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那個總蹲墻角發呆、高三了還背著家里去工地搬磚、隱忍不發直到高考一匹黑馬踢翻全校的鐘言么?回想一下,這家伙現在應該都大三了。
鄭嘆還真沒想到會在這地方遇到這小子。
鐘言眼里則疑惑居多,就算覺得有些像,但楚華市離京城這么遠,背著背包態度惡劣的那人他也不認識,鄭嘆現在還穿得跟個白球似的,本就不容易認,現在要確定就更難了。
鐘言其實也不認為這是他認識的那只貓,但這貓的神情太熟悉,就算兩年多沒見了,但鐘言見過的貓里面,就那只最特殊。看,它還朝自己揮爪子呢?
到底是不是那只?
要不要問問這人?
在鐘言猶豫的時候,已經拿到參考書的方文杰轉身,見到背后站著個人,還盯著背包,便瞪眼道:“看什么看!沒見過貓啊?”
方文杰轉身打算離開,剛走兩步,就聽身后一個聲音道:“黑炭?”
聽到這,方文杰腳步一頓,轉身看向剛才的人。
“真是黑炭啊?”鐘言眼睛一亮,剛才被擠掉書的不爽也消散了。
“你認識它?”方文杰疑惑,抬手指了指背后的背包問道。
“是啊,不過,它不是在楚華市嗎?”鐘言心里猜想這只貓是不是被賣到京城了,可是,以前在工地的時候不都說這貓上頭有人罩著嗎?
聽鐘言說出“楚華市”,方文杰防備稍微小了些,不過也不確定,掏出手機給方萌萌打電話讓她過來,書店太大,人也不少,一時找不到她,電話聯系方便點。
不過,就算是焦家人也未必能夠將鄭嘆認識的人認全,很多遛彎時認識的人焦家都不知道,更別說方萌萌了。這倆姓方的只能通過鄭嘆的態度來辨別是否真是熟人。
方文杰今天下午的打算是,買書,然后趴書店睡一覺,外面太冷不想動,等到點了直接殺去飯館吃飯,現在碰到鐘言就無聊地拉著人說話,他挺好奇鐘言怎么會跟那只黑貓認識。至于方萌萌,過來了一趟就又跑了,她找到幾本感興趣的書,得多看會兒。靠角落里的休息位子有人離開,方文杰立馬趕過去,在別人坐下前霸占了四個座,空座就用包和書占著。
鐘言今天跟朋友一起過來的,大一的時候他在快餐店兼職認識了兩個朋友,并不同校,今天這人是其中之一,另外一個今年畢業了。鐘言的家教工作也是這朋友給介紹,上午去一個高三學生家里做輔導,下午沒事,鐘言就和同樣兼職家教的那朋友過來這邊找找高三的輔導書。
很多人說高考并不是一個公平的平臺,充滿了地域歧視性,鐘言無所謂,他現在也已經考出來了,再拿上高三的輔導書籍不過是為了給另一個苦逼的高三生輔導。不同省份高考制度也存在著差異,題型政策偏好等都要研究研究。當了兩年家教,第一年兼職家教的時候不太適應,不過第二年就好多了,鐘言從來都不是個死板的人,知道變通,能對癥下藥,風評還不錯,那些家長給錢也痛快。
鐘言他同學原本在跟一個妹子搭訕,見到這邊的情況后便走過來,三個人很快聊上了。
一個說“苦逼啊,一放假就要搞補習”,另外兩人點頭“是啊,每次去輔導的時候那些學生就像看人生仇家似的看著我們”。
鄭嘆在旁邊聽他們扯,從他們的話中知道,鐘言來京城后就沒回家了,學費生活費也都是自己掙,看來和家里的關系還處在冰點,難怪在楚華市這兩年都沒見過鐘言。
聽說鐘言高考時是一匹超黑的黑馬,直接從班級普通水平飛到了全校前三,將一些人的臉打得啪啪響,方文杰就相當激動,他覺得黑馬這種生物簡直就是裝逼打臉的神獸,連帶著看鐘言都順眼多了。
雖然鐘言不怎么提自己的事情,但在京城也會碰上高中時的同學,跟鐘言要好的人也或多或少聽說了些,所以他朋友一提,方文杰一激動,這話題就開了,收都收不住。
方文杰一邊聊著一邊在心里琢磨,他媽現在正在找寒假期間的家教,與其再找個自己看不順眼的人,那還不如直接讓鐘言他們過去算了,無聊的時候還有人說說話,剛才聊天方文杰覺得鐘言這兩人挺有意思,也不像之前他媽請的那些家教們總是一副“老子是天才”、“老子的話比參考書的參考答案還正確”、“老子說什么你就得聽什么”之類的拽樣,雖然那些人面上很少表現出來,但方文杰看得出,那些人心里就那樣想的。
方文杰也將自己的想法提了出來,不是開玩笑,是認真說的。
“我就算了,忽悠下人還行,真正輔導的話你還是找鐘言,這家伙好歹也是京大的,而且鐘言過年也不回家,有時間。”鐘言朋友說道。他能看出方文杰家庭條件不錯,雖然接下這個活肯定能撈不少錢,但他也知道,越是這種條件好的家庭,家長越是看重學校,所以,他這種學校弱一點的就只能婉拒了,省得到時候被人家家長掃地出門。
“不回家?那正好,鐘言你寒假期間就不用再去接其他家教的活了,放心,我媽付錢絕對慷慨!”方文杰這話沒說錯,他媽對家教確實很慷慨,除了簽合同時商談好的酬勞外,還有時不時給出的紅包,紅包里的錢也絕對不會比合同上的酬勞少多少,這也是方文杰看那些家教很不順眼的原因之一,沒教出成果還有臉拿紅包?所以方文杰給那些家教找茬也有了借口,上一個家教就是被他給直接罵走的,畢竟,知識分子大多臉皮薄。
鄭嘆覺得,方家的人,表面上看起來一個個不靠譜的很,但事實上并非如此,方邵康就是一個極好的例子。而作為方邵康的親侄子,鄭嘆也不認為方文杰是個愚笨的人。就拿請家教這事來說,方文杰并不是沖動之下才發出的邀請,所謂看鐘言他們順眼自然是原因之一,另外就是,剛才他們聊天的時候方文杰看似隨意腦子發熱的抱怨中還夾帶著幾個學習題,這幾個題都被鐘言解決了,以簡單直白更容易理解的方式講出來,這讓方文杰很滿意。
方文杰從來不覺得自己笨,他覺得很難聽懂前面那幾個“高級家教”講的東西,主要是那些人每次開口都是大批大批的專業術語,講直白點像是掉面子似的,通俗點能死嗎?高雅和低俗就真的那么涇渭分明?方文杰不耐煩聽。
嘿,帶這只貓出來還真的帶對了!不枉他背這么重這么久的包。方文杰心里很高興,這事兒解決的話今年寒假也不會生活在黑暗和壓迫中了。
相比起方文杰心里的暢快,鐘言心里就復雜多了。他朋友能看出來的他自然也能想到,他對輔導方文杰還是很有信心的,他知道這人不蠢,只是帶著點叛逆,接下這個活,他明年的學費住宿費生活費都不用擔心,而按照一般情況來講,他原本是沒有這樣機會的,要不是今天碰上那只貓,跟方文杰說上話,就算他在京大,跑上門自薦也未必能入得了人家的眼,從方文杰提起他以前家教時眼里的不屑就能看出來。
瞟了眼旁邊椅子上穿得跟個北極熊似的正伸長脖子不知道在看什么的黑貓,鐘言回想了一下,好像,每次遇到這只貓,運氣都不錯。
他鄉遇故知。
鐘言終于能理解古人將這放在人生四大樂事的理由,這種心情只有真正到那種情境了才能深刻體會。
就算這里是首都京城,很多時候鐘言還是會想念家里那邊,偶然聽到十多年前的《城里的月光》也會心酸。每次跟家里通話卻不怎么愉快,他已經兩年沒回家了,逢年過節也沒回去,只是打個電話,報個平安,然后繼續打工、兼職,賺學費,學業也重,兩邊都不能松。還沒正式踏足社會,就覺得雙肩負重。
可以說,來京城上學的這兩年多來,不太好過。同學?自然也遇到過,京城學校多,出門頻繁也遇到過幾次初中或者高中的同學,但關系畢竟不太好,還有兩個高中同學看鐘言這匹高考黑馬不怎么順眼,見面后也是冷嘲熱諷,然后大家各奔東西。算不上故知。
黑馬?算是吧。可再大的黑馬也會在人才濟濟的大京城變得平淡無奇。
誰都想著一飛沖天,但真正沖上去的又有幾人?鐘言高考后曾覺得自己會是其中之一,但在遭遇了一些現實打擊后,信心淡了很多。
世界很精彩,也很無奈,該怎么走,跌打撞摔過之后還是繼續怎么走,將這段走過去了,或許就有個更好的未來。
在書店呆了兩個多小時,鄭嘆看到好幾個長得不錯的妹子,其中還有三個混血的,以及一個帶著帽子圍巾遮住半張臉的明星,只不過那明星在被人認出來時就迅速跑了,等店里人追出去已經見不著人。
方文杰看看時間,叫回方萌萌,拉著鐘言和他朋友一起去吃飯。
目標飯館是一棟建筑風格比較復古的建筑,就像古代的酒樓,外面還掛著大紅燈籠。
往門口走的時候,側面有人從停車場出來。
“小杰子!”
一聲喊讓撒腿往里奔的方文杰停住,看過去,立馬笑道:“喲,禽獸哥,你什么時候回京城的?”
“前兩天,來這邊有事。”說著秦濤掏出一直響著的電話,“到了到了,催魂呢你們!趕緊先點菜。餓死了……”
秦濤正說著,一抬頭發現前面從方文杰背后的背包里露出來的貓頭,一句話沒說完就卡住了,愣了幾秒才因為手機里的吼叫聲回過神來,也不理會電話那邊的催促,而是道:“二傻,快過來看北極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