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突如其來的大喝,頓時震得全場人物一愣。
眾人轉身看去,人群一分,登時露出兩個并立的身影,二人年級都是三十許間,一個劍眉鷹目、器宇軒昂,手持一把三尺長劍,自有一股江南山水養育出來的文人氣質;而另一人身穿皮襖,帶著狗皮帽子,滿臉虬髯,腰挎一把無鞘大刀,粗野霸氣,怒目圓瞪,一看便是那白山黑水間闖蕩的磊落好漢。
二人都是被曹勝請來助拳的武林名宿,前者是“金風細雨樓”的“瀟湘劍雨”蘇夢涵,而后者則是頗有俠名的“關東大刀”易東風。
此時二人都是一臉不虞之色,尤其是剛剛喊話的易東風,更是一臉怒意,直直地瞪著章丘太炎和曹勝等人,朗聲道:“曹公,章丘前輩,諸位英雄,哼哼,都先別動手,易某跟蘇兄有話要說!”
曹勝一見二人的氣似乎是沖著自己一方的,心中暗道一聲不好,連忙出言問道:“易大俠,蘇老弟,你們這是何意?”
“何意?哼哼……”易東風一陣冷笑,面上無有好顏色,沉聲道:“曹公啊曹公,咱哥們是受了你的邀請,說是前來公審武林的叛逆、白道的敗類的。為此,兄弟不遠萬里前來,但今日一見,呵呵……請恕兄弟無禮,這里的事兄弟我不參合了,不敢參合,也沒臉參合,免得回去老家之后,被人戳著脊梁骨罵老子不是東西!”
易東風的言語很沖,激得曹勝臉色一陣鐵青,還未等答話。旁邊的蘇夢涵說道:“曹兄恕罪。蘇某門風甚嚴。祖訓有言,蘇家弟子嚴禁構陷他人的小人行徑。蘇某若是參與其中,只怕這事情傳回家中,會惹得老父將我清出家門……”
“你們兩個什么意思?”章丘太炎登時大怒,兩眼幾乎噴出火來,想不到這個時候竟然會有自己人出面指責自己,這大庭廣眾之下,未免太過折損顏面。
曹勝頓時額頭冒汗。這兩個人物跟宋天星不同,自己本來并無深交,只是借著鳳儀閣的名頭才請來的高手,只是希望壯行色,并不指望他們二人出戰賣命,一直都是在助拳的人群之中,并未請入密室廂房。只是萬萬沒有想到,此時此刻,這二人竟然會直接跳出來,指責自己一行人的行徑卑劣。這樣的烏龍事件,未免太過打臉了。
這兩個人的一番話。頓時在青鸞閣內惹起一片附和之聲,因為章丘太炎的行徑實在是太過說不過去,原本眾人還要指責曹征東的無恥舉動,現在卻是禍水東引,全部在叫罵章丘太炎,反倒讓曹征東逃過一劫。
此時曹征東早已被曹勝命人帶著藏了起來,免得牽扯剛才的偷襲,被葉清玄等人挑戰!
曹勝現在也是左右為難,一方面他是真知道章丘太炎的行徑無法自圓其說,不想因為這次的事情陷自己一行人于被動;同時也不敢與章丘太炎做一個切割,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此時易東風和蘇夢涵與章丘太炎對峙上了,曹勝只能在中間和稀泥,安撫雙方,連說誤會,這個時候,連嬴惠英也是不知道如何才好。
葉清玄方面,皇甫泰明朗聲道:“公道自在人心,此時連兩位大俠都看不下去,章丘前輩還要固執己見么?”
就在天下群雄都以為在這件事上,雙方人馬會生不可逆轉的沖突時,當事人一方的章丘太炎卻突然一拍腦門,連嘆數聲道:“哎呀呀,難道老朽真是眼花看錯了不成?”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是呆愣當場!
包括曹勝……
怎么?剛才還義憤填膺的章丘太炎,自己拉出來的屎,難道還要坐回去么?
還真別說,接下來章丘太炎還真的就這么干了!
章丘太炎一句話之后,見到己方人員竟然沒人給自己這個臺階下,連忙又沖著曹勝道:“曹老弟,你說說看,剛才難道是老朽看錯了么?”
說的時候,連連眨眼,這一下曹勝便是白癡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暗罵一聲“臭不要臉的老狐貍”,嘴上卻是連忙道:“是啊,是啊,章丘兄,看來這里一定是有什么誤會了……”
接著,章丘太炎一聲長嘆,念叨:“人老眼花啊,諸位,諸位,諸列位,看來是章丘的錯了,老朽在此給諸位陪個不是,陪個不是!”
章丘太炎當眾向眾人鞠躬為禮,同時雙手捧劍,交還給了嬴惠英,道:“嬴女俠,抱歉啦,章丘救人心切,卻是讓寶劍蒙羞了……”
嬴惠英干嘎巴兩下嘴,卻是接不上話,實在不知道這位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章丘太炎又大度地轉向葉清玄等人,說道:“章丘沖動了,為了救人一命,卻是有些不該。兩位兄弟的傷勢,老朽愿意負責,此陣算我方輸了,湯藥費老朽加倍付出,折損的兵刃神兵利器閣加倍賠償,只要是閣中兵器,幾位看得上的,都可以拿走!”
章丘太炎這么一放低姿態,葉清玄等人都是面面相覷,不知如何作答,他們不怕跟敵人對著干,但卻是在沒想到過對方竟然這么無恥,顧左右而言他,剛剛偷襲傷人的事情,變成了救人心切、失手傷人。
章丘太炎一副老態龍鐘的模樣,又是如此虛心道歉的模樣,頓時在青鸞閣內引來一片同情之聲,尤其對方還是一代宗主,神兵利器閣天下聞名,如此作為,實在是太給葉清玄等人面子了。
葉清玄一行人有苦說不出,生生讓這老王八縮頭烏龜的做法給打敗了。
曹征東跑得無影無蹤,他們若是再窮追不舍,只怕天下群雄面前便有得勢不饒人之嫌。要是激起眾怒。無人仗義執言。曹勝等人圍殺了自己,只怕都不會有人反對。
葉清玄緊盯著章丘太炎的雙眼,對方滿面的歉意在他眼里卻是如同呲牙咧嘴的老狐貍,恨得他牙根癢癢,卻是毫無辦法。
“章丘前輩既然有此明辨,我等晚輩還有何話說?呵呵,真是愧不敢當啊!晚輩受教了,受教了……”
章丘太炎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心底卻是冷冰冰地如同極地。
葉清玄,你們這些小輩竟然讓自己如此窩囊,老夫定然不會與你們善罷甘休。
不過還好,此番毀掉了那桿“青龍偃月刀”,便是最大的勝利。待老夫回去,將那人除掉,“兵甲門”的事情便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
章丘太炎這一轉變,所有人都是始料未及,易東風和蘇夢涵二人對視一眼,齊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啊,沖著曹勝一拱手。道:“曹公,我二人走了!”
曹勝知道這二位心中對自己一行人已經心存芥蒂,留下來也是無用,假意遺憾道:“二位,曹某有愧,家門不幸,出了逆徒,曹某自當有所懲戒,二位何不留下……”
二人實在不想與曹勝等人同一戰壕,但也頗有意想看看比武的結果,還是蘇夢涵夠聰明,出言道:“多謝曹公大度,沒有怪罪我二人沖動之舉。不過正巧在下與大禪寺神秀有約,前往見過神僧,便再度離開……”
曹勝神色一僵,想不到對方的想法不是離去,而是留下,尤其他們坐到大禪寺一方,等于是偏向了葉清玄等人,如何讓他不怒。
易東風磊落性子,看著曹勝的模樣,冷哼一聲,轉身便走,蘇夢涵告罪一聲,拱手一禮,飄然離去。
看著二人離去身影,曹勝心底竟然冒出一縷殺意。
此時葉清玄等人,攙扶著孟源筠和萬國泰回到了房間之內。
段散石立即運功,為萬國泰療傷,先天功配合一陽指,療傷效果驚人。而孟源筠傷勢不重,能夠自行運功療傷。
“多虧老六抵擋住了‘青霜劍’的劍氣,否則大哥全身的經脈都得被劍氣所傷,后果極其嚴zhòng,甚至有可能武功盡廢……”段散石的話頓時讓眾人一陣后怕。
皇甫泰明疑惑道:“可是那‘青霜劍’乃是鳳儀閣的神兵,天下聞名,孟老六怎么擋得下來?”
“是因為此物!”江水寒的聲音響起,眾人回頭看時,他的手中已經握著一根怪異尖錐,而他身后的歸鱉生則是一副肉疼的表情。
“這不是辛冬青戳破老五兵刃和護身罡氣的東西么?”皇甫泰明接過來,順手往厚實的檀木桌面上一戳,哧!
一聲輕響,尖錐頓時鑿穿了桌面,洞穿了過去。
“這是……”
眾人詫異這看似平平無奇的東西,竟然有如此銳利的一面。
葉清玄已經是嘆了一口氣,緩緩道:“又一把神兵!”
眾人心中雖然早有預料,但也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要不是孟源筠手中有這么個寶貝玩意,只怕剛才不但救不了萬國泰,恐怕連著自己都得一起搭進去……
江水寒仔細審視這把尖錐,最后緩緩道:“只能說……是神兵的一部分,因為它更像是一把長槍的槍尖,還是被削斷了一截的槍尖!”
眾人不由得大吃了一驚,神兵還會被毀不成?那個能毀掉神兵的武器,又該是有多厲害?
反倒是魏無疚一副理所當然地表情,接過那東西看了看,說道:“不用懷疑,凡兵分品,靈兵也是分品,包括神兵,也是分品階的……”
眾人頓時好奇地看著魏無疚,靜待他的解釋。
魏無疚笑了笑,道:“就比如萬老大的‘青龍偃月刀’,基本的材質也就是凡兵八品,練成靈兵,也就是靈兵八品左右。而葉子的‘靈緲七絕劍’,材質是九品的等級,但因為遇到千年難遇的地底奇火,煉得整把劍都擁有了靈性,已經是九品的資質,又在武林圣地一番奇遇,已經步入了神兵的范疇……可是,即便是在神兵中,也是下三品的等級,比之鳳儀閣的‘青霜’、‘紫煌’,凌云宮的‘碧嵐’,還是稍有不如。”
葉清玄聽得連連點頭,同時嘆道:“剛剛即便是我的‘靈緲劍’對上‘青霜劍’,只怕也是不能硬撼啊!”
許靈空沒好氣地說道:“劍法本就是以巧取勝,又不是粗苯的斧頭,硬磕敵人的兵器干嘛?”
葉清玄連忙點頭,呵呵連笑。
許靈空冥思苦想,接著說道:“若這是被斬斷的槍尖……傳說中用一桿神兵級別長槍的,只怕只有百年前聞名白道的‘天絕高手’,‘銀甲神槍’烈天行了……”
魏無疚嘆了口氣,道:“只怕就是他了。百年前,有仇敵趁著烈天行離家,將其一家老小盡數屠殺,烈天行追殺此人一路上了三圣島,結果十多天后,世人只在一艘破爛的小船上,現了烈天行幾乎腐爛的尸體,而他的武器‘烈焰槍’卻已是不知去向……想不到,今日竟然被我們得到了烈天行的遺物,真是令人唏噓啊。”
一個白道的“天絕高手”竟然暴死黑道圣地之上,這卻是令人扼腕的一件事。
魏無疚嘆了一口氣,接著將那斷槍尖遞給了歸鱉生,道:“這東西雖然破損,但也是一件寶貝,能擋下‘青霜劍’的攻擊,足以證明這東西具有神兵五品左右的等級,你好好留著吧……”
歸鱉生聽聞這件寶貝如此貴重,卻是不敢再要,連連揮手,但嘴角的哈喇子都快淌下來了,十足的假惺惺。
葉清玄瞪了他一眼,喝道:“這東西與你有緣,你就留著吧。記得,畢竟是白道宗師的遺物,你不可褻瀆。”
歸鱉生大喜過望,連忙揣入懷中,道:“干爹放心,兒子定然用它斬妖除魔,為烈天行前輩報仇!”
滑稽的模樣,頓時惹得季婉婷失笑連連。
葉清玄此時騰地站立起身,笑著說道:“好了,休息足夠,曹勝老賊等人行徑已經惹起眾怒,我這便下去試試他的混元至勝金矛有何高明之處!”
“且慢!”魏無疚大手一揮,攔住葉清玄,沉聲道:“葉子靠后,這一戰,是你家魏大哥的事情,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