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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 博浪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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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戴蓉隨劉小川到了林家,不敢讓林錦樓瞧見自己,只管往人群后藏,劉小川帶他見過林錦亭,又將他引見給管事徐福,便丟開手不再管了。徐福展眼一瞧,見里桌席上都是極有頭臉的,自然無戴蓉立足之地,但戴蓉再不濟也是五品翰林之子,徐福仔細掂量一遭,見廊下一桌坐著幾個年輕公子,出身與戴蓉相若,便將人引上前安頓下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戲也唱了一半,戴蓉眼神不住往屋內瞟,眼見林錦樓離席而去,便裝作解手,悄悄跟在林錦樓身后,躲躲閃閃的溜入內宅。

  他只敢遠遠跟在林錦樓身后見他進了暢春堂,心知此處乃林錦樓住所,不敢入內,只在外面探頭探腦,左右拿不定主意,原他心一熱想得簡單,待入了林家才發覺下藥之事極為難行。心中暗道:“林錦樓威名在外,人稱‘活閻王’,我在他宅子里鬧事,才是觸霉頭,上回他那一拳,險些將我鼻梁打折,可趙月嬋那娘們兒也不是好惹的……嘖,干脆我回頭編一番話蒙她一回,再騙幾十兩銀子出來花差。”戴蓉一面想,一面在院外轉了兩遭,怕酒席上人發覺他不見了,進來拿人,鬧得不好看,便沿著原路往回走,不想半路卻碰上了譚氏。

  這二人如何各懷心思暫且不表,卻說暢春堂假山洞內,林錦樓散了,待系好衣裳,回頭見香蘭正顫著手穿小衣,因笑道:“你這樣穿,穿到明兒個也穿不完。”拿褂子胡亂將香蘭一裹,將她橫抱起來往外走。

  香蘭駭一跳,掙扎起來,揪住他衣襟道:“里頭的褲兒還沒穿,我……我還沒梳頭……”

  林錦樓忍不住哈哈笑起來道:“你個傻妞兒,沒人瞧見,你就放心罷。”邁大步進了屋。待入了臥室,將香蘭放到床上。香蘭便立刻扯了被,縮到床角去了。

  林錦樓又忍不住笑,坐床沿上,看著香蘭道:“你說你,規矩這么多,活著累么?辦事兒時叫一聲都跟要你命似的……嘖,老實說,方才你爽不爽利,嗯?”

  這話便愈發不堪了,香蘭原本蒙了頭藏在被里。聽了這話臉紅得將要滴出血。又聽林錦樓無恥道:“爺覺著你是爽了。最后抓了爺肩上兩把,這會子還疼呢。”

  香蘭實在忍不住臊,一把撩開被,坐起來怒道:“下流!”

  林錦樓摸著下巴道:“這怎么下流了?那下回辦事兒你上流一把讓爺瞧瞧。比如吟個唐詩宋詞什么的,你那會子出的音兒爺愛聽。”

  香蘭又羞又氣,正此時,雪凝聽見動靜走進來,一眼瞧見香蘭正衣冠不整抱著被坐在床上,林錦樓正坐在一側,又慌忙退了出去。

  香蘭閉了閉眼,索性不再理他,翻過身躺了下來。林錦樓又湊上前招惹道:“別睡。陪爺說說話兒。”

  香蘭皺著眉拍開林錦樓的手道:“累了,歇會兒罷。”

  這不耐煩的小模樣兒透著十足的慵態嫵媚,林錦樓愈發喜愛,也脫了靴,側躺在香蘭身后。手探到她衣內道:“那成,你歇著,爺還不累呢。”

  香蘭一驚,林錦樓已壓下來,香蘭忙告饒道:“真不成了,喜宴還沒散呢,大爺開恩,我真的是乏了……”

  林錦樓低笑道:“好香蘭,你自個兒掰手指頭算算,咱幾天沒親熱過了……”按著香蘭又纏綿一回,待事畢,香蘭已困倦得睜不開眼。林錦樓穿好衣裳,放下床頭幔帳,將雪凝喚進來道:“告訴書染說你們奶奶身上不爽利,讓她幫著張羅,回頭送客時,讓二奶奶去。”

  雪凝一疊聲答應著,剛欲退下,林錦樓又喚住道:“屋里的丫鬟們都跑哪兒去了?都給爺叫回來,回頭屋里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言罷邁步出去了。

  香蘭一覺睡得極沉,睜眼時只覺眼前黑蒙蒙一片,她一激靈坐起來,撩開幔帳,外面已是掌燈時分,靈清正跟靈素坐在屋角,一面剝干果,一面極小聲的說話,見香蘭起來,忙過去伺候,一個遞茶,一個打水遞面巾。

  香蘭急道:“什么時辰了?那宴席可散了?”

  靈素道:“奶奶放心罷,席面上的事有書染姐操持,沒出事。奶奶細心,將各色事都備妥了,書染姐姐照看著就是了,客已散了大半,有二奶奶送呢,就是前頭爺們的席還沒散,有幾個還在耍錢吃酒,小戲子又換了一撥,唱些文戲。”

  香蘭一顆心方才放下來,俄而又羞愧,自己這幅模樣,任誰都知道做什么了好事。靈清、靈素知香蘭面皮薄,互相對了個眼色,靈清裝作沒事人似的,笑道:“奶奶餓不餓?可要用點?大爺說今兒個晚了,明天一早三爺便同三奶奶一并回金陵,讓奶奶早上一起去送送。”

  香蘭方才忍著羞起來,到屏風后擦洗一番,重新換過衣裳,梳了頭發,靈素端來兩碟子紫菜素肉的小煎餅子并一碗湯,香蘭腹中正饑,竟盡數都用了,漱口凈手時,書染進來稟報道:“內宅的席都散了,殘席已收拾了,余下餐具器皿并桌圍子,椅搭等入庫,討奶奶鑰匙和單冊比對。”

  香蘭命靈清去取,少不得跟書染一同去查點一番,先將貴重的收拾了,余下的便在房中鎖起來,第二日再細算收檢。香蘭從袖里取出個小金元寶,塞到書染手中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買些吃的好生補補,這些日子人人有功,回頭稟了大爺,讓他好好賞你們。”

  書染笑靨如花:“奶奶出手豪氣,我們也跟著沾光了,今兒大爺已賞了底下人紅包,連掃地的婆子都有一百錢呢。”頓了頓又道:“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都家來了,方才還跟我說想來跟奶奶說說話兒,聽說奶奶身上不爽利睡了,也沒敢打擾,今兒晚上她們在家住一晚,這會子應還沒歇呢,奶奶要得閑兒,不如過去看看?”

  香蘭暗道:“書染果然辦事妥帖,八面玲瓏,事事都幫人想到了。怪道林錦樓器重她。”因笑道,“你說得極是,我這就去。”先回了暢春堂取東西。

  此時丫鬟們三三兩兩都回來了,正在屋里嬉鬧。畫扇坐在暖閣里,把得的賞錢從錦囊里嘩啦啦倒出來,一個一個數,小鵑笑話她財迷,一把搶了香蘭賞的碧玉扇墜子,畫扇急了,上前去奪。兩個在炕上滾成一堆。靈素在一旁嗑著瓜子。拍手哈哈直笑。雪凝和靈清坐在炕底下的小杌子上。守著炕桌吃點心喝茶,靈清今兒在外頭聽了一耳朵八卦,與雪凝說個不住。忽小鵑一脫手,那扇墜子“噗通”掉進雪凝跟前的茶碗里。濺了她一臉茶,雪凝驚一跳,失聲道:“我的娘!”

  眾人一怔,愈發嘻嘻哈哈大笑起來,小畫扇連忙下炕去撈扇墜兒,小鵑笑得直不起腰,拿帕子給雪凝擦臉。

  正鬧得沒開交,書染走了進來,立時沉了臉色道:“不瞧瞧什么時辰了。還一個勁兒的鬧騰,來京城是縱著你們了,敢明兒個去信給太太,讓她遣兩個老媽媽過來,管管你們這群不像樣的!”

  丫鬟們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再說話了。見香蘭走進來,靜悄悄的上前服侍。香蘭暗自好笑,佯裝不知情,命小鵑打開柜子,將早就備好的表禮取出來,由書染和小鵑陪著,點了個打燈籠的婆子,往兩個姑奶奶住的院子來。因在娘家,故而夫妻并不同房,兩位姑爺被林錦樓安置在前院,林東紈、林東綺則住在后頭同一個院內。

  香蘭走到門口,有個穿紅戴綠的丫鬟正端了銀盆出來,一見人,忙打起簾子道:“姨奶奶到了!”香蘭進屋一瞧,只見林東綺頭上松松綰了髻,已換了家常衣裳,顯是已卸了妝,梳洗過了,正要從床上下來,香蘭連忙上前攔道:“快別動,是我唐突,不知道你已歇了,早知道就明兒再來了。”

  林東綺笑道:“是我歇得早,她們都還在那頭吃喝說笑呢。”拉著香蘭在床邊坐下來,命丫鬟獻茶。

  香蘭仔細看了看林東綺,卻見她臉上消瘦了些,卸去脂粉,臉色也微微發黃,不由問道:“二姑奶奶是不是身上不舒坦,臉色怎就這樣了,要不要請個大夫瞧瞧?”

  林東綺含笑搖頭,在香蘭耳邊低聲道:“我是有喜了,這是第三個月,這兩天孕吐厲害才至此的。剛才吐一回,身上懶才回來歇著。”

  香蘭喜道:“恭喜!太太要知道還指不定怎么高興。”

  林東綺笑道:“已經去了信了。”又去握香蘭的手道,“你也快著點兒,早日生個孩子,哪怕是個女娃,也長長久久的太平了。”

  香蘭嘴角還掛著笑,卻微微的垂了頭。此時丫鬟進來獻茶,香蘭見她生得眉眼乖順,是先前林東綺從林家帶過去的丫鬟,應是叫香韻,因問林東綺道:“怎么帶了她來,踏莎呢?你這個身子,她該跟在身邊伺候的。”

  林東綺臉上不自在起來,香蘭是聰明人,立時想到當中關節,頓悔自己問了這話,正想著說個旁的話把這事岔開,卻聽林東綺道:“我有了孕,總有伺候不周的地方,抬舉踏莎當了通房。”言罷見香蘭抿著嘴,那神情比她還不自在,不由“撲哧”笑了起來,拍了拍香蘭的手,嘆道:“你真是個難得的實心厚道人……這事沒甚大不了的,婆婆暗示我一遭,說我漸漸身子沉了,夫妻總好分房去睡,原先夫君屋里頭有兩三個妖妖嬌嬌的,自我嫁過去,是婆婆做主,或拉出去配了,或請出了府,只留了一個通房丫鬟,叫冬雪,生得整齊,性子和順,原是伺候婆婆的丫鬟。婆婆既為我做到這個份上,我便不好再過,如今婆婆的意思是要冬雪去伺候,可那冬雪時不時往婆婆那兒,將我們夫妻院里的事報與婆婆知道,我心里就不爽快。娘給我來了一信,說若橫豎要抬舉一個,不如抬舉自己人,讓我抬舉踏莎,不準冬雪靠前兒,又囑咐我萬萬要厚待冬雪,日后生了男孩兒再來收拾她,我便依言照辦了。今兒原本踏莎要跟著來,可房里總要留個主事的人,我便將她留下了。”

  香蘭暗道:“秦氏不愧是成了精的,踏莎自小跟著二姑娘,忠心耿耿,為人又老實,生得也算花容玉貌,可比二姑娘還差些。這一遭她全家過去做了陪房,全攥在二姑娘手里,自然是千依百順的,即便抬舉了她,她也同二姑娘一條心,萬不會作禍。況二姑娘把貼身的大丫鬟給了姑爺,也堵了婆婆的嘴,能賺出個賢良的名聲出來。二姑娘好命也,有如此精明強干的母親疼著護著。”又見林東綺抿著嘴笑道:“許是母親也給大哥哥信兒了,沒兩日大哥拎刀去了我家,把夫君拉出去聊了一回,等回來時,夫君只同我說,他要一心效仿岳丈,出仕報國,什么冬雪、踏莎的他全然沒放在心上過,她們日后生了兒子的才抬舉,倘若不然,過個兩三年就打發去了,只守著我好好過日子。晚上就從書房搬回來,睡在暖閣里,也不叫這二人過去服侍了。”

  香蘭聽了這話,同林東綺對了個眼色,兩人都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林東綺低聲道:“夫君是地道的讀書人,自幼家教嚴格,中規中矩,其實從未在女色上縱心,自我進門,他便沒在冬雪那里宿過,這一遭便愈發不敢了。聽說他們那群小子,打小跟著大哥屁股后頭一起玩,也沒少挨大哥的揍。我大伯子還是大哥的相好朋友,說日后好好照應,萬不會讓我吃虧受欺負。”又去拍香蘭的手道,“大哥這人縱有些毛病兒,可待至親之人是極好的,聽丫鬟們說,對你也極寵愛,誰瞧著都眼紅。”細細勸說道,“如今你好生保養身子,早日誕下男丁才是正經,我認識幾個調養身子的好大夫,趕明兒個讓他們過來給你瞧瞧。”

本文中的香韻由沉香韻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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