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的騷亂并不為日本人所知,他們在之前虹口遭遇不斷襲擊,日軍吃了敗仗在后,那些沒有在第一次搶劫中被關照的富戶,因不舍得在中國能夠日進斗金的收入,壯著膽子相信軍隊能夠掌控一切。后來,虹口的確安靜了,他們也暫時安心了。可戰敗帶來的恐慌再也難以抑制。
“社長,全部變賣一百二十萬都沒有人要啊!”
一名美女主管忐忑的說道。
“八嘎!這幫人以為那是什么?紡織廠現在可是千萬的資產,一百二十萬還不要,他們搶劫嗎?!”
東沙棉紡會社的老板佐田熊二憤怒的咆哮著。
另一處工廠那里,東條順也同樣在咆哮。他的商行連帶貨物一起,三十萬都沒有人要,那可是全部價值超過五百萬的,而且并非是日元,是按著兌換比并不是最高的美金來計算的。
巨大的落差讓他無心外兌,氣惱中,干脆留下人看守,準備帶著手里的財富先回本土避一避,等局勢好轉了再回來。
一天的忙碌,將所有的財物打包,他花了高價錢,在英國大使亨利手中買到了船票。他等不及本土的船了,他要盡快離開這里。
入夜,虹口那里異常的忙碌,沒錢的日本人忙碌著發戰爭財,低價購買比平時價格低幾十,或者幾百倍的產業。房屋,車子等不動產。他們在一個個平時不好意思進的豪宅出出進進,卑躬屈漆,卻將要購買的物品的價值無視,只算計自己兜里的錢數,砍價砍的物主心如刀割。卻死不加價。
他們在賭,賭一切都會過去,只要挺過去了,他們將搖身一變,成為富人,遠離狗都不愿意流連的貧民區,享受被人仰望生活。
而此時,他們并不知道,江上。一艘艘大一點的舢板在江面上穿梭,在黑夜中忙碌。
江水中,嘩啦一聲,一名戰士穿著水靠冒出了頭來,喘了口氣,向旁邊的舢板游去。
“鎖子,弄好了沒有。”
船上的戰士伸出竹竿邊遞給他邊問道。
“弄好了,錨雷也不是什么麻煩的。后面的船上還有幾枚?”
鎖子一邊輕松的說著,一邊問道。
“還有一枚。布完這個去四組幫忙,他們那里比這邊多五枚。”
船上的戰士邊說著,邊用步話機示意后面稍大點的江船將水雷運過來。
其他地方的情景一樣,一艘艘的舢板快速的忙碌,還要留意江面上的燈光,擔心日軍的炮艇游蕩過來。
不過。他們顯然高估了日軍的膽量。日軍經過一天的搜索,周圍海域連個毛也沒有見到,幾艘炮艇一番搜索無果不說,其中一艘還被董庫他們沒時間完全清理的水雷炸碎,讓搜索更加的謹慎。
一天搜索無果。日軍理所當然的認為戰艦被襲擊了,而襲擊的方式不明,結果不明。他們沒有人認為戰艦會完好無損,會落入敵人手中,必然已經沉入了波濤之下。
基于這點,炮艇已經不敢隨意亂走,幾艘在一起,守在港口附近,不敢稍動。尤其天黑,他們更是龜縮不出。
波濤翻卷中,一個個戰士水底進進出出,一枚枚的水雷被錨鏈固定,沉在了江面之下,牢牢的封鎖住了主航道,連旁邊可以通行炮艇的深度也被布置了水雷……
天,在濃濃的江霧飄蕩中慢慢的亮了。江面上開始喧鬧起來,船只以紛紛動了,或趕往捕魚的位置,或運送貨物。
就在這些船進入江里的時候,下游,一群大小舢板搖來,足有三四十條之多。他們將一艘大一點的江船圍在中間,并不時的指指點點。
很快,消息傳開了。江里有稀奇古怪的炸彈,不要捕魚,不要下水的消息隨著有有船返回江岸,快速蔓延。
首先得知消息的是日本人。他們驚疑之中,不敢稍動,用小火輪去探聽消息的真假,萬一有水雷,剩余不多的幾艘炮艇可扛不住一枚水雷。
租界里,喬納森剛剛起床就接到了一個電話,他放下電話大喊:“衛兵!通知港務不要讓任何船只離開!!”
喊完,緊接著電話給巡捕房和軍港內的海軍,去確認正在拖來的那東西是否是水雷。
長江里,除了軍港周圍有水雷外,是不會有人布雷的。是飄雷?還是港口雷區的錨雷脫錨了?
接到電話,海軍那里也不敢大意,快速派小火輪趕往發現水雷的位置。
日軍先一步趕到了船那里,他們兇惡的驅趕著小舢板,在小舢板慌亂躲避中,靠近那艘大一點的江船。隨著他們的靠近,將船上的幾個漁民驚慌失措,卻不敢離開,擔心遭到小火輪上的日軍槍擊。
“少佐你看!!”
小火輪還沒靠近,一名日軍指著江船后面拖著的物件喊道。
“納尼?”
那名少佐站在船頭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隨之一驚,那里真的有一枚水雷,黑漆漆的伸著幾根觸碰引爆的觸手,浮沉在江水里。
“小心,不要太快靠近!!”
少佐一驚之下,忙喊道。唯恐水浪將水雷推動,靠到不遠逃離的小舢板上,那樣,就算這個距離,他這艘小火輪也會在爆炸中被撕碎。
就在他們慢慢靠近水雷的一刻,租界海軍的小火輪也趕了過來。
看到水雷,船上的約翰中尉不敢大意,讓人員快速的下水,用小舢板趕往水雷那里,盡快拆除引信,避免危險發生。
日本人不傻。看到租界英軍去排雷了,躲得遠遠的,沒有去掙。
此時的碼頭上,一個個人被擋在了外面,港務通知,所有船只禁止出航。購買的船票可以順延,等待警報解除再行登船。
佐田熊二帶著妻子,兩個兒子和女兒被人潮擁擠的站立不穩,他們隨行的十幾口大箱子,也在人潮擁擠中緊隨其后。
他焦急的看著遠處被關死的柵門,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是敵人打下常州,打下嘉興后已經圍困上海了嗎?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黑色西裝頭戴禮帽的幫派人物擠了過來。靠近佐田熊二說道:“佐田先生,麗莎號乘員超編,麻煩您從這邊登船,也好避免一會擁擠。”
佐田熊二看到只有他一人,雖不知這個會說日語的幫派中人士日本人還是支那協作人員,但歸鄉心切讓他沒有任何猶豫,轉頭喊道:“島本,跟上。這邊!”喊完,鞠躬可起到:“辛苦您了!”
那名幫派中人頷首回禮。先一步帶著佐田向人潮旁邊,走進了一個有人看守的貨場。
這樣的鏡頭在人潮擁擠中到處都是,理由非常簡單,就是請那名有身份的日本人帶著隨身的家眷財物,去特殊通道登船。
遠離碼頭的一個倉庫里,佐田熊二似乎明白了他的處境。在兜襠布里的夾兜都被翻后,他徹底崩潰了。他落入了劫匪手里。
審訊,對于這種沒有經過訓練的普通人來說,連動刑都省了,一個滿臉橫肉的家伙拎過他七歲大的小兒子。惡狠狠的說道:“要想讓他活著,就配合點,把所有財物,包括銀行的存款,沒有變賣的不動產,全部交代出來,我只求財!”
佐田熊二就差尿褲子了,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所有對方需要的信息交代了一遍,隨之,被捆住手腳,堵上了嘴,扔進了大木頭箱子。
一個個秘密地點,一個個小倉庫里,上演著一幕幕的話劇,這些普通人養尊處優,哪里經得起陣仗?稍加呵斥,就原原本本的將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出來。
此時,郭偉全在一棟豪華的別墅里,拿著鎏金的電話,在跟喬納森聊著。
租界里,一輛輛拉著各式箱子蒙著篷布的卡車奔馳著,一個個人影出入匯豐銀行、麥加利銀行,美資花旗銀行、大通銀行,德資德華銀行,俄資華俄道勝銀行等大銀行,或提取現金,或取走存著的貴重物品,讓一個個銀行心驚肉跳,唯恐出現提兌風潮,導致銀行崩盤。
在這邊銀行忙碌的時候,碼頭上還在不斷有日本富商工廠老板被請入貴賓通道,他們既自得,又寬慰,身份的超然,讓他們極為配合,召之即來,紛紛消失在碼頭之上。
在碼頭上忙碌的時候,江里,那枚水雷被拆掉了引信,被吊起到小火輪上,解除了危機。
“這是日本人的水雷!”
小火輪上的中尉看到生產標志大怒,這特么的是日本人的水雷,他們將水雷扔在江里是什么意思?封堵航道嗎?
他沒有發作,冷冷的看了眼遠處幾百米外的日軍小火輪,回頭詢問剛剛被請上船的膽大漁民。
“你是說前面還有?!”
約翰中尉大驚的問道。
“老爺,前面江面水面上還有兩個,這個是我漁網在水下撈上來的,想賣兩個錢的修補漁網……”
“好,我買了,你帶我過去看看!”
約翰掏出一張百元的法幣說道。
很快,日軍水雷封堵了航道的消息就傳到了租界,租界立時發難。這是想對多國挑釁嗎?是要吃掉租界里所有的外國產業嗎?
日本人接到這個譴責也丈二和尚,他們什么時間布置水雷了?
可解釋有什么用?事實就擺在眼前,那三枚日造的水雷不會說謊,而且是錨雷,并非是隨著水波飄蕩而來的飄雷,也絕不是海里能夠逆江而上的飄雷。這就是人為布置的!
英國大使亨利和美國大使喬治聯合租界里有產業的國家,一起向日本發出了譴責和警告,讓他們說明白為何會布置水雷在長江上。
日本百口莫辯,除了緊急派出掃雷,他們解釋什么都非常的蒼白。
董庫在一號基地里靜靜的聽著匯報,笑容慢慢的爬到了臉上。這個郭偉全。在拿到所有自己在軍統的證件后,已經進入角色,且做的滴水不漏。碼頭的抓捕并沒有一絲的騷亂,反倒是讓沒能進入貴賓通道的那些日人趕緊的表露自己的身份,希望能夠得到照顧。
可以說,這幫家伙是求著被帶離碼頭的。一點都沒有費事。而那些身份,財力夠不上,沒有得到照顧的家伙分外的羨慕嫉妒恨,還相當的沮喪。
隨著一車車的財物毫不費力的進入一號基地,董庫對于郭偉全的能力又看高了幾分。
不錯,有腦瓜,有能力!
董庫暗自點頭,隨之下令道:“該給日本人增加點談判籌碼呢。告訴郭偉全,不經意的放跑兩個。結束碼頭的抓捕。”
“是!”
三號領命離去。
碼頭上,一個身家只有十幾萬的家伙好不容易被邀請進了貴賓通道,當他拎著箱子,得意的昂頭消失不久,他隨之變得驚恐了。他看到了之前被照顧的富商,老板們一個個光不出溜的被綁著,足有六七家。
“完了……”
他腦袋嗡嗡直響,被一番審訊后。匆匆的被綁住,扔在了一邊。
他看到那些蒙面的家伙忙碌著將一箱箱的物品裝上卡車。沒有人注意他,他奮力掙脫捆綁很松的繩索,縱身飛逃,在對方發現后,連續兩槍沒有打到他,讓他奔到了有人的地方。隨之,那里卡車轟隆隆的離去了。
“什么?大批人被綁架!?”
日方在焦頭爛額中陡然接到了讓他們喘口氣的消息,遂向租界發難,嚴正的要求租界解救那些被抓走的日本精英。
此時,已經臨近下午。喬納森如約來到了龍翔國際,見到了只帶著倆隨從的郭偉全,隨之老朋友一般的坐下閑聊起來。
就在這時,喬納森的隨從匆匆來報,說是日本人在碼頭遭綁架,已經解救出六個,但財物皆無,還有更多的不知去向。
還沒等喬納森發話,郭偉全卻一拍桌子大怒道:“誰敢在老子地盤撒野?這是不將老子放在眼里啊!!來人,給我查!!”
隨著他的吼聲,一個小弟快速離去。
“喬納森先生,郭某定當協助巡捕房,抓獲這幫膽大妄為的劫匪!”
郭偉全怒氣沖沖的說道,顯然剛剛立威就被挑釁,讓這個黑幫老大不舒服了。
喬納森并未在意,一個混混,要不是看在金條的面子上,怎么會屈尊來陪他喝咖啡?遂不在意的客氣了兩句,吩咐隨從督促巡捕房趕緊查案。
十幾分鐘后,小弟匆匆返回,氣喘的在郭偉全耳邊耳語著,隨即,郭偉全轉頭說道:“喬納森先生,我們發現了劫匪的蹤跡,可實力不夠,需要巡捕房配合,當然,我們只是要出氣,抓捕還是要靠巡捕房啊。”
“你們發現了劫匪蹤跡?”
喬納森在隨從進來告訴大使們都已經打電話催促,正準備離開呢,聽到這個消息一喜,遂大頭一點,派巡捕房支援。
在倆人說完,喬納森的隨從離去打電話,一處破舊的倉庫響起了激烈的槍聲,劫匪負偶頑抗,跟黑幫的人發生了槍戰,隨之,大批的警察奔來的一刻,劫匪倉皇逃竄。
黑幫的幫眾拎著還冒煙的駁殼槍沖進倉庫,在沒有看到劫匪,只看到捆綁蒙頭的日本人時,非常配合的退出,將解救的工作交給了警察。
槍聲,在個巡捕房接到有一支叫黑幫的幫會成員協助解救人質的通知時,在各處爆發。他們每次趕到,都是黑幫頂著彈雨先一步攻進劫匪的老巢,出力在前,卻極為配合警察解救人質,讓解救的工作在短短不足倆小時里,順利完成。而巡捕房的也配合默契,知道這幫黑幫的家伙相當悍勇,從不搶著進攻,該自己干活的時候,也相當麻利,將人質一個個的拉上卡車,趕到巡捕房結案。
劫匪雖然跑了,可被綁的人救回來了,警察只有幾個傷到了大腿,無一死亡,可說破案迅速,戰果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