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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不愿欺心誆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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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知了長鳴的夏夜比起來,中原的冬夜未免顯得有些孤寂。

  只見這黑漆漆的曠野上,除了柔弱的草本植物隨風搖擺外,再難窺得一線生機。還好有輪殘月高高懸掛在天幕中,總算給這個寂寥的夜晚帶來一絲淡淡的色彩。

  也不知在這寒風中苦候了多久,獨臂鐵匠的視線里終于出現一輛遠遠駛來的馬車,只是在這微弱的月光下,叫人看不清它的輪廓。

  盡管如此,湯隆始終懸著的那顆心,總算是落了下來。他心懷感激的朝身邊王倫望了一眼,王倫見狀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未說話,只示意他集中精神。

  那輛馬車在離兩人數丈處停了下來,車上下來一個年輕男子,對這邊黑暗中的一人笑道:“叫大官人久等了!”

  王倫回道:“無妨,只是叫小管營星夜前來,甚是有愧!”

  施恩哈哈一笑,很是灑脫的擺了擺手,表示無妨,隨即輕拍了車身兩下,只見上面先跳下兩個漢子,隨即又扶著一人下了車來。

  施恩對那蒙著頭罩之人道:“徐教師,一路走好!莫怪小弟無情,實是叫上官逼迫太緊,還請寬恕則個,只望教師此去莫要怨我!”

  全身被綁縛著得徐寧一聞此言,心中大駭,暗道莫非大半夜的把我帶到此處結果了?也不顧此時目不視物,只朝著那聲音來處叫道:“小管營,我素與你無冤無仇,恁地便要下此毒手?”

  這邊湯隆聽到兄長叫屈,耳不忍聞,不禁大聲道:“兄長,是我!”

  徐寧于此絕境中聽到弟弟聲音,頓時百感交集,道:“莫不是叫我在夢中與兄弟相見!”

  湯隆聽了,哪里還忍耐得住,急忙奔上前去,替兄長取了頭套,又見徐寧渾身綁著繩索,憤怒不已,朝施恩質問道:“小管營,都已經說好了,怎生又叫我兄長多遭此罪?”

  施恩拱手道:“掩人耳目,不得已而為之!為防隔墻有耳,不好明言,只得先將教師麻翻了,還望各位勿怪!”

  湯隆憤憤轉過頭去,取短刀替兄長割開繩索,那徐寧得解束縛,一把便抱住這個打遇難起就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好兄弟,頃刻間,卻又見他急忙彈開,驚道:“兄弟,你的左臂呢!”

  湯隆淡淡一笑,道:“此乃小事!不值一提!兄長脫難便好!”

  徐寧哪里按得下心中驚愕,失聲道:“舅舅叫你來投我,如今你卻因我而殘廢了,叫我怎生與舅舅交待!?卻都是我送了兄弟你啊!”說完抱著湯隆嚎嚎大哭。

  施恩見此情景,咳嗽了一聲,自覺不好打攪這久別重逢的兄弟,只好對王倫道:“大官人,還望交一件徐教師的信物與我,我也好交待!”

  見他這個要求倒是合情合理,王倫點了點頭,走到相擁而泣的兄弟邊上,安撫似的拍拍兩人肩膀,這時徐寧才發現這個送君亭中一別的濟州王姓男子,大驚道:“不想官人也在此處……”

  王倫點點頭,上前攜著他手道:“徐教師受苦了!”

  徐寧急忙就要下拜,眼前這般情景,叫他怎么還想不到此番的首尾來?應該又是這位仗義疏財的好男兒出手相救,自己才能絕地逢生罷?一想到此,徐寧當即便朝王倫拜去。

  那施恩在一邊見徐寧不似與王倫很熟的做派,心中泛起些疑團,只是他倒也老練,并未出言相問。事到如今,再糾結這些皮毛都已沒有意義了。

  只見王倫連忙扶起徐寧,道:“教師莫要多禮,此地不是敘話之所,還望教師取出一件可以證明身份的物事,交予小管營帶回去,也好叫高俅那廝死心!”

  徐寧見狀連連點頭,伸手入懷掏出一個玉佩,遞給王倫道:“這是昔年先皇見我恭謹,特意賞賜于我的,上面刻有我的名字,世上絕無第二塊,高俅見了,定不會起疑!”

  王倫點點頭,接過玉佩,便交給施恩,卻見這時湯隆急奔回馬車上,取了一物,塞到施恩心腹手上,道:“再加此物,高俅老賊定然心滿意足了!”

  眾人都往那漢子手上物事看去,那漢也低頭窺去,頓時見那漢一驚,道:“胳……胳膊!?”

  湯隆冷笑道:“我左臂上有個胎記,東京南門市集上李家鐵匠鋪的人都識得它!小管營只需對太尉府的人明言,我湯隆聞得兄長死訊,前來復仇,叫你砍下手臂,那高俅老兒再不會來疑你,閣下便可高枕無憂了!”

  施恩尷尬的笑了一聲,忙道:“兄弟多心了!”

  湯隆卻不回話,只顧冷笑。施恩見狀,心知多言無益,直叫手下人將車上一個麻袋馱下,放到地上,便對王倫道:“這便是下午那個發配來的漢子!如此大事已了,小弟不便久留,就此別過了!”

  王倫點點頭,拱手道:“恕不遠送!”

  施恩朝眾人施了禮,隨即帶著兩個心腹上了車,調頭駛去,行不過十數丈,忽見馬車又停了,施恩朝窗外招了招手,旋即三五個手持弓弩的漢子從暗處跑出,也上了馬車,此人這才再次上路。

  湯隆見了這一幕。罵道:“真叫哥哥猜準了,這廝定不懷好意!”

  王倫拍了拍他肩膀道:“他這是防著我,若說他想害我,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忽然朝黑暗中吹了一聲哨子,不一會兒,那土坡下埋伏的魯智深帶著張三、李四也奔了回來,遠遠便聽魯智深道:“這不成器的撮鳥,既有弓箭手埋伏,也不敢躲遠一點,灑家都能聽到他們心中打鼓聲了,要不是哥哥吩咐不可輕舉妄動,灑家直打殺這廝們!”

  王倫聞言笑道:“想這小小的安平寨,哪里有什么神射手!”

  不一會兒,魯智深已經跑了過來,初見徐寧,便問道:“莫非好漢子就是林教頭常常提起的金槍班徐教師?”

  徐寧忙謙道:“就是小可!不敢動問大師法號?”

  湯隆道:“兄長,這位大師不是一般人,正是老種相公手下一員猛將,三拳打死鎮關西的魯提轄!”

  徐寧見說慌忙再次施禮,魯智深大笑道:“東京城里的天子近衛就是不一般,恁多禮數,直把我西軍同袍都比下去了!”

  徐寧見說心中一酸,道:“甚么天子近衛!尋常農家就是丟了一只雞鴨,也會尋上半日,陛下身邊少了我,只如文德殿上掉下一磚瓦,他看都不會去看一眼!”

  魯智深見說嘆了一口氣,道:“兄弟,聞你也是一條好漢,那伺候人的差事丟了也罷!不如便同我們一起上了梁山,大家兄弟聚在一起,卻不暢快?”

  徐寧聞言一驚,道:“甚么梁山?”

  “兄長,這位王大官人便是濟州轄下、水泊梁山的大頭領白衣秀士王倫,此次到東京來時,便是接林教頭的家眷出京的!”湯隆在一旁解釋道。旋即又將自己怎么在十字坡被麻翻,又怎么被王倫救了的一遭經歷都說了出來,聽得徐寧心酸不已。

  “昔日我聞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總覺得是那說別人的,憑我徐寧一身本事,總該保得住那副家傳寶甲了罷?卻不想如今直落到這步田地!想我為那趙氏皇家殫精竭慮,大難臨頭卻又有誰為我說過一句話?只任憑我叫高俅那廝擺弄,奪我寶甲不說,現在還要置我于死地,若不是王頭領救我出苦海,此番早已是冤魂野鬼了!徐寧只求投入頭領麾下,做一小卒便心滿意足了!”徐寧剖白道。

  王倫見說,嘆了口氣道:“徐教師,小可還有一言,聽完你再做計較!”

  徐寧忙問何事,只聽王倫道:“其實高俅原本沒有要置教師于死地的心思,只是因為一件事觸動了他,而此事卻與小可有關!”

  徐寧聞言心涼了一半,心中電光火石般閃出諸多念頭,他忽然想道怎么次次都這么巧,偏偏兩次遇難都遇到這王倫,難道這都是眼前這人設計的?

  想這上天棄他,上司害他,眼前這“恩人”竟也是別有用心,怎不叫他萬念俱灰?只見他此時整個人僵立在這寒風中,望著王倫呆呆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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