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樓笑道:“你們幾個什么樣的美人兒沒見過?她也就是個尋常人。”
劉小川頓時不依,道:“什么寶貝揣在懷里不給別人看吶?今兒個還非要開開眼了。”
林錦樓道:“她是個婦道人家,怕生,這兩日又染了病,改天讓她來。我房里還有會彈唱的,請她出來,給大家彈個曲子助興可否?”看了劉小川一眼道:“可比小翠仙唱得還好,你不想聽聽?”
林錦亭精神一振,道:“大哥說必然是你房里的鸞兒了,她唱得極好,原先她在祖母房里的時候,每到祖母生辰就出來唱曲兒獻壽呢,可惜后來就沒耳福了。”
林錦樓吃了半盅酒,笑道:“原來你還惦記著,今天你借幾位哥哥的光,讓你再聽一回。”
劉小川瞪大眼道:“吹牛罷?還能比小翠仙唱得好?”
林錦亭扯住劉小川笑道:“你可別不服,還真比翠仙姑娘唱得好,聲音又甜又脆,還彈一首好琵琶呢!”悻悻看了林錦樓一眼,咂了咂嘴,半是羨慕半是意有所指道:“長得俏的小妞兒多了去了,沒個幾分功力能入得了我大哥的法眼?”
謝域攬住林錦亭肩膀道:“誰不知道你們林家美人兒多,方才你還說你祖母也給了你一個丫頭,如今收在房里呢。”
林錦亭哼了哼,悻悻說:“祖母偏心,好的凈緊著大哥挑,給我也是他挑剩下的。”
林錦樓哈哈大笑,道:“成。趕明兒個哥哥給你買個漂亮丫頭回來。堵堵你的嘴。”說罷打發人去請鸞兒。
且說知春館里。吳媽媽已經告辭了,香蘭用過午飯,便到后院,同春菱一道坐在石凳上做針線,小鵑在一旁淘胭脂,幾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兒。春菱看看香蘭手里為薛氏做的鞋,口中只管贊好,又小聲勸道:“今天吳媽媽來說的事。姑娘還是上上心,太太既說讓你去磕頭了,這樣拖著不去也不大好……”
話還沒說完,就聽有人道:“晦氣!咱們走罷,已有人占了地方呢!”香蘭抬頭一瞧,只見鸞兒帶著寸心站在抄手游廊上,寸心手里提著個盛針線的小籃子,顯是想在石凳上做活計的。
香蘭便站起來道:“咱們回去罷。”便將針線收拾起來。
鸞兒冷笑道:“你可別走,省得讓人家說是我過來趕你走的,吹到大爺的耳朵里多不干凈。”
小鵑氣得便要還嘴。香蘭拉了她一把,收拾了便要回去。此時蓮心過來道:“大爺從前面打發人來。讓請姑娘過去唱個曲兒。”
鸞兒臉色一變,細細的眉蹙了起來,道:“我嗓子啞了,唱不得了。”扭身便要回去。
蓮心忙攔住,笑道:“怎么啞了?方才我還聽你唱呢。”
鸞兒道:“啞了就是啞了,回去稟大爺,我唱不了。”
蓮心無法,急得直搓手。吉祥卻在不遠處站著,料定蓮心不是口齒伶俐之輩,請不動鸞兒,便走過來,滿臉陪著笑道:“鸞兒姑娘,大爺巴巴讓我過來親自請你過去呢。快換身衣服,請罷。”
鸞兒冷笑道:“今兒個天皇老子請我來也沒用,我嗓子啞了,唱不得了。”
吉祥道:“大爺的脾氣你也知曉,怎么能不去?況且都是大爺極相熟的朋友,請你去不過隔著屏風唱罷了。我聽小廝們說,大爺在別人跟前夸口你唱得好聽,說全金陵都找不出一個像姑娘這樣唱得好的。三爺都眼紅,說老太太怎么單把姑娘這樣生得美貌又會彈唱的丫頭給了大爺,分明是偏心呢!”
吉祥一番話哄得鸞兒臉色舒緩,掛上了笑道:“三爺也真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嚼這個做什么。”
吉祥笑道:“還不是姑娘唱得好。今兒個你隔著屏風唱一曲兒,露這么一小手兒,讓大爺面子里子全有了,這一高興,還指不定賞姑娘什么呢。”看香蘭已帶著人回去,便壓低聲音道:“姑娘不是憋著一口氣么,這可是個機會,莫非姑娘還想讓大爺今兒晚上回正房住?”
鸞兒漲紅了臉,啐了吉祥一口:“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再說就撕你嘴!”可這話已觸動她心思,鸞兒臉上若有所思,扭身回去要換衣裳。
寸心跟在身后勸道:“姑娘,這可不能去,姑娘是大爺房里的人,怎能隨便去給外男唱曲兒消遣呢,這傳揚出去未免不尊重,太太心里不喜,姑娘的體面還要不要了?”
鸞兒腳步放慢,想了想又往屋里走,道:“你也瞧見了,大爺一回來就去正房,跟那小賤人在一處,倆人如膠似漆呢,在這樣下去豈有我的立足之地?我今兒個好好唱上兩首,引得大爺側目,晚上到咱們這兒歇了,也好讓他記起來往日恩情,早日懷上身孕。”說著推門進屋,翻箱倒柜開始挑衣裳。
寸心道:“大爺要是真心疼姑娘,就不該讓姑娘出去唱這個曲兒!”急得想去找書染,又想起書染用過午飯便家去了。
鸞兒道:“吉祥說了,隔著屏風呢,誰都瞧不見我,有什么不尊重的?再說,大爺讓我去,我還真能使性子不去?”
這最末一句倒是讓寸心閉了嘴,長吁短嘆的幫鸞兒穿衣裳梳頭。
吉祥正在外頭廊下等著,不多時見鸞兒出來,穿了一件纏枝桃花刺繡鑲領粉綠對襟襖兒,沉香色鳳縷的裙兒,頭上珠環翠繞,鳳釵半卸,臉上脂光粉艷,懷里抱著琵琶,正是裊裊婷婷。
吉祥不敢怠慢,引著鸞兒來到花廳,從側門進去,在屏風后坐下。
屋中眾人只聽得環佩叮當,又有一陣脂粉香傳來,便知到了。鸞兒調了調琵琶,道:“妾在此,不知諸位爺想聽什么曲兒?”聲音嬌滴滴的,眾人心都癢起來,直想瞧瞧屏風后頭到底是什么佳人。
林錦樓用眼去看那幾人,楚大鵬道:“就唱‘裊晴絲’一套罷。”
鸞兒便撥弄琵琶,唱起來道:“裊晴絲吹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停半晌整花鈿,沒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閨怎便把全身現……”真個兒千回百轉,尤為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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