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圓的笑容化開,杏核眼兒里都是崇拜,為什么那么多的人只看到自己的地位和財產,卻完全忘記了這個男人,擁有著英俊的外表和彪悍的氣力,再加一身絕高的武藝,與一個適合聆聽的耳朵,與一副不焦不躁的脾氣呢?
這些,才是某女人穩定幸福的婚姻,所真正需要的吧?
京城里很是沸沸揚揚了一把,關于福瑞郡主的回歸,與再婚的爭議。
當初又是辦“兩輪車比賽”,又是寫“皮影劇”的福瑞郡主,可是名滿過大街小巷的,今日華麗麗歸來,身邊陪伴的是俊逸倜儻的新夫婿,不談論一番,似乎都顯得不在二十四節氣。
據說,代表著儒家思想的高層人士們最后給予了八個字的認定,叫做:“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據說,堅定的站在郡主這一方,以“皮影劇社”為代表的一干人,還在拼命撰寫新的劇本,以圖編織一個浪漫唯美的愛情故事,為郡主正名……
不過,已經被郡主大人制止,安排他們繼續努力賺錢才是正事兒。
“靡不有初,鮮克有終。”阿圓竟然表示很喜歡這八個字,本來嘛,還是完全順著自己的心意懵懂的來的,現在有了理論根據,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所有的名字所有的故事,都是寫在水上的。那些波瀾和漣漪,在當時看來是驚心動魄,而于長江滾滾,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而已,流過,終無跡。
在爭議中的患難夫妻,完全沒在意外面的“烈火烹油”,關起門來享受靜謐的生活。
還真是靜謐,老約翰帶著老婆孩子堅持告辭,他早就在郡主府旁邊采購了個小院兒。距離很近。
小阿文卷起鋪蓋卷兒也另外開府了,自從那天跟嫂子展開了一番唇槍舌劍卻無果,小娃子覺得,自己這個“小叔子”有點兒八竿子打不著了。再住在“前嫂子”這里,很不合適。
阿圓沒挽留,擺擺手:“隨便你去哪兒,這里還是你另外一個家,給你留著地兒,什么時候想回家就回來,愛拿啥走拿啥走……”。
司馬大人就又眼淚汪汪了,想再大叫一聲“嫂子——”,終歸沒好意思,換成了“姐姐——”。跑掉了。
人生就是這樣,分分合合,起起落落,再親近過的人,也得各自走各自選擇的道路。不一定一輩子都得同行。
好在,影五不會走,他的生活是單純的,眼睛里能留駐的東西也單純。
這幾天夫妻二人全部癡迷上了“射擊”,自家后院的鐵器作坊也封閉起來了,專門熔鑄打磨子彈。
就是聲音猛烈了點,成天跟放爆仗似的。但是,跟皇帝報備過的東西,還怕誰有異議不成?
皇帝手里早就有手槍的圖紙,可惜,原來還真沒把這物件兒當回事兒,愣是束之高閣。連一件成品都沒打造出來。
要不是那幾個外族來使,指手畫腳的炫耀他們已經成功的研制出了一種叫做“火銃”的武器,殺傷力極強,不但可以追擊野獸,打人更沒問題。任憑你練就了一身“金鐘罩”,也抵不過火銃的一發鐵豆子……
這一席話,令大宋皇帝全身出了一層細毛汗,武器的先進性,對于一個國家來說有多重要?沒有人比他更明白。
當時作陪的幾個文武官員可不在意這個,大宋朝的武器先進著呢,雖然還沒把祖先留下的“諸葛連弩”給還原出來,但是,“神臂弩”可不是吃素的,軍備處的這項發明,弓身長三尺三,弦長二尺五,射程遠達三百四十多步;威力強大,矢可入榆木半桿。號稱威力強于漢代大黃,其他器械都及不上,已經成為宋軍弩手的制式兵器之一。
那啥勞什子“火銃”,有什么可怕?
剛剛還被后宮嬪妃有孕的消息歡喜的不得了的皇帝,想起了阿圓那款武器上也是使用的“鐵豆子”,寢食難安的九五至尊,再次偷偷出宮,帶領著一幫爭先恐后的“影衛”,直奔郡主府。
這還得說影五同學的人氣兒旺盛啊!
福瑞郡主再次見到皇帝身邊空落落的,就知道肯定陪侍君側的是那群變態的影子,這就容易招待了,回頭對笑得沒牙的新老公囑咐:“五,先把咱家房梁擦拭干凈吧,蛋糕點心的都擺上去……”。
“哈哈哈——”,皇帝本來緊張的情緒頃刻瓦解,一甩袖子:“那你們就自便。”
今夜,郡主府客廳的房梁,注定要火!
徐管事親自上來點燃起二十余只燭臺,然后,屏退了所有侍奉的丫鬟小廝,連京城這邊的護衛頭子巴子都沒留,全撒到外圍負責巡邏守衛去了。
皇帝的心思很簡單,外族人的武器是否真的比咱們的“神臂弩”先進?比郡主琢磨出來的“手槍”呢?如何應對?
這話一說,阿圓也冒出一身冷汗,難道說西洋那邊也有魂穿的異類?把本應該千年后才冒出頭兒來的武器提前折騰出來了?
“火銃”,那不就是步槍的前身嗎?
歷史書上的第一次世界大戰,第二次世界大戰,驟然被拉近到眼巴前兒似的,“落后就要挨打”,武器落后呢?就是被摁著打往死里打的節奏啊!
什么“諸葛神弩”“神臂弩”,在槍支彈藥面前都是唬弄鬼的。
這是第一次,沒心沒肺的福瑞郡主勃然變色,手指頭都在發抖。
影五已經明確的感受到老婆的不對勁兒,丟掉“兄弟們”,毅然從房梁上落下來,陪在身后。
這就是路人皆知的“有異性沒人性”的那一種表現吧?
“萬歲可問清楚了?那‘火銃’,已經批量生產了沒有?他們的軍隊……”。
阿圓失了血色的臉頰,在燭光下接近透明,一瞬間,客廳之中的所有聲息都消失了,每個人,都意識到了郡主的鄭重,甚至是——恐懼。
“應該沒有吧?路易斯說,他臨來的時候,剛剛傳出來研制成功的消息,如果批量生產了,那肯定也能給他們這次出行配備幾支,我們的驛館早就摸清楚了,這些人隨身沒有很具威脅性的武器。”皇帝的手指頭輕點著桌面,眉目里有一絲堅定。
房梁上的影衛,就這么俯視下去,竟然會覺得,此刻,福瑞郡主跟皇帝的表情很相像,舉止很相像,相像的就跟親姐弟一般。
“海上航行幾個月,誰又知道到底斗轉星移發生了什么,萬歲,我們的武器裝備也要從頭轉換,槍支彈藥,必須搶到西洋的前面!”
阿圓深吸一口氣,右手握成一個拳頭,重重的在空中揮舞兩下:“走,我們去演練場,請萬歲親自試驗一下新武器的威力!”
哎,男人都愛這東西,房梁上一陣“窸窸窣窣”還不要緊,你擠掉下來一個算怎么回事兒?
郡主府的演練場擴充進去了滑冰場,影五作為示范者,腰插雙槍左右射擊,身子還在半空中翻著跟斗兒,其它影衛丟到天上去的什么大刀啊寶劍啦的,全部無一幸免被擊落到地,且——留了子彈的痕跡。
“果然——厲害!”
皇帝抓著一枚被穿了個洞的大刀片,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剛剛郡主聽說了西洋那邊已經出現了“火銃”之后,會那么膽兒顫心寒,火藥槍支一旦走進戰爭,那簡直就是摧枯拉朽勢不可擋的存在,些許凡人的,算得了什么呢?
“最可怕是火藥,如果研制出炸彈來,只需要一枚,可能,就足以焚毀一座城池……”,阿圓并沒有因為影衛們對于手槍的贊美驚嘆而沾沾自喜,她想要竭盡所能,把未來戰爭的危險性表達給皇帝聽。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任哪一個華夏民族的子孫,在預知到未來的亡國災難之時,都沒辦法淡定,都不可能藏私,僅僅為了保全自己的秘密,就置災難于不顧吧?
如果,我們的槍支彈藥再早一點被打造出來,那么,是不是我們的后代子孫,就可以不必要承受那么多委屈羞辱?頤和園的大火,就不會燃燒幾天幾夜,化為永遠的廢墟?
“萬歲還記得朱陽縣那邊的地道戰嗎?那就是最簡單的火藥應用,如果我們繼續研究下去,開發下去,足以頃刻間炸毀一座城池的火藥,也不是空口白話……”。
皇帝的眉頭皺的死緊,他不說話,卻抓過來了影五手中的一把鐵槍,槍鏜還是火熱的,他的胸膛里也燃燒著火焰。
一枚烏漆墨黑的鐵豆子,上了鏜,影五在修正皇帝的姿勢,然后,退出幾步,“噹——”一聲爆響,皇帝的身子,踉蹌了一下……
距離最近的那支槍靶,東北角上赫然一個洞眼兒,猶自冒著點兒熱氣兒……
就算是這槍的后挫力強勁,皇帝立足未穩,還是在瞬間熱愛了這物事:“朕決定了!影七影八,直管軍備處,馬上著手研制開發槍支彈藥,一定,要趕在西洋人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