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朝那位戚繼光何等的英雄人物,還不是讓老婆給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看來日后得要找個人好好治治韓世忠這身毛病!王倫暗暗想道,也不知梁紅玉此時身在何處,武藝如何。
見韓五此時直望著自己,王倫也不遲疑,道:“你那兄弟若要來時,我山寨必不虧他,直許他一把交椅!”這呼延通早有猛將之名,又敢殺韓世忠這般勇冠三軍之人,定然身手不凡,許他一個頭領之位也無不可。且這呼延通做統制的叔伯十有八九便是那雙鞭呼延灼,如此一來,他倒是與自己這山寨又有著莫大的干系。
韓五見說倒是有些詫異,自己還沒介紹呼延通的身手,這書生倒是爽利,問都不問,直接許了素未謀面的呼延通一把交椅,倒是讓他心下微微有些震動。
他是軍營里廝混過的人,憑他今日所見,便感覺這梁山不是一般的綠林勢力,這書生統管著這么大一個山寨,應該也不是胡亂許人頭領之位的性子,如此想來,那書生豈不是看在自己面子上才這般所為?
王倫見韓五聞言低著頭默默沉思,他也不多說甚么,只是回頭望了一眼焦挺,焦挺跟王倫這么久了,怎能不知他此時意思,隨即出門找杜遷去了。
王倫這時還不知道韓世忠改了此名沒有,問他道:“兄弟,你可起了表字?”
韓五回過神來,搖了搖頭,王倫道:“韓五韓五,韓家老五,太過普通,不像個英雄的名號,如此我便送你一個可好?”
韓五見說愣了愣神,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魯智深見狀道:“哥哥便替他起一個,灑家替他謝了!”
王倫呵呵一笑,道:“便雙名世忠,再送你一個表字,叫良臣罷!”此乃韓世忠日后留在史籍上的大名,王倫也無意給他換掉。
聞煥章一聽王倫取了這兩個名號來,直是撫髯輕笑,心道自家這位寨主一向是穩得住的人,如今卻怎地忍不住表露了心態來?
韓五一聽,雙目瞬如閃電,盯著王倫上下打量,瞧了半晌,才道:“世忠卻是忠于誰?良臣卻與誰為良臣?你這書生倒生就好大胸襟!”
王倫見那兩道利芒射來,面不改色,只是波瀾不驚道:“世忠者,忠于天道,忠于良心!良臣者與黎民百姓俯身為臣,不可么?”
那韓五聞言直吃了一驚,還以為此人要自己投靠于他,故而取這般名與字相贈,起了套牢自己的心思,心中正覺得受了辱,就要發怒,卻不想此人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倒叫他一時無法辯駁。
韓五低頭想了一陣,便把手一拱,道:“這可是書生你親口說的,我韓五不做供人驅使的走狗,只憑著良心做天下百姓的良臣!”
王倫見說毫無不悅之色,點了點頭,問他道:“你幾時動身?”
那韓五見王冇倫言語灑脫,他也不作偽,直道:“王教頭老母有了歸宿,我也不擔心了,此時便動身,回去晚了,卻叫我那兄弟受罪!”
王倫點了點頭,撇下韓五,走到張教頭夫妻倆身邊,道:“只叫兩位尊長受累了!只是二老也是年紀不饒人,一會兒我再撥兩個人過來!”
張教頭忙道:“應該的,應該的,我老兩口平日里也沒甚事做,賢侄莫要擔心!”
這時林沖也跟了過來,王倫和張教頭夫婦說了幾句話,那老兩口便跟王倫告辭了,隨即又跟女婿打了聲招呼,才扶著這婆婆出去了,王倫看王進的母親雙眼無神,身上邋遢,直忍不住嘆了口氣。林沖見狀勸了王倫幾句,王倫點了點頭,拉著林沖道:“兄長,還請親自去馬廄中選兩匹上好的寶馬,交給廣惠兄弟的徒弟,叫他也好趕路,我等便在水寨相見罷!”
林沖點了點頭,也沒有多言,直接便下去了,說實話,看著這人對王倫的態度,他心中實在對他提不起好感來。
見林沖下去了,王倫回來對正與魯智深敘舊的韓五道:“走,這便送你下山!”說完也不等他反應,背著手當先出了聚義廳,魯智深哈哈一笑,拉著有些發怔的韓五跟了上去,這時朱貴卻一屁股坐到交椅上,并沒有跟出,直懶得理那韓五。
王倫、魯智深、韓五等三人下到水寨時,正遇上在平地練拳的張順,張順見了王倫忙收了拳,上前道:“哥哥和提轄倒是好興致,此番是要下山,還是來小弟處做客?”
魯智深笑道:“灑家和哥哥送這個兄弟下山!”
張順見狀道:“我正好也無事,隨兩位哥哥下山耍子去!”說完便見他挑了一條大船,喊了幾個水手,上船操弄起來。
韓五見這書生說送自己下山便真送自己下山,連留飯的客套話都沒半句,還真是爽利過了頭,想此時他盤纏早花了個干凈,這書生也沒有送盤纏的意思,心中正自納悶。
雖然魯智深也在跟前,跟他提個錢字還怕無銀相贈?只是這韓五頗為硬氣,不愿當著這書生的面說軟話。
想他是街面上出身的漢子,慣會看人臉色,眼見這書生這般做派,直叫他從出了聚義廳后便在心中暗暗猜想,自己剛才是不是把這書生得罪狠了?不過轉念一想,自己是為了師父和魯提轄,以及不愿在軍中受氣,才最終答應留在山上,至于這書生怎么看待自己,誰耐煩去猜他心思。
想到這里,便見韓五獨自一人便上了船,見王倫和魯提轄還站在岸上,他也不催,這時千里疾行的疲憊之感涌上身來,便見他往船上一靠,不想卻如針丨刺一般隨即彈起,而后又小心翼翼的換了個姿勢,這才慢慢躺下。
王倫見他這個樣子,也不說話,直等焦挺從山上跑了下來,王倫朝他點點頭,焦挺便跳上船,走到韓世忠面前遞上兩條金子,道:“山寨規矩,你與你那兄弟,一人一條作安家費!”
韓世忠見說望向這壯漢手上兩條分量頗足的蒜頭金,只嘆了口氣,想自己為了國家拼死拼活,直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也不曾見過這般多錢,不想此刻落草為寇,反倒是叫他開了眼界,兩廂強烈的比照,直叫這條漢子心中直如針錐一般的疼。
焦挺見他只是望著金子發愣,便把兩條金子塞到他的手上,便轉身朝王倫走去,隨即背后傳來這個倔強漢子的一聲長嘆,焦挺也不回頭,倒是引來站在船首的張順關注,直盯著這滿腹心事的大漢上下打量。
王倫在岸上等了一會,終于見林沖牽了兩匹駿馬過來,林沖雖然心中對韓五無甚好感,但此乃王倫親口叮囑的事情,他自然不會怠慢,眼見這兩匹柴大官人贈送的好馬膘肥體壯,四肢健碩,王倫點了點頭,便要上船,林沖也無事,便跟著師兄魯智深一起上了船,張順見人到齊了,喊了聲:“起”,便見這只船兒離了蓼兒洼,直往李家道口而去。
韓五一生最是愛馬,眼見這兩匹極其難見的寶馬就在船上,卻怎么也提不起精神,魯智深和林沖對視一眼,也都沒開口,王倫只是背著手望著壯闊的湖景沉思,張順見狀也不說話,只是專心撐船,這條船兒就在這般沉悶的氣氛下行駛了多冇時,終于來到酒店后面的水亭之上,魯智深牽了那兩匹馬,將韁繩遞給這位同鄉后生,道:“哥哥叫林教頭特意挑的兩匹好馬,你且牽了去,早去早回!”
韓五此時低著頭,上前接了馬,一句話也不多說,只跟著眾人往前面酒店走去,繞過酒店時,韓五便要辭行,王倫卻叫他跟著自己,韓五到了此時,也不多問,只跟著這個叫人琢磨不透的書生,待這幾人進了仍排著長隊的酒店之內,王倫獨自上前跟正在診病的安道全耳語幾句,安道全連連點頭,此時坐在安道全面前求診的,乃是一位身著錦衣的中年男子,王倫客氣道:“還望尊駕稍等片刻,我山寨有個兄弟背上生瘡,須要處理了好趕路!”
那錦衣男子也是見過些世面的人,此時見這書生背后跟著幾位虎背熊腰的大漢,那神醫見了他,也是十分的恭敬,況且此人又是一襲白衣,哪里猜不出來他的身丨份?立馬起身道:“自然自然,王頭領請,我候著無妨!”
王倫見說朝他拱了拱手,又叫小二上前來給他倒了一碗酒,這才離開。這邊安道全已是拿了刀具,對韓五道:“把衣服脫了罷!”
韓五咋一聽這般匪夷所思的要求,直從煩悶的情愫中掙脫出來,驚問道:“脫衣作甚?”
這時一旁傳來王倫的聲音,只聽他道:“你那背上的癩瘡還要捱到甚么時候?”他早聽說韓世忠年輕時身上長著一身爛瘡,時常流出膿血,弄得一身惡臭,初見他時王倫便聞到一陣怪味,又見他在船上那番舉動,心想傳聞應是不假了。
這時韓五低了頭,也不說甚么了,直將衣服解了,隨即便聽旁邊求醫的百姓中傳來一陣驚呼之聲,此時大家都是掩鼻遮眼,直叫這人身上的怪癥嚇住。安道全見狀也是搖了搖頭,心道這人真是命大,身上爛成這般,居然還不求醫,只如無事人一般,此時便聽安道全道:“漢子,日后生了病可不能拖,尋常之人若生一個你這般的瘡都是要命,偏你生了這般多,還不當一回事,日后莫要作踐自己了!”韓五聽得面紅耳赤,做聲不得,直乖乖趴到旁邊一處坐頭之上。
因這韓五身上的惡瘡乃是難得一見的病例,濟州雙李都是請手頭上的病號稍等,起身過來學藝,安道全一邊割瘡一邊與兩個徒弟講解著,連周圍的百姓們也忍不住過來觀看。
王倫笑了笑,也不湊熱鬧,抬腿出門,在外面立了半晌,忽見這時門口快馬趕來了兩個漢子,王倫定睛一看,只見頭一個是自己昔日在東京收的潑皮,另一個卻是回家去取家眷的鐵面孔目裴宣,那裴宣見了王倫大喜,滾鞍下馬,來不及客套,便喊道:“哥哥借我兩百……”
王倫眼見有異,連忙上前攔住他,此處人太多,不是說話處,直把他往后面水亭里請,眾人進了酒店,林沖見狀跟了過來,王倫便對一旁正看割瘡的魯智深道:“韓五這邊如弄好了,還請提轄替我送送!”
魯智深見說回頭道:“哥哥放心!灑家送了他便轉來!”
王倫點點頭,便拉著這位滿面焦急的鐵面孔目往后面走去,這時忽聽一個聲音自背后傳來:“書生走好,恕我韓世忠不送了!”這一聲話語在別人耳朵里聽來沒有甚么,卻是叫韓五這嘴硬的漢子在心中不知躊躇了多久,才喊出這個書生給自己起的新名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