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到夢芳院時,姜丹云早已醒了,吃了一劑寧神的藥,這會子正歪在床上。書染走上前,笑道:“丹姑娘,太太在前頭跟大家說笑呢,獨不見你,說要給你個頂好的東西,姑娘快隨我去罷。”姜丹云起先不愿,卻見書染高聲道:“沒眼色的東西,還不快快扶著你們丹姑娘走!”左右立時涌出兩個婆子,半架半拖的將姜丹云帶走了。
清芬嚇壞了,忙忙的告訴姜尚先,姜尚先聽說妹妹病著便被林家人帶走,立時惱上來,拔腿便追進去,不想半路被雙喜并幾個小廝攔住,雙喜臉上似笑非笑道:“姜大爺,內宅您可進不去,不過我們爺有吩咐,請您隨小的來。”一面說一面把姜尚先引走了。暫且不表。
卻說姜丹云到了暢春堂,一見屋中的陣仗,心頭猛的一冷,嘴唇泛白,腿愈發軟了,幾乎站立不能。姜曦云低聲抽泣,一見姜丹云來了,立刻站起來,含著淚便道:“四姐姐,他們說你我二人串通一氣,給大表哥的小妾下藥,這,這怎么可能!”說著上前扯住姜丹云的手,一面搖晃一面哭道:“四姐姐,你說呀,你說呀,你我什么時候串通過?又怎可能給大表哥的小妾下藥?咱們倆就算糊涂了,也不會做這檔子事,爹爹的官聲,家族的清譽,你我的顏面,這些都顧不顧了!”
姜丹云早已嚇呆了,可聽姜曦云這一番哭訴實則提點于她,她立時知曉情勢,卻清明幾分,垂了頭咬牙道:“不錯,你我怎會做做此事,又何曾串通過。”
姜曦云輕輕拭淚,委屈道:“這便是了,那一日我跟四姐姐不過隨處散散,這才到暢春堂,見了春菱說了幾句話兒罷了。表舅母和大表哥想想,以林姜兩家之情和長輩們抬愛,我又何必出此下策?”
姜丹云早已氣怯,尤以林錦樓目光陰煞,令她渾身冰冷,手在袖中微微顫抖,此時又悔又恨又怕,眼淚不自覺滾下來,姜曦云輕輕一捏她的手,姜丹云渾身震了震,嚶嚶哭道:“正是,我們我們又怎會做這樣的事”
春菱早已認定這是姜家姊妹串通的,見姜曦云做無辜之態,又聽姜丹云與其一唱一和,一口牙將要咬碎,直著脖子叫道:“天打雷劈歪賊剌骨的貨!你們姐妹倆湊一處弄鬼,干出沒臉面沒王法沒品性的事,推到我頭上,良心都喂了狗!即便我死了,陰靈也決計饒不了你們!”一行說一行淚如雨下,聲聲瀝血。
姜丹云唬得往姜曦云身側躲去,心中又驚又懼,面上已顯出十分心虛的情兒來。姜曦云見狀,趕緊扯著姜丹云跪下了,跪行到姜母跟前,一把抱住雙腿,眼中一片水光,凄然道:“青天白日,我從未同四姐姐串通過加害誰,如今這情勢我也百口莫辯,倘若如此,我還不如死了!”說著一臉傷心欲絕,哭得梨花帶雨,看著春菱,道:“春菱!我往日帶你不薄,你背后說你主子如何待你不好,我還從旁好言相勸,你為何一口咬定是我們姊妹串通的?”又去看秦氏和林錦樓,一臉委屈難過,“表舅母,大表哥,我素日里如何謹慎立命,又極重家里的名聲,怎會做出這等事?說不準此事是旁人故意生出來,兩舌挑撥也未可知!”
流蘇聽了這話,已上前一步,指著春菱罵道:“只怕是你這刁奴對主子心懷不滿,故意使了下三濫手段,看我們姑娘去找你說話兒,就故意栽贓!甭說是林家,就算姜家也饒不了你!說不準還是你跟你主子一并串通好了,要栽贓我們也未可知!”
林錦樓截斷流蘇的話,厲聲問道:“四表妹,你說說罷,這事究竟如何?”
姜丹云早已癱在地上抖成一團,她實在太怕了,心里恨不得立時脫了干系,忍不住哭道:“此事決不是我!決不是我!是是”她支支吾吾,抬頭看了看春菱,只見春菱被打凄慘,一頭亂發,滿面恨毒如同鬼魅,又瞧了瞧姜曦云姜丹云不敢再看,伏在地上痛哭道:“此事怎能是我干的?待會子我就同大哥哥家去了,與香蘭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又不是我要嫁進來,又何苦害她?”
林錦樓道:“你的意思,此事是五表妹做的?”
姜曦云聽了這話心頭暗惱,哭得愈發了不得了,膝行至秦氏跟前,扯住秦氏衣角,眼中淚花一片,凄凄切切道:“表舅母,表舅母,這串通害人之事,我從未做過!之前春菱便對蘭姨娘心懷芥蒂,幾次同我提起,我總在一旁勸慰,往日里也同她親近了些,誰知,誰知竟惹來這樣一番禍事?”一臉傷心欲絕,一轉頭又看向姜丹云,哀婉道:“四姐姐,四姐姐,你為何這樣說?為何這樣對我?”
姜丹云本就眼紅妹妹姻緣,為了嫁禍與她,卻未料到事態一發不可收拾,她早已嚇傻了,聽了姜曦云的哭訴,好一似冷水澆頭,懷里抱著冰,眼一翻便又昏過去。姜母和流蘇忙不迭起身查看,又掐人中,又撫胸口,姜母“兒”一聲,“肉”一聲的,片刻,姜丹云睜開眼,幽幽出了一口氣,姜母不住抹淚兒嘆道:“造孽!造孽!這是要將人生生逼死么!”姜曦云一頭哭倒在秦氏腳邊,哀哀切切。春菱低聲嗚咽。
事已至此是無法再問了。秦氏忙打發丫鬟們抬春凳送姜丹云回去,正忙亂中,只見畫扇走出來,揚聲道:“我們姨奶奶說,請姜老太太和姜五姑娘到她房中一敘。”
屋中陡然寂靜,眾人停了手,朝小鵑望去,姜母與姜曦云面面相覷,已呆住了。畫扇又高聲說了一回:“姨奶奶說,請姜老太太和姜五姑娘進來一敘。”
林錦樓冷哼一聲,站起身甩袖而去。
姜母尚在愣神之際,姜曦云已上前攙扶,慢吞吞道:“走罷,進去瞧瞧罷。”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