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一臉遲疑的方遠山和一臉惶恐的林正端便被請了下來。
有呂仲集這個云州總捕頭出馬,這兩位就算再大牌,也不敢不給這個面子。
方遠山遠遠地看到了這邊幾人,對清正等道士倒也有過幾面之緣,只是旁邊幾個氣勢不凡之人從未見過,連忙拱手答禮道:“有勞幾位相請了,今日之事方某實在汗顏,本想著出面打個圓場,沒想到貴觀手段如此厲害,反倒讓方某白白擔心了一場……”
方遠山心中忐忑,沒想到事情到后來竟然發展到如此地步,早知道就早些離去了,偏偏后續的發展,讓方遠山更是不敢妄動,想要等人群散去之后,再行離去。
而自己的師兄林正端,更是樂見長空照劍門的笑話,也不催促,兩人就這么在小樓里躲了起來,沒想到竟然會被云州總捕頭呂仲集發現,明請暗脅迫地給抬了出來。
“客氣了,方大俠古道熱腸,我青云觀弟子在此謝過——正巧此次來了幾位遠道的朋友,正當給方大俠引薦一二,還請隨同貧道一同入觀飲茶才好——”清正道人微笑著客氣道,對方遠山身后的林正端不明所以,見方遠山不予引薦,也就沒有多問。
林正端也正好隱藏其身份,只裝作方遠山的朋友之流,畢竟自己的身份敏感,此時可萬萬不能泄露。
幾人互相略一施禮,便一同往觀內走去。臨走前,清正指示幾個青云觀弟子,立即為長空照劍門弟子松綁,若是無礙,便請他們即刻下山為是。
云崇等人轟然應諾,自是又開始了忙前忙后,動手時又免不了的在幾名長空弟子身上落些拳腳……
清正等人引著眾人向觀中走去,正路過被綁縛在樹上的長空照劍門弟子身邊時,“神眼金雕”霍東突然仰天一陣大笑,引起周遭所有人的注意。只見他回手一把拉住了身后不遠處林正端的手腕,林正端大吃一驚,見對方突然出手,以林正端真罡境第三重天的修為,卻怎么也沒法躲避,瞬間便被扣住了脈門,冷汗一下子就冒了下來。
清巖等人一時不明所以,疑惑地看著霍東。
方遠山大吃一驚,著急的問道:“這位兄臺,這是何故啊?”
霍東哈哈大笑,放聲說道:“當然是為了感謝這位仁兄了——此次多虧有這位林正端林兄相助,林兄身為鐵旗門特使,此次前來所謂結盟之事當無問題,若是有了鐵旗門的照拂,量它長空也不敢把我們怎么樣……”
一語既出,林正端臉色固然倏然大變,周遭的武林人士和青云觀的眾人也一同驚得呆了起來。原來這貌不驚人的林正端,竟然是鐵旗門的高手。
而作為長空照劍門對頭的鐵旗門出現在這里,意味著什么呢?
六名被綁縛在樹上的長空弟子,瞬間投來憤怒的目光,那是對師門大敵的仇視。
而一直閉目不言、心如死灰的常敬凡,此時猛地睜開雙眼,雙眼一時神光大亮,牢牢地盯住了林正端的臉龐。本來黯淡無光的未來,突然又亮起了一道微弱的曙光。
鐵旗門?太好了……看來老天待我不薄,還留給了我這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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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長空照劍門的弟子們便被放走了。看著這些一臉嫉恨模樣的對手,青云觀的每一名弟子都清晰地感到此事不會就此結束,不知何時,沖突便會再次爆發,而爆發的時候,將比現在暴力千百倍。
“神眼金雕”霍東與觀主靈虛真人秘密長談了一整夜,誰也不知道他們兩人到底進行了怎樣的談話,只是知道,當霍東等人在一天后離去的時候,靈虛真人親自相送,直到觀外五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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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里外,靈虛真人已然回轉,而幾名二代弟子,依然護送在側……
“前面不遠便是青陽鎮了,幾位道友便送到此處吧——”霍東恢復以往那副半死不活的姿態,輕聲說道。
“諸位一路順風——”清正等人一同稽首道。
華子興等人拱手還禮,微笑而行。一日之前雙方還大動干戈,一日之后,雙方竟成了互相照拂的盟友,命運之離奇,莫過于此。
霍東佝僂著身子緩緩而行,路過清巖身邊時,突然站定,語帶疑惑地問道:“清巖道長,小老兒有一事不明,還望道長能不吝賜教——”
眾人一起站定,疑惑地看著二人。
“哦?霍先生請講——”清巖道人也不知道這小老頭葫蘆里賣得是什么藥。
霍東想了一下,組織了一下說辭,接著嚴肅地問道:“之前老朽與道兄對戰之時,你那襲胸而來的一劍,不知接下來的變化,是要向下刺我腹部,還是向上削我首級呢?”
“哦——是這件事啊……不知霍老為何要問這個問題?”
“呵呵,武林中人,純粹好奇而已。”
“若我……不肯回答呢……”
“絕無問題——”霍東淡然一笑,轉身離開。
清巖嘬了一口酒,看著霍東離去的背影,輕笑著說道:“若只是與先生討教劍法,自是向下攻其胸腹,若是生死大敵,呵呵……”
清巖說了半句,但所有人都知道,若是生死大敵,自是向上一劍梟首嘍——
霍東倏然立定,抬頭望天,沉默不語,片刻之后,終于長舒一口氣,回頭帶著滿臉的戲謔神色,嘆道:“如此……當多謝清巖道長解我多年疑惑——”
“咦——?”
霍東滿面春風,仿佛老樹開新花一般的笑容,綻放在那張老臉之上,一邊搖頭,一邊嘆息道:“年關之前,荊南‘落雁幫’副幫主‘萬山刀客’焦傾同,被人一劍梟首,死后尸體還擺著回護胸前的動作,很明顯是中了殺手的虛招,殺手用劍先是在胸腹處一劃,接著劍招猛地向上一揮,一劍絕命!手段倒是與道兄所言毫無二致——數日之后,有一蒙面劍客,提著焦傾同的腦袋去洛都的‘望月樓’換了一葫蘆‘竹蘭香’,那裝酒的葫蘆,據描述仿佛也和道兄腰側那個葫蘆差不多大小……呵呵呵……如此看來,那個殺了焦傾同的劍客,便是清巖道長無疑了——老朽在此就先恭賀清巖兄榮登‘地絕榜’第五十三名了……哈哈哈……”
“神眼金雕”霍東大手一揮,帶著一群滿臉震驚之色的手下,一路大笑著走遠。
留下一臉無奈神色的清巖,舉著手里的葫蘆,卻怎么也沒有了喝酒的心思……
看了看周圍一臉同樣古怪神色的師兄弟,尤其是鐵清石,那一臉悲憤的表情分明說道:你能干出這事來,還有臉來指責我?
清巖高舉雙手投降,說道:“好吧,好吧,我錯了,我錯了——我發誓,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過你們不知道,那‘竹蘭香’真是一等一的好酒……喂,喂,聽我說完再走啊……喂,千萬別告訴師尊啊——”
看著眾師兄弟遠去的身影,清巖道人懊惱地撓了撓后腦勺,呻吟著嘆道:“倒霉啊——看來被那老頭擺了一道。”
那霍老頭兒還真是個不能吃虧的主兒。
以霍東那老頭的性格,怕是很樂意讓自己不得消停吧。以他的名號,直接給“四海閣”遞個條子,保證月內自己的大名就會出現在最新一期的“地絕榜”上。
“這以后有了名望的日子,怕是難得消停了……算了,不想了,回家練劍吧,免得日后再被別人取了腦袋換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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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正端心中悲憤,這幫青云觀的道士真不是東西!自己竟然讓人當了一回槍使,確切的說,是鐵旗門被人當了槍使……只要那幾個長空照劍門的弟子不是蠢貨,便一定會把這次失利的事情全部栽給鐵旗門。
敗給一個無名道觀是一回事,敗給一個生死大敵又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把失利的責任扣到鐵旗門頭上,無疑會讓那幾個長空弟子再次有了活路。
鐵旗門就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會被他們死死地攥在手里。
那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到底是何方神圣?怎會知道我的來歷呢?
林正端只感覺這一切都籠罩在一片迷霧當中,越想越是心驚,腳下匆匆,疾奔鐵旗門云霞分舵。
今日的事情,還是早日上報的好……該如何解釋呢?實話實說當然不行!唉……就說長空照劍門新一輪的排除異己行動開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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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后,清正、清巖、清石、清竹,青云觀的四個二代弟子,全都離山而去了,行蹤未知……
而在眾人離去之前,葉清玄,這個倍受寵愛的二代弟子,受到罕見地嚴厲懲罰,被關入“錄經堂”抄錄道家經書,為期一年,一年內不得出“錄經堂”一步。
而門內眾弟子,也罕見地被一同訓斥,靈虛真人更是親自書寫青云垂訓貼,讓觀中弟子熟背下來,不得輕犯分毫……
鐵旗門幫助青云觀羞辱長空照劍門的事情,也在事后傳遍江湖……
給事情定下如此論斷的,除了幾名當事人,還有“四海閣”的錄事,相關的信息以極快的速度登上了最新一期的武林雜事錄,瞬間傳遍整個云州。
長空照劍門受此侮辱,自然不肯善罷甘休。一番核查之后,鐵旗門門主楊興雄步入先天境界的消息浮出水面,相應的,鐵旗門四處招攬高手,吞并中小門派的舉動也被一同偵察出來……如此多的小動作無疑不說明鐵旗門的野心,這對長空照劍門來說,無疑是心腹之患。
針對鐵旗門的報復行動旋即展開,一天之內,鐵旗門三處分舵被挑,數百外圍弟子傷亡……鐵旗門隨之還手,一名門內長老連同三名親傳弟子被刺殺……
云州武林一時陷于兩大門派的火并當中……
而作為此次禍端誕生地的青云觀,卻因為一紙詔書而幸免于難。“御侍監”管事太監劉賀親自捧著詔書拜訪長空照劍門與鐵旗門兩大門派,宣布青云觀已被朝廷征辟,隨同調查“定邊寶銀”被劫一案,直至該案結案為止,各大門派之間的恩怨都不得牽扯青云觀在內,否則視同謀反……
朝廷的這一紙詔書無異于“免死金牌”,長空照劍門和鐵旗門,無論何等霸道,此時也不敢同朝廷公然作對,只好暫時忘卻青云觀這個罪魁禍首,而把所有精力放在了對付最強大的敵人身上……
青云觀,逃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