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一章兩條腿走路 送走滿臉是笑的白毛虎馬勥,杜遷頗有些感慨的嘆道:“王慶那廝何德何能,能叫這條好漢對他死心塌地!”
“他不過占了先機而已!”王倫搖頭一笑,這一年多來,自己占的先機卻也不少。像縻貹、袁朗這些原本軌跡中王慶手下的大將,此時在梁山上不知多快活。還有聞煥章、蕭嘉穗、王進這些原本與梁山無緣的好漢,此時各司其職、如魚得水。
“也是!可惜荊湖太遠,不然怎能錯過這條好漢?”杜遷惋惜道,此時忽然想起,當日身邊僅有百十人就敢隨著王倫占山為王,直到山寨此時擁兵四萬,自己掌管錢糧,也算位高權重了,卻天天如履薄冰,兩廂這般明顯的對比,不禁叫他慨嘆了一聲。
蔣敬以為杜遷是舍不得馬勥,勸他道:“杜家哥哥,常言道強扭的瓜不甜!咱們山寨聲望越來越大了,投山的人只會越來越多,只顧愁甚么?”
杜遷聞言,朝蔣敬一笑,也不解釋,自嘲道:“投山的人越來越多,沒人會不高興,可你我兩個肩膀上的擔子就重了!”
王倫見說,搖頭一笑,道:“兄弟你這就是在怪我了!”
杜遷嘿嘿一笑,道:“小弟此時出門走一遭,山上山下隨便拉個弟兄,誰不說哥哥見識宏遠,走一步看三步?我還記得當初咱們下山替李四報仇的那晚,那時山寨也是快揭不開鍋了,哥哥當時出了主意,咱們便打破了西溪村。我還記得宋萬看到那保正家挖出的五百兩一個的大金錠時,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的樣子。”
杜遷說到這里的時候,臉上露出一種頗為沉浸的笑容,蔣敬有些神往的看著杜遷,聽他繼續說道:
“咱們靠打這些為富不仁的惡霸發的家,可是各位也知道,現在這廝們賊精賊精,倒也不敢害人了。且說咱們山寨如今是家大業大。也不是打一兩戶豪強便能過日子的。小弟也知道,哥哥為了山寨忙得轉不開身,但無論怎么說,哥哥好歹再出個主意,也叫小弟手頭上寬裕一些!總不能整日里沒事,便琢磨著賣家當罷!”
“海貿一開,怕沒錢來?”焦挺卻是頭一次見杜遷焦頭爛額,不禁開口道。
杜遷把手一攤,無奈道:“我的哥,就算王慶這廝揣著錢來。還不知得過多久!咱們的貨物。還在番人手上賒欠著。過了這么久,卻連個錢影子都沒見著!先聲明,我是萬分相信這海貿的利潤巨大,也是萬分的支持這一來錢的路子。可關鍵是這海貿回錢也太慢了些吶,卻不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見杜遷從開玩笑,說著說著便著了急,看來還真叫山寨這本賬給逼急了,王倫當下也不多說甚么,只是招手把扈成叫了過來,當著杜遷的面,問他道:“我從登州拉回來的貨,你看了沒有?能值多少錢?”
“當時哥哥吩咐給荊湖的幾個好漢準備禮物時。小弟便去看了,粗略估計不下三十萬貫,最多四十萬貫!”扈成回稟道。
“甚么!?兩個倉庫的海貨,直把二十多條船裝的滿滿當當,竟然這般不值錢?”焦挺不可思議道。顯然和他的心理價位有所落差。
“焦挺哥哥不知,這山東地界往高麗跑私商的都知道,販東西去高麗那才叫做海貿,從高麗販東西回來,卻要看運氣,運氣不好也就賺兩個辛苦錢,聊勝于無了!”扈成搖著頭道,
“他那里販回來的,不過是些漆,青器,銅器,參,茯苓,松子,榛子,松花藥材等物,價值哪里能跟咱們的瓷器、絲綢、書籍相比?而且這些東西成色最重要,成色好的不一定次次有,所以說要靠運氣,就說咱們這次在登州的繳獲品,雖不能說都是次品罷,但成色也強不到哪里去!”
在這個時代,說起來,大宋的諸多商品乃是國際貿易中當之無愧的高檔貨搶手貨,其他許多與大宋進行貿易的小國只能靠出賣最初級的資源來彌補貿易逆差,很顯然,高麗便是其中之一。
“撿些珍貴的藥材留下來自用,其他的全部放出去,貼補一下山寨支出,若再沒點進項,杜遷兄弟只怕就要夜不能寐了!王慶那邊來去也得幾個月了,倒也不忙!”王倫對扈成道。扈成聞言朝杜遷一笑,點頭應了。
二三十萬貫對于從前的梁山來說,是個很大的數目,但在目前也只能算是杯水車薪,隨便經歷一場長途跋涉的陣仗,便能耗個差不多。但有進賬總好過沒進賬,只見杜遷搖頭一嘆,道:“哪天窮瘋了,老子打破濟州城池,問張叔夜老兒借點錢花花!哪怕最后惹得趙官家御駕親征,老子也不理會他,到時候拍屁股走人,去濟州島上繼續逍遙!”
“那你不是找錯人了,張叔夜哪里有錢?再說濟州不過一個四縣小州,錢糧不多不說,還有轉運使不停往東京輸送,就是打下來時,若運氣背了些,恰恰等他剛剛解送回京了,恐怕便是空殼子一個!”王倫搖頭道。
宋朝不比唐朝,唐朝地方州府財富豐厚,而宋朝就顯得磕磣多了。宋代每路都設有一個轉運使,他們的任務就是把各州府除去開支以外的稅賦源源不斷的運往東京。唐朝安史之亂時,兩京俱失,但敵后的各州郡都能各自為戰,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因為州郡手上有錢有糧。而金人一入侵,宋朝大多數州縣沒有做出應有的抵抗,跟宋朝強干弱枝的國策有很大的關系(不光收攏軍權,還有財權)。
不過窮歸窮,起碼也是一州首府,財富肯定不是祝家莊這等民間村坊可比的,雖然開支以外的稅賦要上繳,卻不像后世那樣存入銀行便行了,他是要把銀錢和糧食積攢起來,看一年往東京運送個幾次,這里面便有個時間差了。也就是說,錢糧的運出之前,雖不屬于州府,但是卻寄存在州府。
眾人聽了王倫言語,都是有些驚訝,從前山寨奉行低調發展的政策,基本不會沾惹州府,此時見王倫順著杜遷的話開著玩笑,還做出詳細解析了一番,莫非現下哥哥的態度有些松動了?
見到眾人奇異的目光,王倫笑了笑,也沒解釋,這個事情目前他只跟聞煥章交換過意見,等蕭嘉穗回來之后,他準備再請兩位軍師,一起探討一下山寨日后的行動準則:該不該打州府?甚么時機下去打?
攻打州府的益處很明顯,那就是會讓山寨的財務狀況大大好轉。錢是個好東西啊!現在山寨發展,處處離不開使錢,要不然的話此時的船廠也不會因為缺乏木材而停工,杜遷也不必在此處哭窮了。不久之后的大移民每家每戶所需的耕牛,加起來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山寨要仿制弓弩,制造皮甲,原材料所費甚巨!總之,梁山泊未來的發展與前程,無論如何都繞不開一個錢字。
攻打州府的害處卻也很明顯,那就是過早的對朝廷暴露自己的實力。只可惜韜光養晦這個策略在從前或許比較有效,但是就目前水泊邊上三州的領頭人來看,卻是有些鴕鳥戰術了。名臣張叔夜對朝廷肯定不會瞞報梁山真實實力,而程萬里會不會對童貫隱瞞不知道,但是損兵折將的候發一定是不敢跟胞兄候蒙撒謊的。
故而對于這個問題,聞煥章是傾向于有的放矢,既不宜以頻繁、瘋狂的攻城次數來過度刺激并逼迫朝廷出手,卻可以在遇到合適機會時,不必再兀自忍耐,縮手縮腳。
王倫也是很贊同聞煥章的這個觀點。
原本軌跡中,宋江打破高唐州,引來高俅的報復,隨后便有呼延灼領著連環馬殺來。后來宋江打破大名府,同樣引來蔡京的報復,于是便有了之后關勝的出征。
這些朝廷重臣更像是為報私仇而興兵,比如宋江賺了青州(殺慕容一家),鬧了華州(害了宿太尉),破了凌州,后來又為了山寨第一把交椅,和盧俊義各自攻打一州,最后卻并沒有引來朝廷的報復。
不過王倫也注意到了,其實這里面還有個破城的頻率問題,便是宋江攻打這些州府是在數年間,平均下來每年也就一兩次上下,并且打完州府后馬上撤退,從未占據過州府,這一點發現給了王倫很大的啟示,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如此,才叫朝中權奸們雖然一時奈何不了宋江,卻也始終沒把他當一盤菜。
有發現便有借鑒,看來自己倒是可以跟這位宋押司學習學習如何扮豬吃老虎,來對付朝廷,如何既破了他的州府,還叫他認為你只是癬疥之疾,不足為患。
此事屬于山寨戰略轉型,王倫覺得還是跟手底下的三位軍師溝通好,做好萬全的構想和準備,然后再開始考慮轉變,不然的話,在登州時他就可以一鼓作氣,破城而還了。
相信兩位軍師的看法應該和聞煥章差不多,畢竟水泊邊上的三位背景各異的太守都不是簡單之輩,再指望他們如前任昏官那般瞞上欺下,是靠不住的。
既然靠不住,索性便不寄希望,正好山寨財務要靠兩條腿走路才能穩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