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唐斌、秦明、林沖三位主將押著近兩千七八百俘虜趕來時,看到王倫神色肅穆的在莊外收殮戰死弟兄的遺體。林沖等四人見狀,連忙從馬上下來,他們后面的騎兵也都學著主將,全體下馬,對著同袍的遺體肅立默哀。
這三位主將、一位副將都是軍中舊人,一看戰死的弟兄們身上的致命傷,便知是甚么兵器造成的。只聽林沖嘆了口氣道:“神臂弓!”
秦明見這莊前遺留下數十具弟兄們的尸體,頓時大怒,道:“哪里來的官軍,偷偷摸摸的,怎地一點消息都沒有!?”
這應屬于是情報工作的重大失誤了。王倫一言不發。
四營步軍,近兩千人馬,外加一個副將龔旺,就那般從鄆州城池中憑空消失了,而自己的眼線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傳來,看來派駐在鄆州州城的人馬還是火候不夠。
“哥哥,這官軍是甚么時候來的?可是鄆州的?有多少人?”林沖上前問道。
王倫朝林沖點點頭,兩人并肩往莊內走去,王倫聲音有些低沉道:“都是鄆州禁軍,四個營的步軍,接近兩千人!帶頭的乃是花項虎龔旺!”
“朱貴兄弟,唉!”林沖嘆了口氣,旋即道:“朱富兄弟可有消息?”
“沒少受皮肉之苦,不過還好,未傷筋骨!見我時,嘴中能言,人也還清醒,安神醫此時正在診治,應是無礙!”說起平安無事的朱富。王倫臉色稍霽。
見朱富無恙,林沖也是放心了。和王倫往莊內漫步而去,一路上邊走邊介紹道:“祝龍和祝彪叫唐兄的部眾發現,我等聽到響箭,趕去時,這廝們已叫唐兄降服,全數落網!怕有漏網之魚,楊制使正帶著人馬在林外巡視,晚上小弟再去替他!”
王倫點點頭。道:“大家都辛苦了!城內殘敵基本已經肅清,大家且進去休整一番,也好喂喂馬,歇歇腳!”
林沖和王倫剛入莊門,忽見城門口的一處平地上,堆著上百架弩具,另有不計其數的小箭。都擺放在一邊,林沖見狀不禁十分驚訝,只聽他出言問道:“郝兄弟沖垮四營步軍破的城?”
“卻是只有一營步軍,兄長何出此言?”王倫疑惑道。
“這里有上百架完好的神臂弓……”林沖見說有些不可思議望著那堆弩具,這時正在前門打掃戰場的史進走了過來,補充道:“一百二十余架。還有一百五十幾架被毀掉了!”
林沖聞言一嘆,道:“哥哥不知,這神臂弓十分寶貴,在東京由專人打造,此物不許私造、私習以及毀棄。另外軍法嚴令。士卒在戰陣之上因為潰敗而不能攜帶之時,寧可毀之。也不可落入敵手,以防對手仿制!如此緊俏難得之物,怎會在鄆州一個普通的步軍指揮里,配發兩百七十余具?若是此間四營加起來,還勉強說得過去!”
王倫點了點頭,這時蕭嘉穗走上前來,道:“方才縻貹、李逵、武松三營都有捷報傳來,繳獲甚多這種神臂弓,每營損壞和繳獲的神臂弓,加起來都差不多是兩百七八十架!莫非這鄆州的步軍和其他州府的步軍有甚么不同?”
怪不得祝朝奉敢以身做餌!這上千架神臂弓,射程之內可穿重甲,若是操作得當,分三段式射擊,那豈不是所有對手的噩夢?當然,這神臂弓裝箭太慢,也許得四段五段才能銜接無隙,但不管怎么樣,這種單兵遠距離利器對于梁山軍來說,是一定要緊緊攥在手中的。
“把毀壞的全部收好,一并帶回山寨,交由湯隆仿制修復!完好無損的便分發給步軍五營,叫他們盡快熟悉性能!”王倫下令道。神臂弓馬軍是使不來的,故而只能步軍使。王倫心中只想要其快點形成戰斗力,反正是覆蓋射擊,精度暫時就不考慮了。
“兄長可曾會使此弩?”王倫望著林沖問道。
“昔日在東京時,也曾使過,倒沒忘記!此弩唐兄也是會使,好像還很有心得!”林沖呵呵一笑,回道。
“這幾日那便有勞兩位多多辛苦了,也不要求大家射得多準,只要大家知道怎么射,往哪兒射,就算大功告成,指不定這幾日就會派上用場!晚上替楊制使巡夜的事情,便交由秦將軍去罷!”王倫道。
“那好,我這便去安頓了隊伍!”林沖點點頭,應允道。
史進對神臂弓沒有甚么印象,此番來得較晚,也沒遇到郝思文那般險境,故而王倫和林沖商量此事時,只是靜靜在一邊聆聽,等林沖告辭了,史進上前稟告道:“鄆州副將花項虎龔旺,以及上回在牛頭山下遇到的扈家莊那對兄妹,還有李家莊一個姓杜的領頭人都羈押在此,哥哥要不要見一見!”
王倫點點頭,史進見狀朝城樓上吹了一聲口哨,白花蛇楊春應了一聲,帶著幾位俘虜下樓來了。
只見此時龔旺面色卡白,毫無一絲血色,此時肩膀上還插著一根箭矢,只不過簡單的包扎了一下。王倫暗道這位花項虎命中原本沒這一劫的,此時不會因為自己的到來,而命喪于此罷?
“楊春兄弟,你速速送龔旺將軍前去回天營,請安神醫醫治!”王倫忙下令道。楊春聞言,高聲領命,叫上兩個士卒,便要扶著龔旺,去尋安道全。
龔旺流血過多,此時雖是虛弱,但神志還比較清醒,見梁山賊首見了自己,甚么也不說,只是吩咐替自己治傷,心中微微一熱,看來丁得孫說此人說得不錯,果然不像等閑匪盜。
“謝了!”龔旺抿了抿發白的嘴唇,吐出兩個字來,又朝王倫欠欠身,便搖晃著跟著楊春走了。
剩下三人中,扈成和扈三娘是有過一面之緣的熟人了,唯獨鬼臉兒杜興是頭一回見,王倫上下打量著他,只見這人生闊臉方腮,眼鮮耳大,貌丑形,身上的裝束不是沾灰便是帶血,一副鬼門關前逃回的模樣。
“我與你家李應素不相識,更談不上恩怨,此番他差你帶人過來,相助祝家莊與我為敵,是不是該有個說法?”王倫望著杜興道。
“今番冒犯大王,還請大王恕罪!只因這獨龍崗上的三個莊子,早前便有生死互助誓愿,故而小人之主,實在抹不開面皮不來!”杜興賠笑道。
“你三莊聯防我亦聞之,但問題是祝家莊挑釁在先,不是我梁山無故興師,欺負你等罷?他祝家莊這般討死之舉,你家官人也是相隨?你說,我今日要是放過李家莊,豈不是告訴別人,與我梁山作對并無害處?”王倫緩緩道。
杜興聞言,額頭上冷汗直冒,他也自知理虧,梁山并未曾惹到自家,都是這祝家莊一門心思巴結官府,現在好了,弄得自己莊破人亡不說,還害得其他人受他牽連,當即不住的賠禮道歉,直言愿厚禮贖罪。
王倫擺了擺手,道:“厚禮不厚禮的就不說了,你家莊主李大官人既然敢出兵與我梁山為敵,自然要承受事敗的后果!”自己雖然沒興趣去打攪李應的安逸生活,但并不代表此人就可以肆無忌憚的跟梁山作對。
這時王倫不等杜興解釋,直朝史進問道:“俘獲了李家莊多少莊客?”
史進過去確認數目后,趕回來道:“二百五十四人!”
王倫點點頭,對誠惶誠恐的杜興道:“你家主人是做買賣的,自然路子廣,這樣,一個月之內,叫他按兩匹馬換一個莊客的數目,一共籌齊五百零八匹好馬送上山來,若是不以為然,或是以次從好,后果不要我多說了!”
杜興聞言心情極其復雜。五百匹戰馬標準的好馬,須得兩萬多貫錢,就因為祝朝奉的面子,自家損失了四十幾條人命不說,又要賠上五百多匹好馬,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轉念一想,眼前自家得罪的人,完全有實力把李家莊如這祝家莊一般打破,而他此時仍在此處和自己商談,顯然是沒有攻打莊子的打算,想到這里,杜興心中又有些慶幸。
罷了,花小錢買平安罷,誰叫自己得罪人在先了?杜興一抱拳,道:“小人定然說服主人,還請大王不要虧待我家主人這些莊客!”
“既然不放心,你把他們都帶走罷!且記住限期,從今日算起!”王倫道,對于今時今日的梁山泊來說,根本沒有留下人質的必要,還怕他敢賴不曾。
杜興聞言心中五味雜陳,躬身朝王倫拜了一拜。王倫擺擺手,叫史進送他以及莊客從后門走了。
“王首領,小人莊上也愿意籌馬贖罪!”見王倫目光望了過來,還沒等他說話,扈成便搶先道。
“李家莊是與我梁山乃是頭一次打交道,算是誤會罷!可你扈家莊此時乃是第二次與我梁山打交道了!還是誤會么?”王倫見這位“老朋友”此時甚是“自覺”,不禁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