氣,心中略略舒坦了些,把酒壇一放,對林沖道:“罷了,不知道怎么就一下子被這廝撮起火來,當時遇上這廝時,管理河工的官員都跑了,就這廝還回去籌集糧草,算是個有心人。我罵他歸罵他,但這個人,還是有可取之處的。我已經叫人去通知哥哥了,看這個人降不降得他住!”

  林沖見他把話說開了,心中也放心了,拍了拍唐斌肩膀,唐斌聳聳肩,道:“我懶得管他了,招呼弟兄們吃飯去!林教頭且幫我看著,免得一會哥哥要人,卻叫他跑得不知蹤跡!”

  等林沖回到剛才唐斌大罵仇悆之處時,正好聽到索超跟陳達驚嘆:“這就是唐斌?真是聞名不如見面,怪不得楊志這個悶葫蘆也要讓他一籌!”

  陳達攤了攤手,道:“說實話,我是頭一回見唐斌發火!”索超見說還要問,卻聽林沖說道:“兄弟,你和他既是相識,這個人便交給你了,小心看管,哥哥可能要見他!”

  索超聞言,回道:“林教頭,這人是個犟脾氣,王萬蒼拿他都沒辦法,他是萬萬不會落草的,我看還是放……”

  “多謝索牌軍好意!”仇悆打斷索超的話道,“是不是王倫要見我?正好,我也想會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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