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樓伸出胳膊,把香蘭攬到懷里,闔上雙目睡了。
第二日,林錦樓依舊天不亮便起床習武,香蘭又睡了一會兒方才起來,丫鬟們早就將沐浴的應用之物準備妥了。
畫扇先遞了一盞溫茶與香蘭吃,香蘭吃了茶便去屏風后沐浴。
一時洗畢,靈清捧了一件藕荷色繡梅蘭竹菊的襖兒,一條墨綠的棉綾裙兒,道:“奶奶看這兩件合意么?”
香蘭見衣裳平滑,不似久在箱籠里壓的,知靈清已噴了燒酒熨過,便點點頭,將衣裳換了。雪凝又奉青鹽擦牙,靈素捧痰盂。待洗漱已畢,靈清又拿了涂面的黃玉美人膏,香蘭用小玉簪棒兒挑了些勻臉。
這廂畫扇早就捧了洋漆鑲螺鈿牡丹的八角大匣子來,打開里面皆是一色的荷包、玉佩、腰墜子,靈清揀了三樣系在香蘭腰間。雪凝又捧個同色花樣的方匣子,里面盛著各色鐲子,請香蘭挑,香蘭挑了一對兒碧玉的,雪凝笑道:“如今時興一手戴三支鐲子,一玉一金,中間再戴個珊瑚或是玳瑁的。”說完又取了兩對兒,分別套在香蘭兩腕上。
此時小鵑揉著眼進屋,見香蘭已梳洗妥了,便上前,一手拿了黃楊木梳,笑道:“這一路太累,今兒早晨睡迷了,我給奶奶梳頭。”小鵑梳頭綰髻素來又快又好,又會琢磨新花樣兒,當下命畫扇把放釵環簪子的大圓匣子捧來,挑首飾給香蘭梳頭,末了將一旁大瓷瓶里插著的芍藥剪了一朵,簪在發髻上。
畫扇在一旁目不轉睛看著,吐了吐舌頭,悄悄跟身旁的雪凝道:“奶奶生得好看得緊,戴了這些珠翠和花兒、朵兒的,就更好看了。比廟會上扮的觀音還好看。”
“太太都說,府里的小姐都綁一塊兒都不如奶奶生得好。”雪凝把首飾盒子蓋上道,用銅鎖一一鎖了,“依我看不單是府里面的,來往府上的小姐們多了,也沒見有一個強得過奶奶的。也有些眉眼生得好。可一身的氣派就不如了……”說著又嘆一聲,后半句“可惜了這個出身”就咽到肚里去了。
畫扇嘟著嘴道:“奶奶是隨和。就是大爺有點兇,讓人喘氣兒都不自在。”
這句話正讓香蘭聽見,想著畫扇不過才十歲,還是一團孩子氣,便招手把她喚到身邊,抓了一把果子與她吃,又安慰兩句,摸了摸她的頭,問她晚上睡得如何。可曾習慣等。
畫扇一一答了,又說雪凝給她兩件穿小的衣裳,都還是簇新的,正眉飛色舞著,只見林錦樓走進來,敞著懷。提著刀,進門就嚷渴,命人看茶。畫扇登時駭住,瞪圓了雙眼,結結巴巴說了句:“奶奶,我,我去廚房端菜。”縮著脖子“嗖”一下溜了。跑得比小兔兒還快。
林錦樓見有個小丫鬟飛快的從他身邊兒跑了,不由一怔。
香蘭恐他生氣,忙站起來道:“是我讓她去廚房瞧瞧的。”
林錦樓“哼”一聲坐下來,道:“果然是誰的丫鬟就像誰,你們陳家出來的,全都屬耗子的,膽小如鼠,見了爺都跟見鬼似的。”說著接了茶,灌了一氣道,“等吃了飯一塊兒去我二弟那兒,按說是該他們過來的,可我二弟身子骨差,咱們待會兒過去便是了。”說完去屏風后擦洗,重新換了衣裳。
吃了飯,香蘭便隨林錦樓去林錦軒住的院兒去,那院子極大,且花木繁盛,各色薔薇爬了一墻,門口有兩只貓兒懶洋洋趴著曬太陽。
香蘭贊道:“這地方倒有一派好春光。”
書染聽了笑道:“原本二爺不住這兒,是居在主屋的廂房里。后來要娶親,便打通了兩個院子,重新修了一處,挪過來的。”
說著二人跟在林錦樓身后邁步進了院子,只見院里早就站了兩個穿紅戴綠的丫鬟,見了林錦樓忙打起簾子道:“二爺方才念叨許久了,大爺可算來了。”
眾人入內,只見堂屋里坐著個纖瘦的男子,生得眉目清秀疏朗,膚白體端,斯文儒雅,與林長政有六分相仿,只是兩腮帶了病氣,似有不足之癥。見他們進來,忙起身行禮道:“大哥來了。”
他身邊有個高挑的年輕女子,另有個年逾四十的婦人,見他起身,連忙伸手去扶。
林錦樓也緊走了兩步虛扶道:“兄弟間何必多禮,快坐下。”
待落了座,那高挑女子先上前給林錦樓敬茶,此人正是林錦軒新娶的夫人譚氏。香蘭見她生得白凈,臉若銀盆,眼如杏子,稀稀幾點微麻,卻添幾分俏麗,頭戴金絲髻,綰著金鳳含珠釵,項上戴瓔珞金項圈,穿著大紅的百子衣,紅底子撒花裙兒,腰如楊柳,豐胸削背,這打扮起來就是個燈人兒,帶著兩分風流俊俏。
林錦樓接了茶,一旁的書染便立時給譚氏塞了一封極厚的紅包。林錦樓捧了茶,吃了一口道:“我來之前,老太爺特特囑咐過,說你嫁進來,長輩們俱在金陵,恐委屈了你。”
譚氏忙道:“勞祖宗們惦念,真是折煞了我。”說著忙讓丫鬟們鋪跪墊,對著金陵方向磕了一個頭。
林錦樓只覺這譚氏懂道理守規矩,不由點頭,對譚氏微微一笑。
譚氏心里卻突突跳了跳,登時紅了臉兒,低著頭站到一旁。
林錦樓不曾留意,指著香蘭對林錦軒道:“這是你新的小嫂子。”又將人一一指與香蘭:“這是我二弟,這是二弟妹,這是我爹的姨娘尹氏。”香蘭一一拜見。
那尹姨娘生得瓜子臉兒,可瞧出年輕時生得頗為秀美,合中身材,卻比秦氏看起來蒼老些,臉上掛著討好的笑,聽林錦樓引見香蘭,便與林錦軒對望一眼,殷勤笑道:“這樣標致,生得跟朵花兒似的,這樣的品格,滿京城的小姐們都尋不出一個!”
林錦軒心里想得則是另一則。他這大哥雖花名在外,十分風流,可眼界也極高,房里收用的不過是些美貌丫鬟,唯獨一個青嵐,是嫡母做主才抬進來的姨娘。青嵐當日在京城里過得極其風光,上下都敬她當正經大奶奶似的,可就這個情形,他大哥也不曾這般鄭重引見過,還讓他以“小嫂子”稱之,顯見此女是十分得寵,也十分不凡了。再打量,果然生得十二分顏色,舉止不俗,不敢怠慢,忙十分鄭重的行禮。
香蘭側身不受。
尹姨娘見林錦樓只坐著含笑,心里不由有氣,暗道:“這是哪兒來的小狐貍精,不是正經大奶奶,竟讓我兒這樣的公子少爺屈尊行禮!”可她不敢得罪林錦樓,只能閉著嘴站著。
一時林錦樓又問林錦軒身體如何,吃了何藥,最近可曾讀書。
林錦軒道:“冬春換季時小病過一回,如今也大好了,請了太醫院的太醫來瞧過,重新換了方子,溫補為宜,這些日子好許多,舊疾也不曾再犯,只是夜里還盜汗。書是這幾日才又撿起來讀的……明年秋闈還是想下場再試上一試。”
林錦樓道:“身子養好了要緊,讀書倒不急了,回頭捐個官兒,你若想去翰林院,咱們家也不是沒有門路。”
林錦軒又問候家中長輩身體,林錦樓也一一說了,又說了一回閑話,見林錦軒精神倦怠,林錦樓便起身告辭。
在回去路上,香蘭想到林錦軒卻乎是個身體孱弱的人,都要瘦成一把骨頭了。新婦譚氏卻是個俊俏的人兒,還是四品文官的庶女,香蘭私下估量,以譚氏的出身和相貌,絕不至于尋林錦軒這樣體弱多病的庶子為夫,心里想著,口中便同書染說了出來。
林錦樓腳步一頓,扭過頭,冷笑道:“譚思葉雖說是個四品文官,可在個窮鄉僻壤,得罪了上峰,日后升遷無望。否則他怎么肯巴巴把女兒送上來,最遲明年,我爹就舉薦他去山東,雖說不升不降,可是個富庶地方。原本他想嫁嫡出的女兒進來,祖父嫌傳出去不好看,這譚氏是譚家幾個女孩兒里模樣性情最好的,聽說針指女工、雙陸棋子都會,還會一手好月琴,我爹親自相看過,便點了她。”
香蘭一怔,道:“那她若不愿意……”
“放屁,她怎么可能不愿意,上趕著答應了。”
香蘭暗道:“只怕答應時樂意,嫁過來發覺林錦軒是這樣的身子骨,想不樂意也晚了。”
說著已到二人住的院子,林錦樓捏捏香蘭的臉兒道:“回去歇著罷,等回頭爺忙完了帶你出去散散。”又頓了頓,又咳嗽一聲,道:“老二心性單純,可他那姨娘是多事的,他那頭的人你愿意理就理,不愛理不見也罷。”
香蘭低著頭“嗯”了一聲。
林錦樓心里有氣,心說這個女人,什么心腸,自己連這都替她想到了,她就“嗯”一聲?旁的女人早就看著他含情脈脈了。當下臉色就沉了,黑著臉道:“那爺走了。”
書染看得分明,只立在一旁裝死,想提點香蘭一聲,又不敢。
香蘭見林錦樓還不走,沒話找話說了句:“大爺回來用午飯?”這是問話,因說得輕,林錦樓便聽著像香蘭留他中午回去吃,當下臉色便好轉了,道:“嗯,回來。”說完方才施施然的轉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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