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玄用自己的劍法贏得了武林同道的尊重,也讓一向眼高于頂的蜀山劍盟諸劍客心服口服。武林從來都不缺驚才艷艷的人物,但能夠像葉清玄這般將劍法練到如此“念起則劍至”地步的,世上依然是少有的很。
只是一個上午的比試,葉清玄一人一劍掃平棲霞山上下著名劍客三十七人,所用武學竟然還都是現學現賣的蜀山劍法,這還不算,在棲霞山諸多劍客眼中,原本那些平平無奇、早已被他們爛熟于胸的普通劍招,在這位“小劍仙”的手中,竟然就能生出常人難以想象的變化,放佛他才是蜀山中侵淫劍法數十年的人物,而不是在場的這些蜀山劍客。
這讓這些一向眼高于頂的蜀山劍客們既羞愧,又羨慕,既嫉妒,又欽佩。而葉清玄一直恪守禮節,雖然場場勝利,但只是那謙卑的態度,就讓輸者心里好受不少,到了最后,這些蜀山劍客從單純的掙個勝負,真的變得仔細研究起葉清玄手中的蜀山劍法來,從另外一個角度,重新審視本派劍術,到最后,頻頻點頭之人,心中有所得之士越來越多,對葉清玄的欽佩敬仰之人,也是越來越多。
這也是葉清玄結交這些蜀山劍客的辦法。
他知道這群蜀山劍客,心氣極高,等閑之輩根本不會被他們放在眼中,要想贏得他們的尊重,一味退讓根本不會被對方看得起,但若是盛氣凌人,更會遭受他們的厭惡和反感,甚至是敵對,只有以正途嬴之,再以禮待之,恩威并施,才能贏得他們的真正欣賞。
而事實上,結果也確實非常理想。有了妙針姥姥在臺上坐鎮,許多一心爭強好勝的弟子也不敢放肆,都是公平比武,雖然初時有人輸了頗為不爽,但后來看到許多門內比自己武功高強的師兄弟也同樣敗北,這怒火反倒很容易平息了。
如今葉清玄再次贏了四位棲霞山仙子的連環劍陣,得了妙針姥姥好一陣夸獎,同時也確認了這場比武到此為止,眾多蜀山劍客互相攀談著得失離開了主峰,而葉清玄和梅吟雪二人,被邀請赴宴,與妙針姥姥好一陣寒暄。
棲霞山雖然以女弟子為主,宗主也一向是女子擔任,但與瑤曲山的尼姑庵不同,其門下也是有男弟子的存在,只不過全體居住在棲霞山的側峰之上。這一次酒宴,為了作陪葉清玄,自是有男性高手到場,其中輩分最高的就是妙針姥姥的師弟“九指菩提”喻左瓊,其下也有三位后輩高手作陪,也都是棲霞山劍術最高的三尾男性高手。
酒席上可謂賓主盡歡,“九指菩提”喻左瓊在內的幾名男性高手,頻頻舉杯,氣氛熱烈,但葉清玄偷眼發現,位于上座的妙針姥姥一直只是望著他淺顏微笑,而丁敬音看向他卻多了幾分意味難明的笑意,這讓葉清玄心下不由得有些嘀咕,看來這一次的棲霞山之旅,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靜,這妙針姥姥和丁敬音似乎在自己身上有什么盤算。
果不其然,在酒宴之后,借著紛亂之際,丁敬音與妙針姥姥請著葉清玄到了后堂,妙針姥姥語帶哀傷地說道:“葉小友,老嫗帶你去一個地方……”
葉清玄的精神沒由來的一緊,肅容點了點頭。
三人在月色下深入堂內,推開一扇門扉之后,顯出一個靈堂,上面端端正正的一個牌位,寫著“賢孝弟子盧巧珍之位”。
只看這個牌位,葉清玄心中登時就有些醒悟……
燈昏屋暗,一名戴著面紗,身材窈窕的女子正仔細地打理著靈臺,只從對方的背影和露出來的金色頭發,即便對方沒有回頭,葉清玄也一眼就認出她是盧巧珍的外甥女,那個有著外族血統的美女藍雅。想不到當年的災難,她竟然能夠沒事,這可真是幸運至極。要知道,當時在場的除了身為高手的徐正奕、沈中平,以及稍次一點的祝雄和崔長齡之外,余者幾乎盡默。包括沈中平的幾個徒弟,除了一個顏問道因為跟隨葉清玄前往萬惡無極谷之外,其余者也都是身死當場。
“藍雅姑娘……”葉清玄輕聲打著招呼。
藍雅身軀一震,緩緩轉過身來,葉清玄目視之下,忍不住心中一驚,但卻努力著保持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
因為這位當年美艷非凡的女子,盡管帶著面紗,但依然難以遮掩她完全毀容的左邊半張臉孔,露在面紗外面的額角,完全被疤痕覆蓋,好在眼睛無恙,只是可惜當年一雙美眸璀璨的大眼睛,如今變得黯淡無光。
藍雅盈盈一禮,并不答話,轉身便朝堂后走去。
“這……”
葉清玄大為困惑,旁邊的丁敬音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道:“自從那一次的劇變,藍雅便不再開口說話,雖然師父檢查她的傷勢,確認并未傷及語言能力,但她似乎在上一次的事件中,飽受打擊,從此變得沉默。”
“飽受打擊?”葉清玄有些聽不懂。
妙針姥姥走到靈臺之前,點燃了三炷香,給愛徒奉上,同時緩緩道:“因為藍雅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當時危難來臨,個個自顧之際,巧珍為了救援落后的藍雅,舍身護住了她的性命,結果徐正奕即便功力再高,也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妻子,眼睜睜看著巧珍離去……從那時起,藍雅便認定是自己害死了小阿姨,從此不再說話,完全活在了陰影之中。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葉清玄默然無語,心中極不好受。
妙針姥姥看著自己愛徒的牌位,眼泛淚光,沉聲道:“葉小友,老嫗知道你此來蜀州所為何事,你也不必贅言。一句話,幫我殺了左少白,我便與你結盟……”
“殺了左少白!?”
“怎么你不敢,還不肯,亦或是做不到?”
葉清玄淡淡一笑,道:“都不是。”
“那你同意了?”
葉清玄搖了搖頭,見到丁敬音連連向自己使眼色,而妙針姥姥情緒激動,幾乎當場翻臉的模樣,依舊緩緩說道:“因為左少白,已經被我家二師兄內定了。我若是殺了他的目標,我怕以后的日子都不太好過了。”
“你的二師兄?”
旁邊丁敬音上前解釋道:“姓封,是昆吾‘青木劍’這一代的傳人……”
妙針姥姥恍然道:“哦,現在江湖上人稱‘醉劍’封清巖的是么?為什么會是他?他有什么資格與左少白結仇?”
“因為他娶了申屠鎮岳的女兒,他有足夠的理由為申屠鎮岳報仇!”葉清玄解釋道。
早在自己在昆吾山養傷的時候,二師兄封清巖便與申屠嬌嬌成親,一年新婚燕爾,榮盛為二嫂的申屠嬌嬌甚至已經有了身孕,一直留在昆吾山上養胎,連帶著二師兄也沒有行走江湖,故而一直沒有找鎮岳山城這群叛徒的麻煩。
妙針姥姥聽聞之后,也是點了點頭,道:“可以理解。不過左少白我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這個仇我可等不及看著別人來報。”
葉清玄訕笑連連。
妙針姥姥一陣盤算,最后說道:“申屠鎮岳那個老糊涂的仇,我們管不著,由得他的親人余孽去管。同樣,我們蜀山的血仇,也用不著避讓鎮岳山城,憑什么左少白就是鎮岳山城的了?這樣,關于這個左少白,無論是誰找到,都有資格將其殺死。先到先得!”
葉清玄一尋思,也算合情合理,于是點頭贊同。
沒料到妙針姥姥一定,頓時喜上眉梢,興奮道:“好小子,這可是你說的……來,我再帶你見一個人。”
穿過靈堂,三人七拐八扭之后,再次來到一個有些半封閉的院落之外,幾名弟子緊緊地守在小院周圍,見到宗主和老宗主同時帶人來此,二話不說,連忙把院門推開,里面一個身影,正夜色下坐在石桌上獨自斟酌,聽聞身后門響,驀然回頭看來。
葉清玄與對方打了個對眼,仔細一辨認,忍不住脫口說道:“是你?‘玉扇子’陸敬!?”
這位明顯被蜀山劍盟軟禁起來的高手,竟然是當年跟隨左少白背叛了申屠鎮岳的八大兇人之一的“玉扇子”陸敬。當年被封清巖殺上隱秘山莊,救出申屠嬌嬌之后,這位陸敬后悔所作所為,尤其沒想到即以厚望的左少白最終會投靠魔門,擔心受牽連之下,借機遠遁,想要退隱江湖,沒想到,最終卻被執意為弟子報仇的妙針姥姥,派人給綁上了山。
陸敬本來以為自己必死,卻沒想到會被人像是家禽一樣地給圈養了起來,本就對江湖生涯心灰意冷的他,立即逆來順受,坦然接受了這一切。
“罪人陸敬,見過宗主,見過妙針姥姥。”接著,陸敬默默看向葉清玄,輕嘆道:“葉少俠,許久不見了。想不到當年一別,再見時陸某卻成了階下囚。”
葉清玄轉頭看向妙針姥姥,直接問道:“原來姥姥早有安排,那為何直到今天才找在下對付左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