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溶月光,水銀瀉地般將綿長的云雨山脈籠罩。
外圍一座低矮的山峰。
山腰和山頂上,搭建起來許許多多簡陋的吊腳樓。亂草藤蔓糾結叢生,野樹林立,環境臟亂,一片狼藉。
此處是云雨宗活靶子們棲息的山峰之一。
峰頂某個區域。數十棟吊腳樓圍成一團,中間形成一片十數畝大小的空地。在這片空地上,牽出橫七豎八的絲線,晾曬衣服;三五成群的活靶子或站或坐。有的活靶子坐在圓石上,赤膊,咬碎草藥,擦拭身上被暴打得淤青紅腫的傷痕,疼得齜牙咧嘴;有的活靶子正在清洗藤甲;有的則捧著土瓷碗大口大口的進食。
活靶子們,也三三兩兩的聊天交流。
“今天差點被打殘,那個入門弟子年紀輕輕,力量卻如山崩海嘯,無可匹敵,只一拳打過來,我就感覺到四面八方的空氣似乎都被抽空,把我打飛十幾步,藤甲都差點崩壞了。太可怕了,現在我想想,真是心有余悸。”
“哎喲,哎喲,我的老傷又發作了,隱隱作痛,難以忍受。有酒就好了,喝點酒暈暈入睡,免得飽受痛楚煎熬。”
“老陳,你算是熬出頭了,再挨幾個月,就能分配到幾畝田地,數十頭牲口,甚至能娶一房媳婦,終老林泉。我們都羨慕得緊。”
“呵~~~~難說啊。終歸還要再挨幾個月的打,也不知道能不能扛過去。”
在這片空地中間。一條纖瘦的身形,正在騰挪跳躍,出拳崩腿。似乎是在演練什么武學。不過一招一式軟綿綿沒有力氣,是花架子。
“呼!哈!哼!嚯!”
是蕭寒在鍛煉。
月光下,蕭寒吐氣開聲,手腳并用,演練的正是云雨宗入門弟子錘煉筋骨肉身的基礎煉體功法‘蠻牛煉骨拳’。
入門弟子修行這套功法,全身骨骼筋皮,都會產生石破驚天的爆炸聲,一招一式,如狼似虎,如狂風席卷,雷霆萬鈞;但是蕭寒修行起來,卻不是那么回事兒。
“呼~~~~~”練了幾招,蕭寒赫然往后一仰,直接躺了下去,氣喘吁吁,汗如雨下。他只覺得眼冒金星,大腦一片暈眩,雙腿虛浮無力,體力徹底透支。
“不行…不行…我練不成這套‘蠻牛煉骨拳’,差得太遠了。恐怕終生無望。”蕭寒心中連連哀嘆。“錘煉肉身,必須要進補。每天要大魚大肉的吃,吸收營養,什么烏雞人參鹿茸燕窩熊掌何首烏,當飯來吃。而且還要用藥水洗浴,浸泡身體。最重要的是吃丹藥。我聽說入門弟子在‘煉筋皮境’的時候,要吃大量的‘煉筋丹’,‘煉皮丹’;而達到‘煉骨境’,就必須服用‘煉骨丹’。上好的食物,配合藥浴,丹藥,才能夠剔除肉身雜質,淬煉形體,固本培元,清理淤血。只有身體強壯如虎,四肢筋骨飽滿有力,韌帶堅硬,才能夠去修行‘蠻牛煉骨拳’,進一步的打熬力氣,磨練筋骨。”
“我身體太弱太弱了,雖然這套‘蠻牛煉骨拳’的招式套路,我已經爛熟于胸,但是稍微修煉一番,身體素質就跟不上,體力就會透支。強行修煉,還會把人練廢。”
“若是那枚‘白虎煉骨丹’沒有被齊石那王八蛋搶走,或許我在武道上還有幾分指望。罷了罷了,一飲一啄,莫非前定,丹藥被搶的事情,也就這樣了。再想再恨都無補于事。要是我蕭寒真有本事,齊石那王八蛋終有一天會落在我手中,到時候我讓他生死兩難!”
“蕭寒,你每天在那兒蹦跶來蹦跶去的干嘛?”一名三十歲左右的活靶子走過來說道。“難道你想修煉?根本就是癡心妄想!你也不想想,那些入門弟子吃剩下的潲水,都比我們的吃食豐盛。更別說那些靈丹妙藥了。你完全就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做活靶子的,就要有做活靶子的覺悟。別瞎折騰。能夠在亂世中活下來,就已經不易了。你看看我,十幾歲就進入宗門當活靶子,現在三十歲了,再挨一年半載,也就圓滿了。到時候在宗門后山分配到良田牲口,這輩子就這么過去了……”
“蕭寒,你這么耐打,三番五次被入門弟子打穿藤甲都扛了過來,沒死。你天生就是做活靶子的命。挺一挺,十年八載就過去了。再挺一挺,這輩子也就這么過去了。”另一個活靶子端著飯碗湊過來,一邊扒著飯,一邊對蕭寒說道。
“活該你們當一輩子的活靶子!”蕭寒心中不以為然,也不和這兩個活靶子多說。在云雨宗,絕大多數活靶子的尊嚴都已經泯滅,成天盼望的,就是快快熬到三十幾歲,只要不死,就能茍活平庸到老。事實上,蕭寒清楚,就算是活靶子生涯僥幸沒有被直接打死,但長期以來,被入門弟子當成沙袋拳打腳踢,身上或多或少都會留下暗傷,五臟六腑枯竭,生機受損,很多退役的活靶子一到中年就百病纏身,最后死得很慘。
“好了好了,你們也不要來教訓我,我心里自有分寸。”蕭寒恢復了一絲體力,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
“藥渣,藥渣,都過來領藥渣!”這時,幾個老嫗背著背簍,手里捧著簸箕,步入這片吊腳樓區域。
活靶子們紛紛跑過去,從老嫗的簸箕中抓取藥渣。蕭寒也三兩步走了過去。
對于活靶子來說,藥渣是最珍貴的物資了。這些藥渣是入門弟子,外門弟子,內門弟子,報廢剩下的邊角余料,已經不能夠用來修煉了。但是活靶子用藥渣熬成湯汁,用來洗浴,可以療傷,稍微進補一下身體,提高身體素質和免疫能力。
蕭寒排隊到了一名老嫗身前,嘿嘿一笑,直接把衣服脫了下來,從簸箕中連抓幾大把藥渣,放在衣服里裹好,帶走。
領取藥渣后,蕭寒一路小跑,回到屬于自己的吊腳樓。
燒水,準備木桶。
很快,就將藥渣熬成一大桶藥浴。
蕭寒將盛滿‘珍貴’藥液的木桶,搬到外面的簡易露臺上,脫光衣服褲子,直接鉆進木桶。
滾燙的藥液立時包裹蕭寒,令得蕭寒全身徹底放松下來,四肢百骸,肌膚皮膜骨骼,都像是浸泡在溫泉里,暖洋洋的,麻酥酥的,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肉身得到滋補。
但是,這種舒暢快活的感覺,只是維持了很短的時間,便消散無蹤。藥渣的藥效已經消失殆盡。
“他奶奶的,藥渣就是藥渣,身體稍微吸收一丁點能量,就徹底沒有效果了。”蕭寒無力的嘆息了一聲,眼睛望向繁星點點的夜幕。一時間,竟然癡了。
“難道我蕭寒真的就要在這里做一輩子的活靶子?難道再也無法回到地球了…哎……”蕭寒眼神迷離恍惚,喃喃自語。
事實上,蕭寒并不屬于這個世界。他乃是地球華夏國的一個小小宅男,三年前,因為一次車禍,靈魂穿越來到這個世界。附身在一個同名同姓的‘活靶子蕭寒’體內。當時,‘活靶子蕭寒’被一名入門弟子直接打爆藤甲,五臟六腑粉碎成渣,斷然沒有生還的可能性,恰好‘穿越者蕭寒’,在‘活靶子蕭寒’落氣之前,完成了奪舍。
從此之后,‘穿越者蕭寒’,就繼承了‘活靶子蕭寒’的記憶,還有那卑微的‘活靶子’身份。
因為是靈魂穿越,所以蕭寒的靈魂力比普通人強大一些,這就令得他的神經反應能力比‘活靶子蕭寒’強了不少。在恢復傷勢后的活靶子生涯中,蕭寒就是憑借出色的神經反應能力,一次又一次的躲開入門弟子的拳腳毆打。
到后來,蕭寒開始偷學‘蠻牛煉骨拳’,雖然沒有真正的練出什么名堂,但也提高了肢體協調性,增強了些許身體素質,在躲避入門弟子攻擊的時候,蕭寒可以做出一些高難度的閃避動作,比如鐵板橋,撲地,側臥,空翻等等。
蕭寒泡了會兒澡,胡思亂想了一陣,便從木桶中爬了出來,擦拭干凈身體,也不急著穿上衣服,只見他幾步走到屋角一張木床邊,蹲下身子,從床下拉出一個粗糲的石罐子。
石罐子上還蓋著一塊青石板,看樣子罐子里似乎藏著什么珍寶。
蕭寒搓了搓手,將青石板掀開,伸手進去,摸索了幾下,掏出一張古老陳舊的羊皮紙。
昏黃的油燈下,蕭寒仔仔細細的端詳著手中的羊皮紙。
這張羊皮紙已經起了毛邊,軟軟的,色澤泛黃黯淡,像是古物,紙上歪歪扭扭的寫著一些文字,另外還有三幅圖。
這三幅圖,分別是三個裸 身男子,姿勢動作古怪,每一幅圖上面都有一些紅色線條蝌蚪般游走,旁邊還標注著一些文字說明。字跡黯淡,僅僅依稀可辨。
“挨打神功…”蕭寒舔了舔嘴角。“媽的,我還以為是什么蓋世神功,這兩年來,每晚苦練不輟,卻沒想到,竟然是糊弄人的玩意,除了能夠抗打,根本練不出什么名堂!”
這張羊皮紙,是兩年前,蕭寒偶爾一次幫山中老嫗打雜,下山采購冬衣的時候,路過一個荒鎮,在一間破敗無人的茅屋中撿到的。
當時蕭寒真是如獲至寶,就以為自己撿到了什么絕世武功秘籍,一旦修行,就能夠神功無敵,橫掃八荒,笑傲江湖。真是激動得無法自持。
回到居處,蕭寒便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廢寢忘食,苦心孤詣的鉆研這張羊皮紙上的圖案和文字。
然而,或許這張羊皮紙上記錄的所謂‘絕世神功’,只不過是殘卷,并不完整;亦或者說,這根本就不是什么‘絕世神功’。兩年時間,日以繼夜的苦煉,蕭寒周身力氣竟連一斤半斤都沒有增長,更絲毫沒有達到從那些入門弟子口中聽到的煉體‘養生境’,‘煉筋皮境’,‘煉骨境’…
唯一的收獲,無非也就是莫名其妙變得十分耐打而已。
羊皮紙上的三幅圖,每修煉一次,仿佛抗擊打能力就提升那么一絲絲。
在過去的兩年時間內,蕭寒曾經有數次被頂尖入門弟子出重手打爆藤甲,崩飛出去。按理說,藤甲一碎,活靶子的肉身根本就挨不了入門弟子的重手。只要被打碎藤甲,活靶子不是當場吐血三升而亡,便是重傷返回居處,從此臥床不起,過不了多久便枯瘦如柴,生機徹底斷絕,最終殞命。
但是蕭寒每次被打碎藤甲,絕對不會死,無非就是傷處淤青腫脹,疼上一段時間便好了。
“他奶奶的~~~~”蕭寒伸手摸了摸胸口處一大團烏黑的淤腫,疼得他倒抽一口涼氣。這是今日那齊石在他身上留下的杰作。換成其他任何一個活靶子,挨了齊石這么一下,絕對暴斃,不可能有活路,可蕭寒卻沒有性命之虞。“疼,疼死老子了~~~他奶奶的,再能挨打,也終究有一天會被打死。”
蕭寒一陣氣苦,直接將手中的羊皮紙一扔。
過了片刻,他又重重的嘆了口氣,走過去彎腰將羊皮紙珍而重之的撿了回來,自嘲道。“罷了,罷了,若是沒有這門‘絕世神功’,老子早就死了十次八次了。”
蕭寒將羊皮紙放回石罐中,蓋上青石板,藏于床下。
旋即便是來到露臺上,借著月光,修煉羊皮紙上描繪的三幅圖,三個動作。
憋一口氣,兩腳自然張開,與肩同寬,腳尖朝向正前方,膝部挺直,雙手自然垂于身體兩側……手心向里,手背向外,雙目上下輕閉……舌尖抵住上腭,全身放松。神態安詳,排除一切雜念,集中思想,呼吸自然……
很快,蕭寒就徹底沉浸在一種奇異的狀態中,幾乎物我兩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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