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貫忠所說的千載難之機,肯定不是指襲慶府防務空虛,梁山泊可以趁虛而入。
區區一座府城而已,在大宋綠林絕大多數山頭勢力還只能望而卻步之際,梁山泊早已是興致缺缺。這種與韜光養晦的大戰略競相違背的獻策,作為梁山四大軍師之一,許貫忠的眼界顯然不至于跌到這個份上。
這番言語的真正含義,王倫乍聞弦歌,便已知雅意。
此時他強行壓制下心潮澎湃的躁動,不再淡定的聲線吐露了他的心聲:“程府家小,已至東京?”
“我已命樂和派人日夜盯在吏部衙門跟前,只要程萬里上任,立刻飛鴿回報。雖然目前還未曾有消息報回,但程家老小離開襲慶府已有月余,我估計高麗使團抵京之前,他們應該能夠安然到達!”許貫忠回道。
王倫聞言不語,就在原地來回走動,片刻間做了決斷:“兄弟,這回你莫要阻我,我定要親去東京走一遭!”
時光如梭,光陰似箭,轉眼已是仲夏。
要說這已不是王倫第一次前去東京,但王倫絕對不認為這將是他最后一次站到這座當世第一雄城的土地上。盡管許貫忠和一班頭領深懷此種憂慮。只不過王倫昔日屢屢親自下山的先例,讓山寨眾頭領心中有數,只怕這回同樣也勸不住他……也不好勸。
只不過到了最后。王倫也作出了妥協。
一個常年以白衣示人的年輕書生,變成了絡腮胡須的中年員外,在這個沒有指紋、身份證并滿街攝像頭的時代。還是能起到瞞天過海的作用的。
但即使如此,許貫忠還是覺得太過冒險了,但在王倫意味深長的一句話后直接敗退,“親身犯險的確不太值當,但關鍵要看為了甚么。你是還沒有遇上這樣一個人,不然,只怕比我還要瘋狂!”
許貫忠都扛不住了。其他一班頭領更是無計可施,還好王倫并不是立馬就要走。畢竟“高麗”使團從明州到東京這一路不知要耗費多少時日。就在這段空當中,王倫也沒閑著,盡管他的心都快飛到了東京,但還是沉下心來將急需處置的各項急務都做了穩妥的布置。
這幾天赤膽軍副將石勇就一直掛著張苦臉。原因是這支唯一駐扎在梁山本島的步軍,被王倫從中抽調了三個戰營的老兵,前去二龍山充當未來樂浪、玄菟兩郡守軍的骨架。徐京也分到了一營老兵。對于這三營戰斗經驗十分豐富的老兵,三位老將甚為高興,就連舊部一時半會兒難以歸隊的消息,都拋之腦后了。
之前派往河北中部立寨的撲天雕李應聽說王倫回到了梁山,也看準時機返回山寨,面見王倫并對分寨各項事務做了詳盡匯報。這處數年前被鄧飛、孟康所棄的飲馬川大寨已經淪為一伙蟊賊的藏身之所,只不過沒三兩下便被不再藏巧于拙的李員外給掃蕩了個干凈。在經過一番大力整頓后。飲馬川宣告重新開張,其最重要的一個目的,就是大力吸納深受田虎蹂躪的河東、河北兩地百姓。
在這一點上。李應做得十分稱職,不但派出小隊人馬活動在河北各地,還積極聯絡酒店系統在河北的負責人錦豹子楊林,最終使得只要人數過百的難民群體基本都聽說過一句民謠:沒活路,找王倫。沒飯吃,上梁山。梁山就是飲馬川。
同時。在李應的匯報中,王倫對張近仁和高可立這兩位新頭領的表現有了初步的印象。并指示李應要繼續以老帶新,盡快使這兩員頭領快速融入到梁山氛圍中來。
在此之外,王倫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和“透瓶香”傳人的交流中,經過長期不懈的來回實驗,終于趕在王倫下山之前,一瓶度數超出這個時代絕大多數酒品的神奇液體,宣告面世。至此,梁山泊之前并未徹底放開的釀酒事業,從此進入井噴期,梁山倉庫中所有陳糧不再進入后勤系統充作軍糧、救濟糧,而是直接撥與朱貴的酒店系統,全面應用于醫用酒精并各色酒品的制作。
公孫勝的逾時未歸也讓王倫有些納悶,連著給身處黃河口鹽山大寨的楊林飛鴿傳書下過幾道命令,要不是楊林的左膀右臂全給調到了安東都護府,說不得要請楊林親自走這一遭。眼下卻只能派斥候前去探視了。
除此之外,王倫的注意力還放在一日三變的河東戰事上。
這個一日三變可不是指朝廷軍和田虎軍來回拉鋸的意思,而是田虎這仗打得實在窩囊,王倫早上接到的軍報宋軍還在汾州介休,結果中午田虎的平遙縣便丟了,到了晚上,宋軍前鋒已經在太原府境內的祁縣宿營了。
數月得來的疆域,數月便丟了一半,數十萬大軍,被朝廷趕得到處亂飛,連遠在戰場之外的河北飲馬川,都發現有偽晉的士卒裝成百姓成建制投靠。
他手下那群知州啊都監、團練使甚么的,投降朝廷者甚眾,進而這種局面逐漸演變為大宋綠林中一大笑話。各地紅頭子都在傳,那些如云依附的山大王其實并不是誠心投靠田虎,而是競相借田虎這個冤大頭作投名狀,換得夢寐以求的朝廷招安。
仗打成這個鳥樣子,梁山講武堂的幾位老將已經不看沙盤了,因為實在太沒有技術含量了,完全就是西軍二劉的行軍比賽(二劉指的是劉仲武、劉延慶。前者是高俅在西軍中的鐵桿,并未來名將劉琦的父親。不過后者的兒子名頭更大,便是混入中興四大名將的庸才劉光世)。
同時對于這個梁山泊豎起來的擋箭牌,王倫也是無話可說了。他已經不再奢求田虎能扛到梁山一統半島之時了,畢竟人不能老作不切實際的打算。現在他只是期望,在“高麗”使節安然離開大宋之前,田虎不要嗝屁。
一定要完成你的歷史使命啊,混蛋!
于是,背負著和時間賽跑的宿命,王倫又一次離開了自己的大本營梁山泊,奔赴大宋的腹心之地:東京汴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