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錢豹子湯隆?
王倫只記得此人是家中獨子,難道是其姑舅老表金槍手徐寧被下了大獄?
想到這里王倫一驚,他不記得徐寧有此一難啊!難道因為自己的到來,這個水滸世界已經起了變化?若真是如此,豈不是要亂了自己日后的謀劃?一時間心亂如麻,渾然不覺當日初到東京時,在大相國寺的菜園邊上,給焦挺打翻的那個劉二就是后來叫楊志吃人命官司的沒毛大蟲牛二。
只是事到如今,再想那么多也沒什么用了,得先把這徐寧救出來再說!
王倫忙把湯隆拉到一邊無人處,問道:“你可是延安府來的金錢豹子湯隆?”
湯隆聞言一驚,忙道:“官人為何知曉我的諢號?”
王倫在心里苦笑一聲,暗想道:我不但知道你的諢號,我還知道你干的諢事呢!
話說這位金錢豹子湯隆除了鐵打得好以外,還十分愛賭。直把父輩留下的家產都輸個精光,后來孑然一身,流落江湖。某日在河北一處名為武岡鎮的地方賣藝時,遇到前去薊州尋公孫勝歸來的李逵,鐵牛見這麻臉漢子使得一手好鐵瓜錘,又兼是個鐵匠,乃是山寨急需的人才,便把他帶上梁山。
只是鐵牛本是個渾人,自不可能給湯隆在山上謀個好地位,湯隆此人有些心氣,不愿只在山上作個充數頭領,便在梁山遭遇呼延灼的重騎兵(連環甲馬)圍剿時,耐不住寂寞,在宋江等人面前說出表兄的名頭,還說自己會打造破那連環馬的兵刃,卻只有表兄金槍手徐寧會使,宋江等人聞言哪里還按捺得住,當即祭出毀家拉人這等屢試不爽的損招,由時遷盜了寶甲,一步一步直把徐寧誘上梁山。
只是有個關鍵性的問題:破連環馬一定要鉤鐮槍嗎?不是,其實歷史上破這種重甲騎兵方法還真的不少。
可湯隆這位蹩腳醫生,在對癥下藥時含了私心,只顧推銷自己手上那味價值昂貴不說,還泯滅了兄弟親情的苦藥。
也許湯隆不是專門的軍事人才,其所知能破連環馬的方法只有兄長手上的鉤鐮槍,但湯隆怎么不好好想想,對其兄長徐寧來說,由皇帝跟前的中級親衛軍官,到綠林草莽中聚嘯山林,這樣一個身份的轉變是不是叫當事人能吃得消、咽得下、睡得著、笑得甜?
可湯隆偏偏便叫豬油蒙了心,為自己想,為山寨想,就是不為當事人的兄長去想。
唯一能解釋得通的,便是這個叫人頭大的寶貝表弟,怕自己在山上混不出樣子,便把這個厲害的表兄拉進渾水,只為了彰顯一下自己,卻渾然把兄長當做了籌碼,賭性大發的壓上徐寧這一重注,硬生生把這諢事作成。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日后排座次時,這位金錢豹子還是低開低走的位居一百零八人中的八十八位,基本屬于頭領中的最底層了,也不知道干出這番損親不利己的事情來的湯隆心下是何感想。最后這對苦命的表親兄弟,雙雙殉職于征討方臘的戰役中。
“兄弟,你也害得我不淺!”
這是徐寧上山后苦笑著對湯隆所說的話。九泉之下,不知湯隆還有無顏面與表兄相見。
王倫暗暗搖頭,這湯隆的名利心還是太重啊!
再看眼前這麻臉大漢,王倫不禁有些齒冷,只道:“我與你兄長金槍手徐寧是舊時相交,故而知你,不知你兄長緣何被下入大牢?”
湯隆見說此人乃是表兄故交,心里燃起希望,慌忙下拜,求道:“官人既知我,又是我兄長故交好友,還請官人施以援手,救我哥哥這一回!”
王倫回頭望了張三一眼,張三忙上前將湯隆扶起,只聽王倫這時道:“既是徐教師落難,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此處人來人往,不是說話處,且找個僻靜的酒店,我等再詳談一二!”
湯隆慌忙道謝,又朝王倫拜了一拜,卻也不問王倫到底是誰,只是抱著病急亂投醫的心態,抓根稻草再說。
只見張三在前面引路,將王倫等人引到這附近的一處酒家,王倫撿一處僻靜的坐頭叫三人坐了,便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且與我詳細說來!”
湯隆點點頭,一五一十道:“前些日子我從延安府來到東京投我表兄,就在他家住下了。三兩日之前,我們正在家里吃飯,忽聞十數個開封府的衙役,在兩個領頭的帶領下,闖進哥哥家里,就要請他去開封府里走一遭!”
“我兄長當時便動問何故,那當頭的兩人好像識得他,便說了實話,原來有人將我兄長告發了,說他目無法紀,不服上官差遣。我兄長聞言大驚,他素來與人為善,從未得罪過什么人,就是本身勾當也是無不用心,便只是對兩人辯解,可那兩個領頭的卻是不依,只要拿我兄長去開封府走一遭!”
“我兄長又大呼,即便有罪,他身為禁軍軍官,也不歸開封府管轄,說什么也不跟他們走。那兩個領頭見狀,才道出緣由,原來便是那三衙殿帥高俅吩咐下來的,說此事本該歸三衙處置,只是高俅那廝說什么要避嫌,故而發往開封府審理,我兄長聞得是高俅要害他,便也沒再爭辯,只是苦笑一聲,央我好生照顧嫂嫂家小,便跟這些人走了!”
“嫂嫂當時急得沒法處,我倆連夜拿出積蓄,變賣了家當,一起去求那些兄長往日里的同僚上官,后來錢都使光了,卻沒一絲消息,是以今天我到此處鐵匠鋪里尋些相識的借錢,好再去打點!”
王倫聽完,在心中想了一回,他此時實在想不出高俅要陷害徐寧的原因,見湯隆滿臉焦急的神色不似作偽,嘆了口氣,道:“你兄長現下可是羈押在開封府?”
湯隆見說連連點頭。王倫回頭望了張三一眼,道:“現在開封府里打通一個孔目的關節需要花費多少?”
張三忙道:“須看是什么罪過,要是一般的坑蒙拐騙偷,幾十貫上百貫錢不等,若是像徐教師這般被高俅點名陷害的,怕是里面的人不敢接!”
王倫若有所思的輕敲著桌子,在座三人都滿眼焦急的望著他,忽而王倫開口道:“當初林教頭被高俅這廝陷害,開封府也沒有判他死罪,何況是徐教師一個不服上官差遣這等可大可小的罪過,既然高俅那廝點名要辦他,湯隆,我來問你,日后你兄長若只是個刺配之罪,你可有膽量,在半路劫了他?”
湯隆聞言一愣,旋即答道:“有何不敢!只是唯恐兄長不愿再生事端!”
王倫聞言點點頭,湯隆倒是沒說假話,徐寧本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他又想了想,道:“咱們先盡人事,務要使徐教師在大牢里過得舒服些,待得了他的意思,我等再做計較。我此時出門所帶的錢都使了,現下還剩一百兩黃金在身邊,你且拿了,先去開封府找關系打點。如果錢不夠,再到我住處找我,我那里還有些!你且記住了,只找那個姓孫名定的孔目,東京城里都叫他作孫佛兒,他在滕府尹面前也是說得上話的。你等不知,當日林教頭的事便是多虧他仗義執言,這才判了個帶刀誤入白虎節堂!”
說完王倫便叫焦挺取出剩下的金子,都交予了湯隆。湯隆見狀大哭,伏地不起,王倫又告知了湯隆自己現在居住的地址,并囑咐他有了消息隨時來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