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這樣”呂羽一下子就大聲咆哮了起來。
那名上來回報的宮人十分恐懼,知道此時堅決要馬上做出反應,更是不能刺激呂羽的情緒,否則的話,立即當場被拖出去當成泄憤一樣活活打死都是好的了。好在他也是在宮里面打滾了十幾年的人,早就想好了對策道急忙道:
“回君上的話,來信的人說事發很突然,早上都沒有什么異常,還吃了兩斤水果,結果就忽然.......不過看起來不像是有什么大事的樣子,因為其余的狀況都還好,搞不好是因為思念君上而出現的癔癥呢。”
他說的話都是模棱兩可的,屬于能寬慰人并且還挑不出什么錯處的,還能讓呂羽都隨之冷靜下來,果然是不折不扣的老油條,最后那一句話更是馬上將呂羽的注意力成功的轉移了開去,果然,呂羽一下子就急聲道:
“傳毒牙都傳御馬廄的獸醫,朕要立即去得勝宮,對了,順帶去上書房告訴左相,讓他代朕主持下午的朝會,將最后的奏折抄錄給朕一份”
呂羽乃是馬上皇帝,所以說也沒有人敢出聲勸阻的,自然是有人一溜煙的去準備,片刻之后,就很干脆的急匆匆策馬而去,連朝政也是顧不得那許多了。
林封謹當然不知道宮中突然出現了這樣多的變數,他得到了確切的消息以后,便是用孑孓身法直掠了出去,等他重新出現在了街上的時候,已經換成了一名普通的百姓的打扮,臉上也是用姜汁染黃,再戴上一頂半新不舊的氈帽,外表就仿佛是個四十來歲病怏怏的中年人,完全看不出來之前那翩翩貴公子模樣了。
當林封謹來到了胡家鋪的門口之后,盡管這里還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卻是絲毫都影響不了空氣當中的那一絲特殊的味道,林封謹低著頭,抄著手在街邊慢慢的走著,還不時發出兩三聲咳嗽。旁邊的人見到了都怕他是癆病鬼,紛紛的躲閃。
大概跟隨著那氣味走了兩三里地,林封謹就發覺了這馬車看起來是在有意的兜圈子,心中微微覺得有些不妥,暗道莫非是對方發覺了自己 不過此時乃是在鄴都城當中。只要不是呂羽要對付自己,林封謹就不會怕了,繼續慢吞吞的朝前又走了四五里,這時候林封謹在心中勾勒了一下,才發覺自己走過的路線恰好形成了一個“8”字形狀,緊接著馬車便開始繞向了城西。
發覺了這種情況以后,林封謹的心也就放了下來,看起來這六趾組織的警惕防范之心真的是絲毫都不松懈啊,已經在這里進貨了一年半,估計少說這條路已經跑了數百次。居然還如此小心的遛彎兒。
同時林封謹更是差不多可以肯定一件事,那便是這馬車在遛彎兒的時候,旁邊多半是有人在暗中監視的,這樣的話,哪怕是自己經過了易容改扮,旁邊暗藏的人也是一定會發現自己的存在,因為巧合也不至于到了這樣的程度,能在大街上面繞著8字形狀來走。
當然,這時候那些潛伏在暗處的警哨除非是吃飽了撐的,肯定是已經溜之大吉提前閃人了。也是林封謹有這一手追蹤的絕活兒,否則的話,還真的是難以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動聲色的將敵人給挖出來呢。
鄴都城的城西簡單的來說。就是絕大多數的大城市都會存在的貧民區,臟亂差是這里的特征,魚龍混雜,關系復雜是貼在了這上面的標簽,因此六趾組織將自己的固定制藥窩點設置在這里的話,那還真的是選對了地方。
而要想在城西這里混得如魚得水的話。那就非得對鄴都城的一些地下勢力了如指掌并且能懾服他們,能做到這一點的人真的是不多,因為這里的牛鬼蛇神也不是那么好打發的,很可能都有著達官貴人的背景。
雖然林封謹的老丈人左侍郎曾經做過鄴都城的知府,因此知府衙門里面的那些孔目,趟子手,差役林封謹都認識,要通過他們來了解掌控城西并不難,但有道是人走茶涼,左侍郎高升了以后,肯定還是現任知府說話管用,加上衙門里面的那些人都是極不可靠的,搞不好會打草驚蛇,所以林封謹也就沒存著要利用他們的心思。
跟隨著馬車的氣息,林封謹開始一頭扎入到了城西這邊的小巷當中,這些小巷四通八達,密若蛛網,走在大街上的人通常也是不會進這些小巷子,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林封謹看了看天色,便是轉身朝著旁邊的大街上行了過去,然后找了一家看起來生意挺不錯的小酒肆坐下,讓老板燙了兩壺濁酒,要了一碟茴香豆和一小盤子酥河蝦,慢慢的坐著喝著。
對于林封謹來說,總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六趾組織在這鬼地方已經悄然開辦的作坊一年多,沒道理就會馬上搬走對吧,所以說干脆在這里消磨到天黑最好。林封謹喝了一口酒,便是皺了皺眉,因為這濁酒的口感簡直就酸得像是醋一樣,林封謹用了不少的意志力才克制住沒吐出來。
不過,這里的生意興隆也絕對不是沒有原因的,林封謹吃了一顆茴香豆,立即就覺得非常入味,撒在上面的調味料與茴香的香味結合,有一種奇妙的脆香,而酥河蝦則是很對得起那個“酥”字,丟進了嘴巴里面之后,上下牙一碰,立即就是咔嚓咔嚓的破碎成了無數的碎片,油香滿口,酥而不焦。
大概在這小酒館里面消磨了小半個時辰之后,林封謹便是見到了天色黑了下來,擊敗了來襲的中唐人之后,鄴都也才算是將宵禁開啟,此時的黑暗對于擁有夜視之能的林封謹來說,完全就像是保護色一樣,可以完美的掩蓋他的身形。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今夜雖然只是初十,依然有著皎潔的月色,林封謹一出酒館,便忍不住抬頭望去,便見到了金黃色的月亮似刀切過的月餅那樣懸在中天之中。林封謹見到了這一輪皎潔的圓月,心中不由自主的又涌出來了一股難以形容的沖動,就仿佛是在月亮里面冥冥中有什么東西在召喚自己似的,要與自己同呼吸。共心跳,齊命運。
這樣妖異的魔力,林封謹急忙深呼吸幾口氣,才將心底血脈深處涌出來的那種詭異魅惑力給壓制了下去,然后一閃身。便是悄然往旁邊的巷子里面鉆了進去,整個人就仿佛是霧氣一般,迅速的飄飛了出去,若是有人看到了這一幕的話,搞不好都會覺得是見了鬼一般。
緊接著林封謹便是循著氣味迅速的朝著目的地而去,在白天的時候,這些小巷當中總是會有婦人小孩存在,然后用一種警惕而防范的眼神盯住生面孔,根本難以分清楚誰是原住民,誰是安插的探子。林封謹為什么要夜間行事,便是要避開這些人。這時候已經回家睡覺的他們,已經無法再干擾林封謹的行進了。
很快的,隨著鼻子里面氣味開始濃郁起來,林封謹知道自己距離目的地不遠了,而這里的人氣則顯然比起其他的地方來說要熱鬧得多,站在了巷頭的拐角處,林封謹微微偏頭,朝著旁邊看了過去,頓時就見到旁邊的一處半新不舊的宅院里面。隱隱約約有嘈雜的人聲傳來,而院門口站著兩個懶洋洋的漢子,一人望向這邊,另外一人靠在了旁邊的墻上。拿著一把牛耳尖刀剔著自己的指甲。
林封謹觀察了一會兒,發覺進出的人也是有兩三個,出去的多半都是面帶晦氣,嘴巴里面罵罵咧咧的,而進去的則是急不可耐,一副恨不得直沖進去的樣子。門口的查驗也是相當松懈,只需要拿出來錢袋子一晃,便是能放人進去。
很顯然,林封謹看了出來,這是一處最為常見的小賭坊了,每天的流水頂天也就是幾十百把兩上下,莊家能抽的水也就是二三十兩頂天了,六趾組織將自己制藥作坊安插在這里,當真還有幾分“大隱隱于市”的味道,搞不好這里賭坊的東家都根本不會知道這幕后的勾當。
既然找到了地頭,林封謹便是到了附近的高處地方去,仔細的觀察了一下賭坊周圍的情況,最后基本上可以確定,六趾組織的那作坊應該就在賭坊旁邊的院落內,從街頭那邊走過來,就可以見到背靠背賭坊的乃是一家叫做“濟生堂”的成藥鋪子,這樣的安排也可以說是天衣無縫了,有著成藥鋪子的掩護,作坊當中正常的藥物運輸進出就能名正言順的從這里運進去,并且成藥鋪子的存在也是能解釋附近經常飄出來的藥物味道什么的,令人不起疑心。
當然,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這家所謂掛羊頭賣狗肉的“濟生堂”生意肯定是奇差無比的了,態度一定也是惡劣得嚇死人,同時賭坊的存在是為了讓作坊里面形形色色的可疑人等方便進出,同時人人只道這里乃是藏污納垢的賭坊外加土娼館,哪里想得到有更深的秘密隱藏在背后 摸清楚了大致的狀況以后,林封謹便是對準了一處民居當中摸了進去,他通過呼吸不難判斷出來,這里面只有三個人,并且呼吸悠長平緩,顯然是已經熟睡,應該是正常的三口之家,林封謹來到了這家人的后面柴房當中,連出了三掌拍在了旁邊的墻壁上,勁道都是一發即收,乃是含而不續的陰勁。
這三掌轟在了墻上之后,林封謹微一發力,這面墻壁上便是有砂土簌簌而落的聲音,迅速的崩坍出來了一個半人高的大洞,林封謹一彎腰便是鉆了過去,發覺氣味很是有些難聞,應該是馬牛牲畜所呆的地方,他往前走幾步,便是見到了一匹馬和一頭騾子在慢吞吞的嚼著干草。
林封謹正要閃身出去,耳朵微動,便是重新藏回到了暗影當中,大概隔了數十秒便是有兩個人提著燈籠走了過來,而他們的手里面則是提著兩個籃子,可以從籃子里面聞到飯菜的香氣,隱隱約約有交談聲傳來:
“這里面的爺真的是享福呢,酒一定是要楊家的老白干,還得是三兩銀子一壺的那種,醬肘子得上三全居的,每頓飯都要上一盅湯,奶奶的,就算是吳財主的日子也沒有那么好過啊”
“讓我來聞聞。奶奶個熊,真是越聞越餓,越聞越香啊”
“六傻子,我告訴你。你別打著偷吃的主意,半年前你知道為什么老大忽然大發雷霆,將劉耗子直接沉了河嗎就是因為他偷吃了這幫人宵夜的燒雞,然后扯犢子說是摔了跤落到陰溝里面去了。”
“嘿,這幫人心狠手辣。會給你狡辯的機會其實在沉河之前劉耗子就已經沒什么氣兒了,因為他滿口都是在混賴,所以里面有個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直接就一刀剖了他的肚子,從肚皮里面把劉耗子吃的燒雞肉給掏了出來,說是讓他死個明明白白,心服口服,你想要試試這滋味的話,不妨就多聞幾下。”
“啥啥四哥你不要嚇唬我”
“我嚇唬你這個王八蛋做什么,別他媽廢話。好好的做事就屁事兒都沒有”
這兩個人在前面走著,看似十分松懈的模樣,但一直到他們消失,林封謹都沒有要出來的意思,看起來反而在黑暗當中藏匿得更深了,大概又隔了五六個呼吸之后,從黑暗里面忽然又冒出來了一個人。
這人的打扮雖然是雖然是普通人,但其實走路的時候竟是相當有講究的,居然是每踏出一步看起來有些隨意散漫,其實人的整條脊椎骨都在作著有規律的起伏彈動。只要一旦遇到了什么事情,便會在驟然之間炸起,爆發出來驚人的力量。
同時,他每一步踏出也是有講究的。前腳掌先著地,然后進行了一定的緩沖,整個腳掌再徐徐的落地。
同時,這人的眼睛所注視停留的地方也都是有相當程度的講究,全部都是那種易于隱匿藏人的地方,其目光更是凌厲無比。似乎能洞穿一切,精光四射,面容上有一條蜈蚣也似扭曲的疤痕,更是顯得十分的陰騭冷酷。
看到了這個人,就仿佛是看到了一把寒光閃閃,既沒有刀柄也沒有刀鞘的刺刀,刺刀上面還散發著刺鼻的血腥,可以說是格外的危險。
很顯然,之前走過去送飯的那兩個人就是誘餌,倘若是有人想要心懷不軌,偷偷的入侵進來,那么必然就會選擇他們兩人來動手腳,而此時出現的這人,則是將他們當成了魚餌,一旦有敵人出現對這兩名送飯的人下手,那么根本就逃不過此人的眼線。
若不是林封謹的嗅覺和聽力都是異于常人,幾乎是普通人的好幾倍,否則的話,先前就對送飯的那兩人出手了,那么就正好中了對方的釣魚之計。
看到了這個新出現的人,林封謹心中陡然一寒,因為他之前也是見過有著同樣氣質的人,感覺到了十分熟悉的味道,這樣的人,世界上應該很少的,怎么可能會在這里出現倘若自己的猜測是真的的話,那么恐怕有一個很可怕的真相就要被掀翻了開來 一念及此,林封謹身形微動,已經是從暗影當中悄然滑了出來,徐徐走向了這個刺刀一般的男子,林封謹雖然是用走的方式,但他明明與這人的距離足足有兩三丈遠,卻僅僅邁出了兩步,便已經是來到了這男子的身后。
這男子面上的刀疤陡的抽搐了一下,然后根本不回身,一肘就擊向了背后,同時上身猛然前傾做出了一個仿佛是深鞠躬的動作,右腳直接后踢,腳后跟撩陰這一系列的動作可以說是一氣呵成,看得出來這男子在這方面所經歷的事情都早就是千錘百煉了。
只是在這時候,在他身后的人卻仿佛是早知道他會這么做似的,這男子的左肘橫掃居然落了個空,而他本來是十分陰毒的右腳后撩則是被人一把抄住,順著他反踢的方向猛力一扯,整個人立即就仿佛是騰云駕霧似的,失去了重心朝著前方猛摔了下去。
這樣一來的話,他的右手準備放出來的煙火信號居然根本就放不出來,這玩意兒總不能對著地面噴吧此時這刀疤男子心神閃動當中,已經是狠辣無比的伸出了舌頭打算用力的咬下去,他此時的命魂已經是用秘術被鎖了一盞命燈起來,只要他的生命垂危衰弱,命燈就自然會變得暗淡衰竭,于是就被變相的示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