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陽府。
新月如鉤。
當葉清玄和寧惠茹的鳳儀閣一行人回到峽陽幫的大宅時,峽陽幫副幫主“落拓書生”余懷志正在焦急地守待著他們。
魯柏齡知他必有要事,令徒弟和孫子安排鳳儀閣弟子休息之后,連忙帶領眾人一同請進了密室。
與葉清玄和寧惠茹稍作見禮,余懷志急切道:“寧閣主、葉少俠,在下知道你們都是寧死不屈的好漢子,但此番恐怕不宜力敵,現在在下探知進入峽陽府的敵對勢力,便有除了白蓮教和太平道的高手之外,這些人還動用了周遭一些投降邪派的山匪水盜,人數達一千之眾,先天級別的高手差不多就有二三十人,如果小的看得沒錯,這里面還有冷月、寒霜這等絕世劍客。江北朝廷和游龍幫擺明了置身事外,所以這一仗絕對不能硬拼。”
葉寧二人聽得臉臉相覷,想不到邪教方面竟會投下如此巨大籌碼,用來鳳儀閣和葉清玄。
寧惠茹嘆息一聲,道:“余副幫主和魯老幫主帶來這樣珍貴的消息,鳳儀閣這次定然銘記在心,先此謝過。這一次,敵人是沖著我鳳儀閣而來,我們不能連累峽陽幫……此事還請幾位不必掛心,我這便帶著弟子突圍出去。”
她這么說,就是要峽陽幫置身事外,不要卷入這毀滅性的無底漩禍里。
孰料峽陽幫這對正副幫主,看似一文一武,卻都是急脾氣,聞聽寧惠茹要讓他們置身事外,俱都大為激動。
魯柏齡滿臉通紅,急道:“寧閣主這是看不起我峽陽幫嗎?老夫雖然出身綠林,但也懂得江湖道義,之前鳳儀閣的行為老朽是看不過眼,但寧閣主既然有心撥亂反正,我等這些當年的山野毛賊,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助閣主一臂之力!”
余懷志嘆了一口氣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圣人云:舍身取義,懷志一生最重仁義二字,若是此時置身事外,恐怕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茍且偷安,不若轟轟烈烈戰死,寧閣主、葉少俠,你們莫要勸我們了。”
寧惠茹默然無語,深受感動。
葉清玄長身而起,朝著二人深拱一禮,慨然道:“今日二位壯士慷慨相助,這個人情葉某領了。今晚便讓我們穩坐高臺,且與這些見不得光的旁門左道,會上一會。”
魯余二人轟然應諾,臉色興奮至極。
能夠與鳳儀閣閣主以及葉清玄攜手共御邪教,就算當場身死,也足以名垂青史,風光一場。
魯柏齡豪氣頓發,朗笑一聲道:“既然葉少俠有心會一會這群邪魔外道,那老朽怎能不盡一盡這地主之誼?懷志,命令幫里的大廚準備酒菜,就在幫內最高的‘望江樓’上設宴,大家吃飽喝足,且看這幫孫子有什么手段!”
此言一出,眾人轟然應好。
寧惠茹神情輕松自若,舉頭望月。
此時月色怡人,如鉤明月灑下盈盈光澤,照得峽陽幫所在的大宅一片通明。
不知這樣怡人的夜色,待會又會又怎樣的血雨腥風呢。
葉清玄倚在“望江樓”三樓露臺的欄干處,眺望宅院外的月下美景。
身后是“望江樓”的最頂層,本是峽陽幫招待幫內核心人員的頂級議事大廳,四面通風,四周街道景色一覽無余,而南面數里之外,更是直接見到浩浩蕩蕩的大江美景。
此時的大廳之內擺了一圈酒席,仍是寬敞非常。
鳳儀閣的眾多女弟子獨自一席,舉止溫文爾雅,而另一邊的男席,卻是都是江上好漢,粗鄙無端,一時間推杯換盞,歡鬧喧天。
原本這些峽陽幫的核心弟子,在見到鳳儀閣這些絕世美女們之后,心動加上自卑,行為分外拘禁,但聽聞今夜要與敵人一番死戰,明日生死難料之后,反而激發了男兒熱血豪情,一個個大碗喝酒、大塊吃肉,豪情萬丈之間,反倒讓那些女兒家目瞪口呆之余,心內頗為感動。
畢竟今晚上,這些漢子是為了她們的安危,要與人搏命的。
姮素雅心中感動,悄悄在仆人的耳邊說了幾句,不一會,大廳的一端便擺了張長案,放著上一張七弦琴。
姮素雅躍眾而起,在群雄矚目之下,盈盈一禮,慨然道:“今日奴家有幸能與諸位英雄對抗邪教,心中甚是感慨,有酒有肉豈能無歌,便讓素雅彈奏一曲,為諸位壯行!”
現場登時一片轟然叫好之聲。
對于這些甘于舍卻性命的江湖好漢,不求這些鳳儀閣的女弟子們生出什么愛慕之心,但求能的一絲平等尊重,便已大為感嘆。
曾幾何時,這些鳳儀閣的內門女弟子們,幾乎就是集合了天下最頂尖的那批女權主義者,又有何人高看過男子,更何況他們這些不入流的江湖匪盜。
自從跟著南朝江爺重振峽陽幫,這些當年縱橫大江的水匪棄惡從善,成了名門正派,腰桿也逐漸硬了起來,但在江湖上,又有什么人會看得起這些人一眼。
今日此時此地,能夠聽到鳳儀閣的內門女弟子為他們演奏,說出去真是大大的有面子,大家本就過的是刀頭舔血的日子,死在這里又能如何?死得其所。
鏘鏘鏘,叮咚……
琴音驟起,便是一連串驚濤拍岸般的急音,一剎那大江東去般的豪情壯志,悠然而生。
姮素雅果然是知音之人,知道任何的纏綿悱惻都不是這些大漢心頭所愿,只有這些激情四射的的豪邁之歌,才最能激發人們胸中的豪氣!
于是琴音激蕩,大浪淘沙,浪起千丈,潮水來了又去,去了又來,人事卻不斷遷變,天地亦不斷變色。
一時間現場無論是鳳儀閣的女弟子,還是不通音律的昂然大漢,盡數被音色所迷,隨著音律心情激蕩,至最壯懷激烈處,葉清玄高歌而起,唱起了英雄豪邁的《大風歌》。
大風起兮云飛揚。
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歌詞簡單豪邁,不斷重復,只是兩遍之后,便已為眾人所會。一時間“望江樓”內凱歌四起,吟唱之音不斷于耳。
就在群雄群情激昂之際,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刺耳冷笑:“哈哈哈,艷動江湖的素雅小姐和威名遠播的葉少俠,什么時候成了青樓里的婊子鴨子?不去外間懲惡揚善,卻在這里跟一群匹夫宿醉賣唱?真實好笑,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