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吃目前感覺還不錯,朱老二沒把他當成小工對待,吃飯的時候也讓他上桌,享受著和家人同等的待遇,包住,住的地方就是食堂包間中的一個,到了晚上,朱老二讓蘇樂把圓桌搠到墻邊,就在包間內支起一張行軍床。
第一天晚上,房間內沒有蚊帳,空調也被朱老二把電給斷了,房間內亂飛的蚊蠅不說,還有白天沒有散凈的酒菜味道。蘇樂壓根就無法入睡,他在床上躺了不到二十分鐘就爬了起來。拉開房門溜達到了外面,今晚天氣放晴了,外面比房間里涼快得多。
蘇樂舒展了一下雙臂,看著這空蕩蕩的殺豬大棚,心中也空空蕩蕩的,看到墻角有張扶梯,再看看自己的屋頂,蘇樂計上心來,他將梯子靠在墻邊,沿著梯子爬到了屋頂上,屋頂居然平整潔凈,蘇樂回到房內,抽出涼席,來到屋頂上睡了,比起又悶又熱的房間內外面的確涼快了許多舒服了許多,因為有風的緣故,蚊蟲也沒房間里那么多。蘇樂從昨天中午一直折騰到現在都沒利索,的確有些累了,躺在涼席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凌晨三點,蘇樂就被一聲聲慘烈的豬叫給吵醒了,現在的肉聯廠已經承包給了個人,美其名曰定點屠宰場,過去國營那會兒殺豬用電,先把豬給電暈了,然后再殺豬放血,自然沒那么大的動靜,現在私人老板承包,自然要計算成本,誰還舍得用電。
蘇樂被豬叫聲吵得睡不著,干脆坐了起來,看到朱老二穿著他的條紋大褲衩,光著膀子從外面走了進來,朱老二并不住在肉聯廠內,就住在一墻之隔的肉聯廠宿舍,他一手夾著煙,一手拿著殺豬刀,刀長一尺三寸,寬約三指,脊寬兩分,他就是殺豬大棚的承包人。
朱老二在這一點上和蘇樂的老媽比較類似,既是老板又是伙計還是廚子,不過朱老二比蘇樂的老媽還多了一樣工作——殺豬!
朱老二用力抽了口煙,然后將煙蒂扔在地上,抬起穿著破爛涼鞋的腳狠狠將煙蒂踩滅,他背對著蘇樂,的上身瘦骨嶙峋,從背影看就像一個遭受多年自然災害的饑民,蘇樂不由得聯想起他家的胖閨女,難不成朱老二家里的好東西都讓他閨女一個人給吃了。
朱老二道:“看什么看?還不下來幫忙?”
蘇樂愣了一下,很快就意識到朱老二說的是自己,他還是有些納悶的,從頭到尾朱老二都沒有朝自己這邊看上一眼,他怎么知道自己就在房頂上?難道他頭頂長著眼睛?不由得想起老乞丐留下的高手那兩個字,看來老乞丐所言非虛。
蘇樂還是問了一聲:“老板,您在叫我?”
朱老二冷冷道:“不叫你,我難道叫豬?”
蘇樂也沒生氣,感覺此時的朱老二仿佛像變了個人似的,氣場不是一般的強大,蘇樂從扶梯上下來,雙目盯住朱老二手中的那口刀,月光下那口殺豬刀明如秋水,炫目的刀光幾乎要刺痛他的眼睛,蘇樂意識到朱老二的氣場來自于那口殺豬刀,這氣場乃是殺氣!
朱老二道:“去我房間,拿瓶二鍋頭出來!”
蘇樂按照他的話,拿了瓶紅星二鍋頭出來。
朱老二示意他打開,接過酒瓶,然后咕嘟咕嘟灌了兩口,最后一口酒沒有咽下,而是含在了嘴里,此時殺豬大棚內已經有六頭肥豬同時被摁在鐵架子上面,下面擺好了搪瓷臉盆。
朱老二向前跨出一步,然后噗!地一聲,將口中酒噴在殺豬刀之上,明如秋水的殺豬刀頃刻間籠上了一層迷蒙的霧氣,朱老二一言不發,大步向前,嘶!地一聲,一尺三寸的殺豬刀準確無誤地捅入了大肥豬的咽喉,出刀快,收刀的速度更快,殺豬刀從大肥豬的體內抽出竟然沒有沾染半點兒的血星,殺豬刀剛一抽出大肥豬的身體,鮮紅的豬血就如同箭一般噴射在下面的搪瓷臉盆中。
朱老二殺完一頭豬,馬上要過那瓶二鍋頭,一口酒噴在刀身之上,接著走向下一頭肥豬,不到兩分鐘的功夫,朱老二已經將六頭豬盡數殺死,接過蘇樂手中的二鍋頭,將剩下的酒水嘰里咕嚕灌了個一干二凈,然后拿著刀背著手看都不看就離開了殺豬大棚,剩下的工作就全部交給其他的刀手。
蘇樂目瞪口呆地望著朱老二,他過去也曾經見過別人殺豬,可能像朱老二這般能將一把殺豬刀運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還是第一次見到,朱老二干瘦的背影在他的目光中突然變得高大起來,剛才他距離朱老二很近,朱老二殺豬的那一刻,表現出的氣勢大有君臨天下舍我其誰的味道,那股殺氣讓近在咫尺的他都有些不寒而栗。高手,絕對是高手!
朱老二走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依然沒有轉頭,聲音似乎平和了許多:“小子,趕緊去睡吧,一早還有工作。”
蘇樂被朱老二殺豬的場面深深震撼了,躺在小涼席之上,腦海里始終蕩漾著朱老二揮刀刺向大肥豬那威風八面的樣子,他忽然想起,從朱老二拿著殺豬刀走入殺豬大棚開始,竟然沒有一頭豬發出聲音,蘇樂不知是自己的疏忽還是真實發生了,難道朱老二的殺氣竟然強盛到可以讓這群豬噤若寒蟬?屁都不敢放一個?無論當時的情況究竟怎樣,蘇樂都認準了一件事,朱老二是個高手,絕對是個用刀的高手,他忽然想起老乞丐那天晚上的那通精到點評,老乞丐肯定是個美食高手,現在先想想當初他留在欠條上的電話號碼或許另有一番深意,難道他是故意利用那個號碼將自己引到朱老二的身邊?
黎明很快就已經到來,被朱老二殺豬刀法震撼的蘇樂一直輾轉難眠。他早早的來到了下面,看過朱老二殺豬的刀法,再看其他刀手分割豬肉的刀法幾乎可以無視。
蘇樂看了看房間內的石英鐘,不過五點鐘,昨天和乞丐的一場拉力賽讓蘇樂意識到鍛煉身體的重要性,他離開肉聯廠,沿著省第一監獄的高墻開始跑步,初步算了一下,一圈大概是1.5公里,蘇樂給自己的任務是四圈,跑步不但可以鍛煉身體,也是他對南武這個城市的一個適應過程,蘇樂看到沿街叫賣的小攤,看到第一監獄門口站崗的武警,看到熱火朝天的工地,看到車來車往的大街,看到早起買菜的人們。
途經西園街菜式的時候,他看到了朱小嬌,朱小嬌肩上扛著一袋面,左手菜籃子里拎著剛買的新鮮青菜。那袋面至少有五十斤,從這里到肉聯廠食堂大概有一里路,蘇樂真是感到奇怪,她為什么不騎輛三輪,或者推輛自行車也好?
朱小嬌也看到了蘇樂,咧開嘴笑了:“蘇樂!”她的嗓音洪亮,喊得頗為親切。
蘇樂笑著走了過去:“小嬌姐!買菜啊!要我幫忙嗎?”這孩子的嘴巴就是甜。
朱小嬌忙不迭地點頭,她是個直性子,壓根沒有和蘇樂客氣的意思,先把那面袋子遞了過去,蘇樂接了過去扛在肩上,我靠!估計錯了,至少得八十斤。緊接著朱小嬌又把左手中的菜籃子塞到了他手上。最上面是青菜,下面土豆、萵筍之類的東西還得有二十斤。
蘇樂這個懊悔啊,瞧我這張嘴,真是犯賤,我干嘛主動說要幫忙。
朱小嬌卻樂得一身輕松,撣了撣肩頭的面粉,跟在蘇樂的身邊,悠哉游哉,勝似閑庭信步。
蘇樂咬著嘴唇,右肩扛面,左手拎菜,表情就像個被人剛剛蹂躪過得大閨女,心頭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
朱小嬌道:“蘇樂啊!我第一眼見到你就知道你是個好人,回頭就跟我爸說,你為人熱心又勤快,大清早就專門趕過來幫我買菜。”
蘇樂擠出一絲笑容:“那啥,我出來跑步的,剛巧遇上了。”他沒說瞎話,真不是故意過來幫忙的,早知是這個結果,他剛才絕對不會主動跟朱小嬌打招呼。
朱小嬌格格笑道:“跑啥步啊!想鍛煉身體,明天清早早點起,跟我來菜場買菜唄!”
蘇樂嘿嘿地笑,這次不敢輕易搭茬了。還別說,這百來斤東西扛在身上,真有點累了。他故意岔開話題道:“買那么多面干什么?”
朱小嬌道:“蒸包子啊!每天蒸那么多包子,不買面哪能行啊!我爹總是讓我來買面,你說我一個小女生哪能干這么粗重的活兒,他咋就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呢?”她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做出哀怨的表情,蘇樂只看了一眼就低下頭去,這貨想笑,朱小嬌要是小女生,像他這種小男生真該找個墻角一頭撞死。面對朱小嬌這樣體格的女生,百分之九十九的男性不會興起憐香惜玉的念頭。
蘇樂流汗了,不是因為朱小嬌這句話倍感汗顏,而是累得,雖然只不過是一里多路,可一百斤的負重真不是玩的。
朱小嬌還算善解人意,看出蘇樂累了,關切道:“你累不累啊?”
蘇樂點點頭,生怕朱小嬌不幫忙,特地說了聲:“累!”
沒想到朱小嬌在他肩頭重重拍了一把,這一巴掌差點沒把蘇樂給拍趴下。朱小嬌道:“蘇樂,做人最重要的是堅持,沒多遠了,再走兩步就到了。”
蘇樂眼前一黑,差點沒把一口老血給嗆出來,這胖姐姐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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