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化真人出了伏龍寺,在崇山峻嶺間如履平地,他知道自己見到了一場巨大的陰謀,早前的獨善其身策略必須要有所調整,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龍虎山,將他的旨意傳達下去。而且似乎門內有些弟子跟鳳儀閣走得太近了,近到讓此時的自己感到一絲絲擔憂和恐懼。
他不由得有些暗自后悔對這些門人的放縱,如今想來,只怕鳳儀閣的勢力早就滲透到了師門之內,自己掩耳盜鈴的做法勢必將要自食惡果。
此時天色已晚,但昏暗的天地并不能讓玄化真人這般的高手失去目標,依舊健步如飛地向著山下疾馳。
但轉過一個山頭,玄化真人疾馳的身形突然如同釘子一般佇立下來,這由極動到極靜的轉變,竟然頃刻間做到,連衣襟的浮動都沒有,如此玄功令人稱奇。
但更令人驚奇的,是玄化真人的臉色。
在他的前方不遠處,只見明月斜照下,一塊巨石之上,一位衣飾素淡雅麗,臉龐上戴著一方紗巾的女子,此女身形頗高,有著一種鶴立雞群般的驕姿傲態,身材纖瘦合度,體態美至難以形容。此時她正迎風而立,斜斜地看著遠方燈火通明的洛都城,對著到來的玄化真人仿佛從未看見一般。
她的身形婀娜修長,頭發自然地在頭頂上梳了一個髻,一根普通木制的簪子插在頭發上,縱使看不到她的花容,即便她的裝扮如此淡雅。但也能感受到她迫人而來的高雅風姿。
只是她站立的姿態,便有種令人觀賞不盡的感覺,又充盈著如同觀音大士一般令人頂禮膜拜的沖動。如此不用露出玉容。不發一言,仍可生出如此強大魅力的女子,真是人生僅見。
但這個身影別人沒有見過,玄化真人卻是萬分的不想再見。
他的眼睛倏然一縮,一股莫名的恐懼油然而生,手中不由得攥緊了七星拂塵,嘆息一般地緩緩說道:“是你!?”
幽幽一嘆。一把比仙籟還好聽的聲音從那女子的櫻唇吐出來道:“玉樓,你終于來了……”
玄化真人瞳孔猛地放大,想不到對方竟然一聲便叫出自己數十年不曾被人叫起姓名。尤其還是在眼前的這個人口中說出。
想起對方的絕色容顏和當年往事,玄化真人心中忍不住一陣的不寧靜,但玄化真人畢竟是一代宗師,多年來的修行功夫并不是說笑的。只是一想到對方此時出現在眼前。警惕的心情便不由自主地重新占據了主動。
“想不到,深夜之時,還能貧道還能勞動閣主大駕,真是三生有幸啊!”玄化真人冷冷地施了一禮,卻也一語叫破了對手的身份。
鳳儀閣當代閣主,以一己之力,便攪動天下的女子——卓惠梵!
卓惠梵微微一笑,月光下朦朧的紗巾中嘴角的弧度依稀可見。天地之間仿佛剎那光華,玄化真人雖然道心堅固。也忍不住蕩起一絲波紋,就聽那仙籟一般的聲音響起道:“多年不見,想不到玉樓的道心變得如此堅固,真是可喜可賀。”
玄化真人稽首道:“貧道法號玄化,閣主還請莫再提及俗家名號,閣主此來不知所為何事,不妨直言……”
“也好!”卓惠梵淺淺一笑,道:“江湖大變在即,惠梵最后問玄化真人一句,可否愿意與我鳳儀閣共同進退?”
玄化真人灑然一笑,道:“你還是沒變,野心還是這么大……也罷,既然你親自來問我,我便鄭重地答復你,我龍虎道門雖為方外之門派,但絕不介入任何紛爭,江湖中的事情是如此,朝廷中的事情也是如此。”
玄化真人暗嘆一聲,如此說法,已經是最大限度的退讓,明知道鳳儀閣攪動天下亂局,也表明置身事外的立場,說白了,就是放縱鳳儀閣的作為,不管不問。
玄化真人暗想:自己如此做法,對方就該不再算計龍虎道門了吧?
但是讓他沒有料到的是,卓惠梵聽了此話之后,仰天一陣嬌笑,玄化真人眼中驚異之色終于閃現,追問道:“你……你……我如此忍讓,你還不滿意?”
“滿意?哼哼,我很滿意……”卓惠梵嘴角飄出一絲無比動人的笑意,柔聲道:“白玉樓,你當知道我的為人,我既然出口求人,人若是不答應,那便是我的敵人……看來你我之間情誼,也就到此為止了吧!”
“你要跟我動手?”玄化真人猛地站直了身體,雄厚的玄門罡氣登時狂溢而出,方圓三丈之內,空間猶如凝結,白色的玄氣如同云霧一般蕩漾,危機關頭一代宗師的氣度終于浮現,“看來一直以來,我都是太天真了。”
“天真,真的是很天真,白玉樓,我最喜歡你的,就是你的天真!”卓惠梵冷言說道,言語中的嘲諷之意溢于言表,哪里還有之前的親切之情。
玄化真人暗嘆一聲,沉聲道:“卓惠梵,你雖然是鳳儀閣的閣主,武功超凡,但要想殺我,恐怕也不是這么容易!”
“白玉樓,龍虎道門的總門長,我知道你的實力如何,雖然在外人眼里看來,你足足有近百年的時間不曾與人動手,功力算得上高深莫測,但六十年前一夜疾奔三百里,秘密出手,將擊殺令師弟的‘火麒麟’彭烈旺格斃卻是不爭事實吧。”卓惠梵柔柔說著天下幾無人知曉的江湖秘辛,卻讓玄化真人的心思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天絕榜’上排名第七的絕世高手都栽在了外人看來一心修行的你手里,你說我怎么敢大意呢?這也是為什么我會親自來的原因……”
“想不到你們鳳儀閣早就盯上了貧道,貧道真是瞎了眼睛,竟然還一直把你們鳳儀閣當成名門正派,白道至尊……哈哈哈,活該啊,活該,今番說什么進獻丹藥,其實不過是你們對付貧道的手段罷了,逼著貧道表明立場!”
“誰知道你如此執迷不悟,哀家真是痛心!”
玄化真人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一抹眼角淚痕,表情倏然變得凝重,沉聲道:“既然如此,多說無益,讓旁邊躲著的那位現身吧,我倒要看看,是哪位老朋友在此一起等著貧道……”
話音一落,玄化真人凌厲的眼睛神光再掃往不遠處的柳樹林。
卓惠梵悠悠嘆了一口氣。
“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在柳樹林內響起,宣得雖是佛號,但卻無絲毫慈悲之意,猶如天際滾雷一般隆隆傳來,聲音中有種深沉的力量,使人隱隱生出天下至尊、萬物臣服的感覺。
要來的,終于來了。
一個高大的灰衣僧人像塊大葉子般隨著柳浪起伏,從樹頂之上緩步而來,一對長長的白眉下,雙目似開似閉,只是輕功此一項,已可使他躋身超一流高手境界,甚至及得上任何一個天絕高手。
一見來人,玄化真人登時一愣,“竟然是你?臥龍大師?你身為皇家寺院的主官,伏龍寺的主持,竟然也背叛朝廷,成了鳳儀閣的走狗?”
那白眉僧人一出面,一改往日祥和的表情,隆隆聲音倏然響起道:“貧僧‘伏龍寺’臥龍,呵呵,的確是臥龍……多少年了,只怕有兩百年了吧,天下人只知臥龍大師,卻忘了另一個名號……”
玄化真人驚問道:“另一個名號?你到底是誰?”
臥龍大師身上罡氣猛地一凝,整個空間“轟”地一聲,地面上向下沉下去足有一尺,龜裂的痕跡蜘蛛網一般爬向四面八方,獰笑一聲,道:“下地獄去問吧!”
話音未落,整個空間如同爆裂了一般,發出一聲轟鳴,臥龍大師頓時消失原地,最后一個字傳入玄化真人耳朵中的時候,臥龍大師已經爆然沖到了他的面前,一拳橫空,一個巨大的龍頭在拳上浮現,轟然砸落下來!
玄化真人腳踏七星,在間不容發的瞬間,身子如游龍般一扭,滑出去足有近丈距離,讓過對方暴力的一擊,同時右手揮出,空間傳來一聲虎嘯,側面拍擊對方的一拳……
臥龍大師的一拳被玄化真人這么一砸,頓時落空,轟在了地面之上,眨眼間,一道紅光閃過,地面上一身輕輕的悶響,卻頓時出現一個深達丈余,擴約三丈的巨坑,玄化真人滑出的距離不遠,正在這一拳威力的轟擊范圍之內,整個人倏然拋飛,空中身形蜿蜒閃轉,落地滿臉不能置信的表情……
“至尊龍皇拳!?你,你是仙龍老祖!?”
“哈哈哈,不錯!”化身臥龍大師的仙龍老祖終于現身江湖,再次兇猛撲至的同時……
一聲清鳴,天地間一片紫電亂閃,卓惠梵手中神劍“紫煌”終于出鞘,嬌叱聲傳來道:“白玉樓,讓你知道這么多得秘密,想來你死得也有些價值了吧!你放心,你死后龍虎道門自有人依附我鳳儀閣,天地秩序重立,我保你師門千秋萬代長盛不衰!”
話音中,一道紫電橫空襲來,照亮了玄化真人驚駭莫名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