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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鼓上蚤夜潛濟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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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盞黑釉油燈所散發出的昏暗火光,直將桌邊一個愁云滿面的中年男子映照得格外陰晦,只見他兩眼直直盯著虛空發呆,渾然不覺身邊的婦人已然放下床角四周的紫色短幔,卻聽那貴婦回頭催道:“官人,都兩更天了,該歇息了!明日一早卻不是還要坐堂?”

  愁眉苦臉的男子嘆了口氣,把思緒從苦惱中掙脫出來,望了一眼風韻猶存的貴婦,卻實在提不起一點興致來,只見他搖了搖頭道:“卻是睡不著,娘子便先歇息罷!”

  那貴婦見狀也不睡了,輕提羅裙,直坐到這男子身邊道:“官人這兩日心神不寧,可是為了那生辰綱一事!”

  不想這婦人一句話正好勾出她相公心病,只聽那男子嘆了口氣道:“卻不是怎地?那兩個虞侯仗著蔡相公和梁中書的勢,今日逼我交出晁蓋,明日限我交出晁蓋,只顧苦苦相逼!我卻上哪里去弄這個人給他們!”

  “聽下面的人說,那晁蓋不是跑了么?現今大牢里關押著三個強盜,一并都拿去便是,只顧催逼我家官人作甚!這兩個狗才不過幫閑跑腿的料,居然敢在我家相公面前放肆!怎地我家相公也是一州父母,朝廷命官!想這兩個還是中書府上出來的,直沒點體統!”那婦人憤憤道。

  那知州聞言也罵道:“他兩個長狗眼的東西,自己押運生辰綱丟了,偏偏跑來怨我!他到了地方又不曾知會我一聲!現在好了。差事辦砸了只顧見天逼我!你說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還有晁蓋那廝!從前我還當他是個明白人,哪知糊涂起來害死人。他在哪里下手不好,偏偏在我濟州犯案!常言道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哩,他就再往北走個幾十里會死么?若到了鄆州地界下手,哪里會叫我如此坐蠟!”

  “官人不要動氣!”那婦人見相公發怒,連忙勸道。

  “不動氣不動氣,我能不動氣么!這半年來我就沒過個安生日子,原以為這京東路的州府油水豐厚,好不容易花錢托人謀了這一任州官。想我寒窗苦讀十數載,容易么?偏生那個甚么梁山王倫,見天不消停!不是壞了鄆城縣大戶的性命,就是任城縣有人過來告首,再不就是金鄉縣令遞上加急文書!除了我這州城以外,其他三縣哪處沒被他騷擾過,加起來錢糧損失怕不有百萬巨?你說這些強盜老是盯著我作甚!”那中年人憤憤道。

  “就是。這水泊旁邊又不是只我一個濟州,怎地老是跟我家官人作對!”那婦人跟著罵道。

  卻見這時那知州自嘲的笑了一聲,道:“想那鄆州知州的日子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他手下那告老的壽張縣縣尉都叫賊人取了首級去,何況他治下其他幾縣!”

  那婦人見說,嚇得捂住嘴道:“那賊人敢壞了朝廷命官的性命!?那鄆州知州和官人你們怎么不報上朝廷?叫東京派大軍來剿了此賊啊!”

  那知州恨鐵不成鋼的望向自己渾家道:“幼稚!報上去有用嗎?當今圣上跟前得勢的相公姓甚?姓蔡!你以為是范文正還是王荊公?你當報上去他就會心急火燎茶飯不思憂國憂民。然后派大軍來替國家除賊?!你不想想,這些賊人沒有舉起反旗占據州府縣城,在他們大老爺眼里那就是癬疥之疾,想他們黨爭結私還來不及,誰有心思管這些?到時候看了快馬急報。頭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你家官人我無能至極,不堪大用。只會惹事,弄得治下烏煙瘴氣!你說我和那鄆州知州無事找這麻煩作甚?”

  那婦人見自己說錯話了,惹得相公發火,趕緊道:“那官人怎地不派兵剿滅他?我們濟州城里不也有幾千兵馬?”

  “幾千兵馬!?是有幾千兵馬,名冊上是倒是有幾千!上次我派黃安去剿滅賊寇,堂堂兩個指揮竟然湊不出一千人來!一個賊人沒見著,反倒是全賠進去了!”那知州想起這事來就來氣,大怒道。

  這還不是晁蓋那廝惹出來的,本來你自己做賊,無端端卻說甚么要剿賊,你們爭地盤火拼私下干便是,偏把自己拉下水,也怪自己當時昏了頭了,為了那幾個錢,居然捏著鼻子應了他的。

  “這等無用之人,官人何不報上朝廷,將他革職,派上猛將過來也好替官人分憂!”那婦人道。

  “你還嫌不夠亂是不是?懂不懂甚么叫報喜不報憂?這等爛事還往上面捅,到時候鬧開了他黃安固然倒了霉,卻于我有甚么好處,最后還不是連累我吃掛落?我犯得著與他黃安陪葬嗎?這不,事后還要替他擦屁股,只好把流配的犯人都往他軍營里塞來充數!”那知州怒道。

  那婦人無言以對,直低了頭,咬著紅唇嘟噥道:“如此還不如花錢換個州府待,這濟州真不是人待的位置!”

  “換換換,那蔡京問罪的均帖不日即到,到時候還不知怎生是好!唉,跟你說這些卻有甚么用!睡罷睡罷!”那知州憤憤罵了一句,和那婦人上床歇息了。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久,這濟州知州卻做了一個夢,直夢到有人拿著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這人無端卻會變臉,一會是梁中書的樣子,一會變成蔡京的模樣,一會又變成那兩個虞侯的狗臉。這時突覺脖子一涼,那知州冷汗淋漓的從睡夢中掙扎出來,忽見床頭居然坐著一個人,那知州嚇得心跳到嗓子眼,大驚道:“你……你……你是何人?半夜三更擅入官府,好好……你好大的膽子,你知道我是誰么?莫不是不要命了!”這時睡在他身邊的婦人也驚醒了,一見自己相公篩糠一般的抖。又見一個強人坐在床前,頃刻間嚇暈了過去。

  那精瘦漢子見狀嘿嘿笑了一聲。抓著手上一撮毛發道:“濟州知州,好大的名頭!嚇死老爺我了!你看我手上拿著的是甚么,你敢這么跟我說話,我剛才便該直接取了你的首級去!”

  那知州聞言大驚,心道他明知自己身份還敢擅入,卻不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看著那強人手上的毛發很是眼熟,他急忙摸了摸自己下顎。這一摸不要緊,卻嚇得他渾身汗毛直直豎起,不想自己那一圍引以為傲的長髯都叫眼前這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割去,又聽他說什么要割自己的首級,頓時慌了手腳,求道:“好漢!好漢!你……你是何人,來我府上所謂何事?”

  那精瘦漢子一笑。道:“這樣才有個談話的氣氛嘛!是不是?一味拿名頭嚇我,說不定我心中害怕,這手一抖,刀子就掉到你身上,弄出些甚么事情來就不好了!”

  那知州聞言哪里說得出什么話來,只是求饒。那漢子笑道:“放心,我與你無冤無仇,要你性命作甚?只是想請知州相公幫個忙!”

  那知州聞言這才放下心來,忙道:“請說請說,好漢請說!下官能做到的絕對做到!”

  “我有幾個兄弟被你關入大牢。還請知州相公高抬貴手,放了他們!”那漢笑道。

  知州見說心中一驚。暗道莫不是……又見憋見此人帶著一絲玩味的望著自己怪笑,忙掩飾道:“不知是哪幾位英雄?”

  “明人不做暗事,實話便與你說了,那蕭讓、金大堅、白勝是我哥哥要的人,知州相公掂量著辦罷!”那精瘦漢子不緊不慢道。

  “你真是晁蓋派來的?”那知州一時忍耐不住,氣憤道,他心想這狗賊害了自己一次兩次不夠,居然還派人來府上行刺,好好好,且待我敷衍了你,待捉住了你這廝,看我再如何炮制你。

  “我不認識甚么晁蓋,但我也不瞞你,我家哥哥卻是知州相公的老相識了,那水泊梁山的大頭領王倫便是!”那漢回道。

  “王……王倫?”知州大驚道。

  “怎地?辦還是不辦?”那漢問道。

  “好漢,不是我不辦,只那三人是朝廷要犯,東京蔡相公都知道名姓的賊,下官實在是不敢吶!”知州哭喪著臉,一味叫苦道。

  “那蔡京會如何炮制你?貶官?流配?”那漢子問道。不等這狗官回答,他又道:“那你知不知道我現下便可取你性命?”

  知州聞言一下癱倒在床上,好半天才爬起來道:“下官照做,照做便是!”

  那漢點點頭,道:“你這廝刁滑得很,我倒不擔心你怎地應付那兩個虞侯,只是你若要敷衍我時,你自己盤算值不值罷!你這州城里如今還剩下兩個指揮的禁軍,再加上那一千廂軍,區區不到兩千人,你要是認為這些人能保住你的性命,你便只管敷衍我!到時候兵臨城下,我可就再沒甚么與你好說的了!”

  那知州聞言頓時焉了,他豈能不知道自己治下這梁山的勢力,只是不明白那賊首王倫和這三個要犯是甚么關系。想到這里,他心里一驚,暗道莫非晁蓋這廝上了梁山?!只是這怎么可能,前不久這晁蓋還來借兵剿殺王倫,怎么會轉眼間就投了死敵呢?這……這……看來這江湖上的事跡完全跟官場上大不一樣,若是政敵之間,哪有按這種套路來走的,這蔡相公乍一上臺,不就報復性的刻了元祐黨人碑,要叫那些政敵萬劫不復么。

  坐在知州床前的這個精瘦漢子最善察言觀色,眼見此人神色有變,心道又叫哥哥猜著了,咱們山寨不打州府不是因為打不了州府,而是不想把這人逼到墻角,狗急了都跳墻,何況這班貪官污吏。只要他們心覺還隱瞞得下去,保證會競相替自己山寨隱瞞的,不然怎么叫奸臣誤國之輩。

  想到這里,這漢嘿嘿一笑,心道哥哥和軍師的算計就是高哇,有道是:你怕我打你州城,其實我也不想打你州城,只是我便吃定了你不知我不想打你州城,還叫你在心中害怕我要打你州城。(。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請到m.qidian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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