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染恨得咬牙,拽起鸞兒打了兩下,口中罵道:“不知好歹一徑兒作死的小蹄子,你以為自己是誰?不過略比小丫頭子體面些,還以為自己是奶奶怎的!”
寸心忙上來勸道:“姐姐別動怒,有話好好說罷了。”
鸞兒一頭扎到金線蟒大條褥上哭去了。書染面露疲憊之色,嘆道:“早就同你說過了,少招惹香蘭,你偏生不肯聽話,這遭沒臉純屬你自找,能怨誰?要是真把大爺惹怒了,把你趕出去,又如何呢。”
鸞兒一骨碌爬起來,抹著淚兒道:“我才不信,大爺脾性不好,可對我還是有真心的,倘若真對我發怒,也是那淫婦在背后治我。”
書染一口氣堵到喉嚨,顫著手指頭指著鸞兒:“你,你,你……真是,真是氣死我了!”
寸心忙上前替書染順氣,小聲道:“書染姐姐,姑娘是一時沒回轉過來,姐姐還是慢慢教她罷。”
書染皺著眉頭道:“什么‘慢慢教’?她都多大了!原先能說句‘糊涂任性’,如今再這般由著性子鬧下去,遲早吃個大虧!香蘭還算寬厚,不過還幾句嘴,倘若碰見那得理不饒人的,兩三下攛掇大爺把她攆出去,我都沒臉面再央求大爺讓她回來!”橫眉立目,指著鸞兒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鸞兒聽書染說得嚴重,不由吃一驚,仔細想了一回便去抓書染的手道:“大爺不會這般待我的,姐姐也說過。大爺對香蘭不過是圖個新鮮。我彈得好又唱得好。大爺是高看一眼的。我……”
書染煩躁的一把甩開鸞兒的手,厲聲道:“你仔細想想,你除了會彈會唱還有哪一樣拿得出手?你是比香蘭美貌,還是比畫眉會說話,或是比鸚哥老實有眼色?日后你給我規規矩矩的,甭抓著雞毛蒜皮的事兒就擺款兒使性子。”
鸞兒聽了這話便益發委屈了,哭鬧道:“我怎么了?我是丑八怪還是聾子啞巴,哪一點比不上別人了?你給我走。給我走!日后我飛黃騰達的時候,甭過來求我!”
書染揚起手狠狠打了鸞兒兩下,神色嚴厲:“都是你爹娘,自幼把你嬌生慣養,說你是什么娘娘投胎,今生三九封贈,必戴珠冠,縱著你沒邊兒。進府沒幾年,在老太太房里,我跟雪盞交好。又給你使銀子打點,上下沒個招惹你的。逢年過節的還讓你在老太太跟前唱個上壽的曲兒討賞,老太太相中你會彈唱,撥到大爺房里來,我原以為你有些小毛病無妨,長大便懂事了,想不到越來越甚,是我疏忽,沒早規矩你,早知道你這個模樣,我說什么也不讓你當大爺的房里人!”
鸞兒又羞又臊,她對書染到底有幾分敬畏,聞言哭軟在床上。
寸心還要勸,書染擺手制止,沉著臉道:“你看看你這模樣,披頭散發,瘋瘋癲癲,哪像個體面小姐,分明是個賤婢,連大爺房里的事都想插手管,也不看看你的身份,真真丟盡了我的臉面。你再這樣下去,我便求大爺把你打發出去配小子,別等你惹出更大的災禍,不可收拾了再抖手!”
鸞兒自然知道書染在林錦樓跟前如何得臉,不由花容失色,想央求書染又拉不下臉面,淚珠兒跟滾瓜似的掉了下來。書染給寸心使了個眼色,寸心會意,口中道:“我去給姑娘打盆熱水擦擦臉。”便出去了。
書染從腰上把束著的水綠巾子摘下來,給鸞兒抹了抹臉,淡淡道:“收收你的淚兒,我有話與你說……”見鸞兒抽抽搭搭的坐起來,便道:“若不是一家子親戚我也不會跟你說這些,我八歲進府,冤枉虧啞巴虧什么虧沒吃過,多少算計也都見識了,后來服侍大爺。大爺脾氣你知道,豈是個好相與的人,我跌跌撞撞摸索到今天,辛辛苦苦才有了這點臉面,如今要告訴你幾句話兒。”
鸞兒的哭聲小了些,一邊用巾子擦眼睛,一邊支起耳朵聽著。
書染道:“你不過就是個通房丫頭,家生的奴才,把自己看得比主子還大,那就是作死。可眼下是奴,之后的事還保不齊如何,莫非你甘愿一輩子就當個通房的丫頭算了?”
鸞兒立時瞪圓了雙眼道:“自然不能!那有什么趣兒!”
書染點頭道:“那就是了,大爺遲早要重新娶個奶奶進門,日后三妻四妾的也絕少不了,你只要謹言慎行,多學學人家畫眉,嘴甜著點,哄大爺歡喜了,再生個一子半女,當上姨娘,再有兒女傍身,即便不是主子奶奶,也能與其比肩了。”
鸞兒遲疑道:“算命的都說我一生吃穿無憂,呼奴喚婢,日后能當誥命夫人呢,倘若我不當正房奶奶,哪兒來的誥命夫人?”
書染一股氣上來,罵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呸!當正房奶奶,虧你敢說出口,也不怕人人一口吐沫啐你臉上,恥笑你沒羞沒臊!大爺什么身份,林家長子孫,堂堂四品將軍,過了中秋就要提從三品了,這樣的權勢品貌,就算皇帝的閨女都娶得,憑什么要你奴才出身的?想瞎了你的心!你再癡心妄想,我立時就回稟了大爺和太太,趕你出去,省得丟人現眼!”
鸞兒眼里噙著淚道:“都是奴才出身的,你又何必來作踐我?”
書染冷笑道:“都是一般出身,我卻是要臉皮的,不像你這般不知廉恥!你這話傳揚出去,還不讓人笑掉大牙!”
鸞兒最是要臉面的人,從未遭過如此責罵羞辱,捂著臉倒在炕上又大哭起來,一邊蹬著腿道:“你走!你走!”
書染站起身道:“我自然要走,不要臉的小蹄子,若是再這么糊涂下去,認不清自己身份,我就把你這番話跟大爺去說!省得通過別人的嘴傳出去,累得我也沒了體面,遭人恥笑。還想當正頭奶奶,也不打量自個兒從頭到腳有正房娘子的端莊氣派么,真是前世冤孽,讓你這么個現世報進了知春館!”
鸞兒聽了此話,愈發哭得天昏地暗。
書染順了半天氣,這才推開門出來,只見寸心正守在外頭,迎上來道:“姐姐別氣,鸞兒姑娘年紀還小呢,再加上香蘭來得太急,大爺又是個有新歡忘舊人的,這才一時怒上來,拈酸吃醋罷了。”
書染落淚道:“我的兒,她要有你一半機靈便好了。”
寸心聽屋里隱隱還傳來哭聲,便問道:“那姑娘……”
書染擰著眉道:“讓她哭!能哭明白就好了!這個混帳,日后不知要惹多少事出來。”又搖了搖頭道:“心氣兒高不是壞事,可癡心妄想就不能了,說句誅心的話,即便是當姨娘,大爺對鸞兒新鮮勁兒過了,還不一定能瞧上眼,更別說旁的。你年紀小,先前大爺身邊兒的幾個人你都不曾見過就讓趙氏趕出去了,模樣性情個頂個的都比鸞兒強,且不說先前,就是大爺巴巴惦記著的香蘭,長得千嬌百媚,鸞兒一比都成了野草花兒了。鸞兒還這樣鬧騰,豈不是自找沒趣?她沒什么害人的心,可腦子不靈光,只怕日后年老色衰了更難在府里安身,還不如趁著年輕貌美,多博些恩寵,生個一子半女的,后半輩子也好有個指望。”
寸心深以為然,抿嘴笑道:“姐姐是個會審時度勢的明白人,怪道大爺這般器重呢。”
書染嘆道:“這也是吃虧吃出來的。你瞧大爺脾氣不好,可眼睜睜是極有本事的,凡事也有個擔當,早些年說我沒動過心,那是瞎鬼,可瞧他身邊女人換來換去沒個長性,外頭還有好些相好,那個心早就淡了。鸞兒瞧著大富大貴眼熱,也得有那個手段有那個命!”說著抿了抿鬢發,對寸心道:“把你們姑娘的鏡匣子取來,我重新梳個頭勻個臉。”
寸心道:“姐姐頭發還好好的,梳它做什么。”
書染嘆道:“我得去正房,替那個小蹄子給香蘭賠不是去。”對寸心提點道,“可別小瞧了她,大爺待她可是不一般。我瞧著她不是個惹是生非的人,若是鸞兒日后沖撞了她,你少不得從中打個圓場,斡旋一二。”
當下,書染重新洗臉梳頭,收拾妥當了回到正房來。香蘭正趴在窗臺上看院子里的花草發呆,書染尋了個地方坐下,還未等開口,便聽小鵑在外頭道:“大爺回來了。”
香蘭連頭都沒回,心說,這個活閻王怎么又回來了,原先不是總在外頭,見天不著家么。林錦樓進來也沒瞧香蘭一眼,只繃著臉道:“我要換衣裳。”
正此時,小鵑又在外頭道:“三爺、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來了!”
話音未落,林東綾已走了進來,捂著嘴笑道:“都說大哥哥房里新添了美人兒,我們都來湊湊熱鬧。”
林東繡道:“我們這巴巴的過來,大哥哥可得賞頓飯吃。”(。。)
謝謝玉21玉21兩張平安符,z1225574470的平安符,也謝謝諸位的粉紅票</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