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片葉子的草很多,但由三片葉子變異出來的酢漿草卻并不那么容易能找到,市面上賣的絕大多數都不是四葉酢漿草。
就像小卓說的,碰上這種四葉酢漿草的幾率確實不大,不然市面上就不會拿其他草代替了。
只是……
看著面前這一叢大部分都是四葉的酢漿草,鄭嘆的心情那個復雜。
鄭嘆覺得,這要是讓外面的那些學生知道,肯定會過來把這一叢都扯完。難怪這里沒種多少東西平時卻依舊將花棚門關得嚴嚴實實的,除了這個花棚本身的原因之外,蘭老頭肯定也知道這些酢漿草的事情。
鄭嘆抬爪子撥動這些酢漿草,正在心里腹誹,冷不防注意到一特殊的個體。
它比周圍的葉片要小上一些,但鄭嘆注意到它的原因主要是它的葉子有些不對勁。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鄭嘆又數了一遍,確實是九片葉子,難道是三株并起來長的?
看了看這株草,其他幾個分支的莖還很普通,但惟獨這個互生了九片葉子的莖確實比其他的粗。不過,莖雖然粗,九片葉子卻很小,最大的葉只有其他幾株的三分之二,而小的葉子就只有一點點,勉強能夠看清楚它長在上面。
只是,就算它的葉片小,這也是九片葉子互生的!
九片葉子啊!
怎么會發生這樣情況的?以前誘變其他植物的時候順帶的產物?
鄭嘆搞不明白。
不過,不明白就不明白吧,鄭嘆也懶得糾結。
又看了看這株上的其他分枝的葉子,都是三片葉的,只有這個分支上是九片葉。
鄭嘆準備將整株都扯了起來,連帶著其他分支的葉子,不過,沒控制力道,給扯斷了,讓鄭嘆郁悶不已,果然貓爪子就是沒人手指好用。
也沒管其他幾個分支的,鄭嘆直接將那個有九片葉子的分支叼起來,往外走。
“咦,黑炭,你叼的什么東西?”蘭老頭在花棚里忙完,走出來的時候看到嘴里叼著東西的鄭嘆,說道。
鄭嘆看了看老頭一眼,又瞧瞧那個花棚。
“喲,被你發現了!那是我專門留著的……”蘭老頭習慣性地炫耀一下自己的成果,但在見到鄭嘆嘴里叼著的那根草之后,聲音戛然而止。
鄭嘆沒理會他,直接從箱子跳上花棚頂,眨眼間就跑沒了影。
蘭老頭還停留在原地,回想剛才見到的一幕。黑炭叼著的……好像比四片葉子多啊!至少有六片甚至七片葉子!
不過蘭老頭也就只是愣了一會兒而已,他最在意的并不是那些酢漿草,那些不過是順帶的玩玩,在整個花圃里面他最在意的還是他的蘭花,所以也就很快將剛才鄭嘆找到的酢漿草的事情拋之腦后了。
從蘭老頭的小花圃出來,鄭嘆直接往西區家屬大院那邊過去。
鄭嘆每次出來都是在上課上班的時間,所以人依舊不是很多,校園里還有些人,但家屬大院里面人就少了。
進西區大院的時候,有一只貓沖過來,帶著威脅的低吼,鄭嘆理都沒理它,直接朝小卓住的那棟小高層跑了過去。
樓下有門禁,鄭嘆等了一會兒,等有人出來的時候,鄭嘆便趁著空隙跑了進去。
出來的人正好是下樓扔垃圾的小卓的保姆,鄭嘆從她腳邊沖進去的時候,這位保姆嚇得差點直接將手上提著的垃圾袋甩出去。她最討厭黑貓了!而就在剛才,那只黑貓從她腳邊過去,雖然沒碰著,但她總覺得渾身發毛。
想了想,這位保姆決定在樓下逛一圈再上去,她可不想回樓上面對那只黑貓。她總覺得那只黑貓很邪乎,要不是小卓和葉教授放過話,她早就提著平底鍋朝那只貓拍過去了。
將手上的垃圾扔進垃圾桶,中年保姆搖搖頭,真不知道小卓和葉教授咋想的。難道就不怕生出來的孩子真有問題嗎?
雖然這位保姆來這里的時間不算長,但平時無聊的時候也和大院里一些教工家屬們聊聊天,知道一些事情。
聽說,小卓肚子里那孩子,健康沒什么保證,就算到現在為止檢查沒發現畸形的狀況,但誰知道呢,很多人都說,就算沒有畸形,生出來孩子的智商極有可能與普通孩子不同,以前有過這樣的例子,現在那孩子都十幾歲的人了,智商還比不上那些上幼兒園的。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這些人的猜測也是有根據的,畢竟,照時間來推斷,小卓意外懷孕那段時間,可是正在跟進“佛爺”的一個項目,那項目接觸到了一些放射性元素,就算有保護措施,但是……
就連附屬醫院的醫生們都不怎么看好。
為了避免乘坐電梯被其他人碰到后惹麻煩,鄭嘆還是選擇了爬樓梯。不過是六層樓而已,鄭嘆每天都爬五樓呢,這點高度對鄭嘆來說不算什么。
來到六零六室,鄭嘆跳起來按了門鈴。
保姆應該還在樓下沒回來,小卓一個人在家行動不太方便,所以鄭嘆按了兩下之后,就蹲在門前等。
等了一會兒,門才打開。
原本小卓以為是保姆沒帶鑰匙,開門沒見到人,視線下移才看到蹲在門口的鄭嘆。
還沒等小卓看清鄭嘆嘴里叼著的東西,鄭嘆就已經跑進門,跳上小卓房里的月亮椅上趴著,喘喘氣。
小卓將鄭嘆之前來這里的時候喝水用的小杯子,在飲水機里接了點水,試試水溫,才放到書桌上。
鄭嘆跳上書桌喝了點水,其實也沒多渴,舔了兩口就沒舔了。以前鄭嘆不太習慣這種喝水的方式,后來漸漸地,也適應了這種非人類的舔喝法。
小卓見到鄭嘆真的很高興,她沒想到早上這只黑貓來過,下午還會來。周圍人的眼神所代表的意義小卓心里清楚,所以很多時候小卓并不愿意出去面對那些人,偶爾出去散個步也選擇人少的時候。
總有那么些人,看似關懷,但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往你心窩里子戳。但是,每次和這只貓呆在一起的時候,小卓總是覺得特別輕松。
所以小卓已經打定主意,如果以后還能回來,也在家里養一只貓。
鄭嘆喝完水,見小卓還看著自己,沒注意留在月亮椅上的那草,便用下巴朝月亮椅那邊點了點。
小卓見狀,往月亮椅那邊看過去。
“咦?”
小卓將椅子上的那根草拿起來,待看清之后,滿臉的不可思議。看看鄭嘆,又看看放在手心的草。
九片葉子,像花的花瓣一樣,層疊在一起,中心的那片最小的葉子只有那么一點點大,但是,這確實是九葉!
小卓聽那位送四葉草的轉院學妹說過,幸運草多出來的一片葉子代表幸運。還有第五片、第六片、第七片、第八片,以及,第九片葉子都有它們的意義。
第九片葉子代表什么?
代表九死一生,鳳凰涅槃的好運。
九死一生、鳳凰涅槃……
雖然只是傳說,只是人們自我安慰的東西,但是,人在低谷的時候,在近乎絕望的時候,總會有讓他們堅持下來的東西,或是信仰,或是某些人,某些事,某些執念。
知道懷孕后,這么多個時日來,小卓雖然面上一直沒顯露出多少來,但心里從沒放下過擔心,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健康的,不用太聰明,只要健康就好。只是,“健康”這個詞對于小卓這種情況的人來說,算是奢望了。
周圍人的眼神,那些背地里說的話,都壓得小卓喘不過氣來。
而現在,手心這個帶著九片葉子的幸運草,讓小卓突然有種放聲大哭的沖動。
手上這個不大的九葉草,人們一直認為只是傳說的九片葉子,就好像讓小卓在絕望的黑暗中看到了一顆閃亮的星辰,星辰所指便是希望的方向。
鄭嘆站在書桌上,而小卓坐在躺椅低頭看著手上的草,所以鄭嘆看不清小卓此刻面上的表情,但是,看著一滴滴水珠子往下掉,鄭嘆也手足無措了。
哭了?不會吧?
就是棵破草而已,至于嗎?!
孕婦就是多愁善感!
抖抖胡子,鄭嘆實在不知道現在該怎么反應。
沒過多大會兒,小卓吸了吸鼻子,說道:“四片葉子的酢漿草不容易找到的,很多人找很久也找不到一棵,沒想到,你居然能夠找到這個……”
鄭嘆很想說,這種四葉草其實也不算難找,真的,蘭老頭的花棚那兒藏了一大堆!
“孩子啊,就算以后媽媽不能回來,不能陪你,但是,有黑哥陪你……”小卓低語。
鄭嘆扯扯耳朵,腦中就回想起了阿黃它家一個小屁孩抓著阿黃的尾巴往嘴里送的情形。
然后,鄭嘆又驚悚了。
麻痹老子不要帶小孩!!叫黑哥也沒用,叫爹都不行!
老子現在只是一只貓,他們會抓老子尾巴揪老子耳朵還會扯著嗓門莫名其妙對著老子哭!
鄭嘆被小卓的反應弄得有點茫然,小卓還說要好好謝謝鄭嘆,但看小卓那樣子,鄭嘆生怕惹出個好歹來,挺那么大肚子,又這么感傷,真的沒事?
好的是,此時保姆回來,鄭嘆就趁機跑出來了。
不久之后,鄭嘆再次碰到在保姆陪伴下來外面散步曬太陽的小卓的時候,小卓給鄭嘆看了脖子上掛著的吊墜。
吊墜比龍眼稍微大一點點,里面是鄭嘆找到的那個九葉的幸運草,包裹著草的不知道是什么材料,不像塑料又不像玻璃。
那材料是透明的,但由于里面那個植物的原因,吊墜看上去泛著充滿生機的綠色。
那位保姆在十米開外的另一個椅子上坐著,離小卓和鄭嘆有些遠,也看不到小卓掛著的東西,她也沒興趣,現在她的注意力都在鄭嘆身上,生怕鄭嘆跑過去。要不是小卓在這里,這位保姆估計在看到鄭嘆的那一刻早就遠避了。
鄭嘆感覺今天的小卓有些不同,比起在這之前的小卓,總感覺多了一些鮮活的生氣,不像以前,就算是笑也帶著一絲沉郁。
打了個哈欠,鄭嘆抖抖毛,看小卓和那個保姆走遠,鄭嘆也繼續往前走。他準備去焦爸的辦公室睡覺。最近焦媽的幾個同事經常去家里玩,所以鄭嘆不想留家里對著那些不熟的人。
來到生科樓,鄭嘆沒有立刻去焦爸辦公室,他看到一樓的公共實驗室那邊,有一群人在解剖小白鼠。沒看到易辛,鄭嘆卻看到一個熟人。
這不是那個牛肉干嘛!
鄭嘆不記得蘇趣的名字,就記得他的內蒙牛肉干。
蘇趣的塊頭在那些人里面很惹眼,里面還穿著毛衣,外面套著白色的實驗服,一個寒假后有點發福,看上去就像個北極熊。
鄭嘆一時興起,就蹲在一樓的公共實驗室窗戶外面的一棵樟樹上看著那邊,實驗室的窗戶沒全部關上,所以鄭嘆能夠聽到里面那些人的談話聲。
三月初的時候,研究生考試初試分數公布,而復試分數線,由于楚華大學屬于自主劃線院校,分數線優先國家線發出,三月中的時候,各院系都陸續將分數線公布了。
鄭嘆在家的時候,聽到焦爸說過一點,那個大塊頭的小子好像超過院分數線沒多少,不過好歹是過了線。
按理說,兩個星期后才會到復試時間,而且還是按照1:1。2的比例差額復試,過線的一批人還要刷下去一些。只不過,在初試分數公布的時候,很多分數比較高的人就已經開始聯系院里的老師了,至于分數相對低一些的,也已經開始找關系了,早點找到中意的老師,定下來。
畢竟,決定你能不能留下來的,還是有研究生名額的老師,他敲定了你,你就通過了,甭管分數高低。所以很多人在復試之前就已經敲定下來了,到時候過來復試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這是一個半公開的內部規則,很多高校都是這樣。鄭嘆是在聽焦爸和焦媽談論的時候才知道。
至于這個牛肉干小子,焦爸似乎已經敲定了,不然不會讓他過來跟著熟悉實驗室。
此刻這個大塊頭正跟其他人笑著談論,手上的操作卻一點都不含糊,很犀利的刀法,解剖之后那鑷子一下去就能準確找到要取樣的部位。
蘇趣的初試分數不高,一般情況下,這樣的人在復試的時候比較懸,被刷的可能性比較大,但現在蘇趣在焦副教授的授意下,站在實驗室學習,那就是說,這人已經內定了,九月就能正式成為院里的一員。院里的其他高年級的研究生們也明白這其中的意義,所以,對于這個準師弟,他們還是很愿意接納的。
兩天下來,大塊頭師弟經常幫院里一些師姐們搬東西,幫師兄們取個樣什么的,所以人緣還不錯。
至于成績。
呵呵。
就算你復試第一名又怎么樣?
過來人都知道,真正進來之后,看的還是發表的文章和文章的影響因子,其他的都是屁。
研一那么多課,你翹課,只要你翹課的時間在實驗室做實驗,各自導師們高興著呢,有些比較好說話的導師們還會幫忙打掩護,批請假條等等。
人家易辛當初進來的時候成績連前十都排不上,但現在呢?現在提起這一屆的名人,誰敢忽略掉這么個人?
人家易辛的大名還在院年度榮譽榜上掛著呢。至于當初考試成績的前十名,現在還有人多少被記得?
別人問起蘇趣來,一聽說是易辛的師弟,焦副教授手下的人,那態度就變得好多了,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師兄,腎臟取好了。”蘇趣喊道。
蘇趣叫的師兄并不是易辛,院里其他高一級的都是師兄,不同的是易辛則算蘇趣的直系師兄,屬于同一個導師。不過平時叫的時候都是一樣的稱呼法,沒有直系旁系之分。
那位要取樣的師兄此刻正跟人說著話,他旁邊人聽到,笑著道:“哎你的腎取好了!”
其他幾個正在取樣的人也跟蘇趣一起起哄,“師兄,你的腎!”
那位師兄拿著鑷子指著其中個頭最大的蘇趣道:“再起哄我在你身上開一刀把你的也一起取下來!”
蘇趣明顯已經跟他們鬧熟了,賤兮兮地道:“來呀……來呀,師兄你取啊,你取我呀!”
此時,易辛拿著手上的資料正準備踏門進來,他身邊跟著幾個本科生的小學妹,還沒進實驗室的門就聽蘇趣那句賤兮兮的話,幾個小學妹面上那表情啊,相當微妙。
易辛想捂臉。焦老板,咱能退貨么?
鄭嘆蹲在外面的樹上直樂,這蘇趣真是個二貨。
正樂著,鄭嘆察覺到不懷好意的視線,側頭看過去,一個穿著駝色大衣的人正站在不遠處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