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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依人自辱,仰天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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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倫見說朝那漢望去時,只見他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漆刷。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心雄膽大,似撼天獅子下云端。骨健筋強,如搖地貔貅監座上。如同天上降魔王,真是人間太歲神。

  那武松聞言怒氣沖天,雙拳都快捏出血來,兀自忍耐著。

  說來可憐可嘆,想他在家鄉打死了人,無處可依,千辛萬苦從清河縣逃到滄州柴大官人莊上來。只因他背井離鄉,心中擔憂哥哥大郎在家被人欺負,又想著自己命蹇背了該死的官司,故而一直心事重重,面色不豫。他年紀輕輕,心高性直,說話做事難免有些過沖,只是柴進這莊上住著的一些人也不是什么好相與的,一言不合兩廂便干起來,說到干架,這些人哪里是武松的對手,結果都叫武松打怕了。只是這些人也不成器,打不贏便去莊主那里告狀,一人來告柴進笑之,兩人來告柴進又笑,三人來告柴進就笑不出來了。雖然他也不去說武松,但是心中漸漸對他有了看法,導致后來也不去問他也不去看他,盡管依然酒飯不缺,但武松這等精細人如何瞧不出柴進對自己敬而遠之的心思來?只恨無處容身,只把身子胡亂塞在此處。

  “怎么?現在認慫了?武松我還告訴你,晚了!你這山東來的孬種,有種就上前來揍老爺們,沒種就叫老爺們打你一頓出氣!”這時只聽那幾人又嚷道,他們抱著挨一頓打再去柴進面前告狀好趕走武松的心思,故而一味只想激怒他。

  “二郎是清河縣人氏,那清河縣乃是恩州首縣,恩州又屬河北東路,你們幾個小廝先弄弄清楚再出來現眼好了!至于你這廝們口出穢言,敢對山東人不敬,各人自己掌嘴,我不喊停不準停!”只聽王倫抱著胸冷冷道。武松見這軍官一口道出自己來歷,心里暗暗吃驚,只顧盯著王倫看。

  那三五個大漢聞言回頭看時,只見三四十個官軍站在身后,不知為何各個對他們都是怒目而視。只是這幾人心里有著依仗,倒也不怕,指著王倫這邊道:“看你這廝們人模狗樣的,還不是配軍一個!?須不知這里是甚么地方,那趙官家入門也要下馬,何況你們!”

  林沖好修養,想著柴進對他的大恩,也不跟這班人計較,卻不知正惹惱了旁邊一位紅眼大漢,只聽他吼道:“你們這廝沒聽到我哥哥的話!?”

  那幾個撩撥武松的漢子見狀,都是放聲大笑,噴道:“叫我們自己掌嘴?怕那人還在娘胎里罷!你這哪里來的呆鳥,敢管老爺們的事,一邊……”話還沒說完,只見鄧飛已經沖了出去,一個重手便朝那說話的漢子臉上扇去,只見那漢頓時被打了個趔趄。那漢極其難以相信的捂著臉道:“你敢在柴大官人莊上打我?!”鄧飛怒急,吼道:“就是在金鑾殿上一般扇你!”說完,沖上去接著按住那人便打。

  看看打了一回,鄧飛住了手,又起身朝旁邊這些漢子走來,這些人見狀一驚,雖說他們幾個原本是攛掇好過來挨武松打的,卻哪里甘心挨這來歷不明的軍漢們白打,都急忙還手,可他們哪里是鄧飛的對手,眼見這條紅眼漢子太過兇猛,這幾個都忍不住大喊道:“造反了造反了,官軍造反了,老都管恁老人家快出來啊……”武松直到此時,才明白原來是柴進府上的老都管在后面給這些人撐腰。

  鄧飛按著這幾個鳥人打了一回,見哥哥也沒出言阻止,手上越是使勁,忽聞一個老者聲音乍起道:“住手!”

  眾人都回頭去看時,只見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都管匆匆帶著三五十個漢子趕了出來,見了王倫等人先拱了拱手,然后質問道:“各位是哪里來的,怎地如此無禮!須不知此地是何去處?!”

  不等這邊答話,老都管身后兩個漢子幫腔道:“哪里來的賊配軍,敢在這里大鬧,大伙兒都出來,叫他見識見識柴府的威風!”這兩人喊完,只見四面八方不知涌出多少人來,團團將王倫他們三十四個人圍在中心,直把一直忍著沒動手的武松也逼了過來。

  王倫見狀在心中輕蔑一笑,也不搭理他們,只是對剛過來的武松道:“武二郎大名,小可也是早有耳聞,今日一見,甚慰我心!”

  那武松忍受了大半年的窩囊氣,忽而有人對他說起客氣話來,直如久旱逢甘霖一般,抱拳回敬道:“不知英雄大名,怎地如此錯愛小弟!”這武松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你若百般敬他,他必千倍還之。話說當年在孟州十字坡,孫二娘那般要害他,張青上前說了幾句軟話,這直性漢子竟饒了他們,就如聞煥章所說的,在他心中,“義”字乃最高道德標準。

  那老都管見這兩人不管不顧竟然在重圍之下敘起舊來,太過目中無人,他在柴府持家這么多年,還沒見過哪個不識相的竟敢這般怠慢于他,想那知州相公見了他也是一臉的笑,怎受得了這些個配軍的氣!?此時叫他有再好的修養也憋不住了,開口喝道:“哪個是當頭的,回老朽話來!”

  王倫朝武松點了點頭,便上前一步望著那老都管道:“有何賜教!”

  見此人仍然是一臉的云淡風輕,那老都管火冒三丈,怒道:“你這廝是哪里來的官軍?老夫便是殺了你,到你上司那里抱個拳討個好,你這廝死了便如白死,一張席子卷著埋了,誰來過問?年輕人,老夫奉勸你一句,做人莫要那般拽地!”這老都管雖覺眼前這幾人依稀有些面熟,但是實在又記不起是誰來,想他這府上雖無食客三千那么夸張,但是食客三百總是綽綽有余的,再說每天拜莊的新面孔又多,誰有那精力記住這些人的名字長相。

  “老都管,這話若是柴大官人說來,小可二話不說低頭領罪。只是從你老人家嘴里冒出這不倫不類的言語來,未免略顯底氣不足啊!”王倫望著眼前這個張口閉口要自己性命的老都管,淡淡回道。想是此人在柴進莊上待了這幾十年,每日里受人恭維阿諛,此時眼界早飄到天上,卻忘了自己身子還在地上。

  那老都管聞言頓時氣得話都說不出來,渾身不住的打顫,他身后靠得最近的那兩個漢子見狀,大聲道:“你這廝狗膽包天,竟敢欺我家老都管,弟兄們,柴大官人這般厚待我們,你們怎能看著外人欺到大官人門前來!”這兩個漢子的話頗有鼓動力,只聽旁邊一群人立馬大喊道:“統統跪下!給老都管賠禮道歉!”

  眼見這幫食客氣勢凌人,直叫林沖都微微有些動氣,想當日殺了陸謙等人從山神廟逃出來時,他便吃過這些人的虧,喝醉后叫這廝們綁了,這時又見他們無禮,只聽他對王倫道:“哥哥,怎處?”

  王倫環視了一番周圍這些吃白食的,沉聲道:“他們敢如此肆無忌憚的敗壞柴大官人聲威,我等豈能坐視不理?林教頭莫管,直叫孩兒們看著辦罷,只是莫動兵刃!”

  焦挺、鄧飛等人一聽大喜,千里迢迢隨著哥哥前來送禮,哪知這廝們欺人太甚,早就不耐煩受這鳥氣了,這時得了王倫吩咐,這時哪個還忍得住,只見那三十四個王倫親衛在焦挺鄧飛的帶領下,反沖向那二三百人,只如獅子搏兔,又如虎入羊群。

  王倫上前搭著老都管肩膀道:“老人家,如此就看看罷!”那老都管只覺怒氣填胸,上下嘴唇顫顫相碰就是迸不出個完整的句子來,武松一見此景,心中不知道有多解恨,抱著胸站在一旁冷笑。不過他倒是沒有上前相幫,想是還念著柴進面皮,只是卻在心中暗暗猜測這軍官的來歷。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只聽現場哀嚎遍野。焦挺和鄧飛帶著三四十人威風稟稟的站在當場,傲視群熊,只有張三一個眼青一個眼紫的站在那里,面上表情兀自驕傲,嘖嘖出聲道:“德性!幾百人打不過我們三四十人,不知哪里來的底氣敢在大爺們面前叫囂!剛才是哪個亡八偷襲你三爺爺,有種站出來!”

  那老都管見狀憤怒中生出一股羞愧來,這時正好見門口涌進四五十個虎背熊腰的大漢來,他心中大喜,暗道陪官人出去捕獵的好漢們回來了,隨即大聲叫道:“大伙兒都過來幫忙,按住這些配軍只管往死里打,出了人命都算在我身上,保你們無事!”

  卻見這時門口轉出一位龍眉鳳目,皓齒朱唇的貴人來,此人一見現場情形,又聽到管家惱羞成怒的言語,急忙去看何人敢如此大膽來鬧自己莊子,哪知他不望則已,一望大驚,轉而臉現歡喜之色,急忙大喝道:“都不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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