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昊的糾結心情在一個十來歲小孩路過的時候好了些許。走過路過這些人,只有那個小孩說出了“地上那些是游戲幣”的重點。
而真正讓葉昊放心的,還是晚上接到的那個電話。葉昊在那封盲文信里給了一個號碼,晚上葉昊正在看一份匯報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陌生人的電話。那人應該是坤爺身邊的,時間地點都給了,語氣沒有起伏,葉昊也聽不出對方到底是個什么態度,不過,能夠得到回復并且同意拜訪,這也是個不錯的現象。
雙方約的時間是兩天后的下午,葉昊將那天的時間騰了出來,沒有外出,跟幾個心腹在商討下午的會面。他們可不敢毫無準備地就過去,往壞的方面想,去了回不來咋整?對方可不是什么善茬。
送信的第二天,鄭嘆依然跟前段時間一樣,上午在校內溜達,下午跑天橋這邊來,他還是對這個葉昊都忌憚的老頭很好奇。
鄭嘆之所以在知道這老頭的身份之后還有膽子過來,主要是因為坤爺并沒表示出惡意,有時候,鄭嘆不禁想,是不是自己這個小嘍啰的存在感太差?又或者,對方只是不屑于跟自己較真,由著自己折騰?
以前聽人說過,林子大了,什么樣的鳥都有;姑娘美了,什么樣的追求者都有;權大了,什么樣的人求你都有;人物大了,身邊什么樣的人都有,故大人物的一個特征就是能容納各類人物。
大人物的心思果然很難猜。
半天下來,一老一貓之間的氣氛還是和以前一樣,沒什么改變。沒人扔錢扔游戲幣,鄭嘆就趴在旁邊睡了個下午。
夕陽西下,鄭嘆離開天橋回到楚華大學,而坐在天橋上的老頭也和往常一樣,收好東西,提著那個看著很寒酸的木箱子,拿著導盲杖離開。
沿著這條街往前走,經過熟悉的店面,那里一些店員都記得這老頭了,每天這時候都能看到這個瞎老頭經過。
夜幕中,老頭走在人行道上,靠邊的地方。
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過來,往人行道那邊靠過去,這樣一來,黑色的轎車與老頭之間的距離只有一米左右。
黑色轎車行駛的速度很緩慢,就算越過老頭超前一些,也會在前面停會兒,等老頭走上來,再開動。
后座車窗降下,里面的人看著在人行道上走動的瞎老頭,沉默著,似乎在想該說些什么。
坐在后座的人也是個老人,只是,相比起坤爺,這人看著就知道是個物質生活極其豐富的人。在旁人看來,這兩個老頭完全是生活在不同階級層面的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去。
車里的老人看著車窗外的時候,他旁邊還趴著一只比普通貓要明顯大些的貓,不過,這貓安分得很,雖然眼睛好奇地看著窗外,但并沒有要往外面跳的意思,也沒叫。
就這樣持續了十分鐘,車里的老人終于出聲道:“下班了呢,老黃。”語氣帶著濃濃的諷刺和嘲笑。
坤爺姓黃,當年被人稱為土皇帝也有他姓氏的原因在內。
聽到車里老頭的話,坤爺面上一點都沒有變化,似乎早就知道這人會這樣說,也沒回復,依舊以之前的速度走著。
這兩個老頭之間類似這樣的對話已經不止一次了,意料中的反應,車里老頭的視線從窗外收回。司機將車子加速,很快把坤爺甩在后頭。
“真不知道他為什么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好好享受下生活多好,有資源也不會利用!”車里的老頭嗤道。
就像唐七說過的那樣,曾經那個時代過來的人,到今天也不剩多少了,留在楚華市的也就他們幾個老頭子,幾個老頭子之間明里暗里的掐架一直也沒停過,可是,沒有誰會專門來找黃坤的麻煩,頂多在言語上刺幾句,或者一些不癢不疼的小打鬧消遣一下,不會在這里動真格。就連唐七也不例外。唐七退居幕后的時候,就交代過葉昊對這位坤爺的態度。
“十九爺,也不是誰都能像您這樣會享受生活樂趣的。”前面的司機說道。
聶十九這個人就喜歡別人夸自己會享受生活,他的風格也確實如此,所以在很多人眼中,聶十九這個人,永遠都是體面而光鮮的,一把年紀了身邊還經常跟著些年輕女人,讓很多人羨慕不已,“老當益壯”,這是人們談起聶十九的時候經常說的詞。
不過,聶十九一想到黃坤完全無視自己的態度,心里就來氣。那老不死的拽個屁!
那司機從后視鏡看了看后座的聶十九,繼續道:“十九爺,我今兒看坤爺那樣子,老態龍鐘,健康狀況是不是有問題啊。”
聶十九面帶諷刺地一笑,“那家伙命硬著呢,當年打得最厲害的時候,都以為這家伙必死無疑,誰都可以僥幸,但這位絕對不會被放過的。可是呢?人家現在活得好好的!”
司機聽聶十九的語氣,不像是在生自己的氣,以他對這位老板的了解,現在老板心里應該跟自己的想法一樣,只是口頭上這樣說罷了。
于是,司機繼續道:“雖然活著,現在這個樣子,眼睛也瞎了這么多年了,我記得他老人家和您年紀差不多吧?可今天看,哪有當年稱霸一方土皇帝坤爺的神氣?而且現在管那一片的不是坤爺他干兒子嗎?說起來,坤爺也只是個沒實權的太上皇罷了。”
在這位司機看來,這個圈子里,親生的都可能會下殺手,何況沒有血緣的?那就更不靠譜了。
“手頭沒實權?哼……”
聶十九哼笑一聲,并沒有解釋,但是前面的司機后背一涼,他知道老板這次是真生氣了,趕緊閉嘴,不再說話。
過了會兒,聶十九逗弄著旁邊趴著的貓,將手指伸進貓嘴里。
這貓抱著聶十九的手指咬著玩,連狗都咬過的貓牙,輕輕刮在聶十九的手指上,卻始終都沒有真咬下去,它不敢。
“這貓啊,養得乖了,就算將手指伸到它嘴里它也不敢真咬。”
聶十九這句話雖然看似平緩,但司機聽著頭皮發麻,半個字都不敢吱。或許,如果坤爺當年隕落的話,老板現在也能更輕松吧?坤爺的存在,就是老板喉嚨里的一根刺,偏偏還不能拔出來,也……不敢拔。
鄭嘆對于葉昊與坤爺之間的約談并不知道,衛棱和葉昊都沒跟他提過,鄭嘆也沒想要插足進去,反正那幾位都是做大事的人,自己這只貓還是想想怎么打發曰子吧,
因此,在葉昊與坤爺約談那曰下午,鄭嘆照舊來到天橋的時候,正好看到那老頭在收拾東西。他還奇怪這老頭今兒收班這么早呢,誰料那老頭經過鄭嘆身邊的時候說了句:“好奇可以跟著來玩玩。”
鄭嘆在原地還在想,這老頭怎么會知道自己來這里了?今天他可沒機會撈木箱里面的硬幣,走路的聲音也很輕微,老頭卻依然能準確辨認自己的方位。
見老頭已經下了天橋,鄭嘆不再琢磨這個問題,隨即又納悶,這老頭的意思是讓自己過去瞧瞧?跟過去的話,說不定能夠探下這老頭的底。難得這位大人物提出委婉的邀請,至少在鄭嘆看來這就是邀請了,便趕緊跟上去,隨即又后知后覺想到,這好像是第一次聽這老頭說話。
跟著老頭走過這條繁華的街道,拐進一條弄堂,往前走了段路,來到一棟房子前。
不用老頭叩門,門被從里打開了。
鄭嘆看到了一個面部表情很嚴肅的年輕人,他對老頭態度恭敬,不過,視線掃過鄭嘆的時候,并沒有因為在這里見到一只貓而詫異,只是略微停頓了一下,便跟在老頭身邊,往里走。
鄭嘆看了看周圍,跟著進去。
這房子外面看著很破爛,沒想到里面還好,也只是還好而已,沒什么特色。一些有錢有地位的老頭喜歡古典韻味的布置,也有些老頭喜歡現代化點,但鄭嘆不知道這里到底屬于哪種風格,總體來說布置很簡單。顯然主人家并不在乎那些撐場面的物質。想到老頭是瞎子,鄭嘆也就釋然了。
而且,只在后面看的話,鄭嘆一點都看不出這老頭是瞎子,沒有人扶,這老頭也沒有磕磕碰碰,步伐依舊從容,而且在走動的時候很準確地將木箱子、大黑傘等東西放在對的位置,壓根沒讓身邊的人幫忙。
再往里走,有個不大的客廳,葉昊和龍奇等人在里面。
見坤爺進來,葉昊趕緊起身,剛開口就被跟在坤爺身后的黑貓給噎了下。
不光是葉昊,龍奇和豹子心里更是一群羊駝駝撒著蹄子奔過。
龍奇看向豹子,眼神示意道:boss沒有通知過這只貓吧?
豹子:絕逼沒有!
今天的計劃確實很好,也考慮了很多種情形下的應對之法,他們甚至深度解析了各種心理戰術,但是,沒有誰把這只貓考慮在內!
在龍奇看來,貓,本就是個不確定因素,何況還是這貨?誰知道有這貨在場會發生什么事情!坤爺這番到底是什么意思?
鄭嘆看著葉昊幾人的面色,扯了扯耳朵,走到一邊。嫌棄個屁,當老子稀罕呢?!
他們聊他們的,鄭嘆不湊過去了,打算找個地方趴著,一路走來有些累了。
來的時候鄭嘆想到了很多可能,但真正來了,卻并沒有預想中的壓抑感,也沒感覺到周圍存在惡意和危險,雖說不能掉以輕心,但至少心理上還是放松許多。
鄭嘆瞧中了一張靠窗戶的木桌,離那邊幾人有三米多的距離,還有個裝著富貴竹的花瓶,趴那里睡覺正好。
于是,起身,跳!
跳上去的時候,桌子不太穩,上面的花瓶隨著桌子的晃動擺了幾下,幅度再大點的話這花瓶估計會從桌子上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