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拔出了他的劍,慢慢的從杜殺的喉嚨里拔了出來,很慢很慢。
他這招劍法刺入的角度,極為精準,狂涌的血液不是向外噴濺,而是倒灌回了胸肺……
杜殺困難地想要咳出血液,卻在咽喉位置,被對方的利劍死死封住了氣門。
所以鮮血并沒有濺在他身上,甚至都沒有濺到桌子上。
看得出來,這種事他很有經驗,衣服若是沾上血腥,很不容易洗干凈,而桌子上濺上血,是會影響吃飯的。
當杜殺的尸體倒地之時,司徒明慶的大碗羊雜面也出了鍋,伴隨著尸體倒地的聲音,羊雜面也被他咣當一聲丟在了桌上。
回身時在店伙計的柜臺上重重敲了兩記,“干活!”
那個年紀不大的伙計迷迷糊糊地站了起來,像個撿起破布娃娃的孩子,拎起虬髯大漢的尸體便去了后廚。
葉清玄突然覺得實難下咽,呆呆地看了眼面前的羊肉和羊雜。
司徒明慶吧嗒著他的煙袋,笑道:“放心,咱們家不是賣人肉的黑店,買賣的是人頭……”
老人家的笑聲未斷,店門口的棉布簾子再次被卷了起來。
兩條人影,象是雪片般被風吹了起來。
同樣的鮮紅披風,同樣的寬邊斗笠,同樣的體型,同樣的高矮,甚至同樣的兵器……
雖然眾人看不到他們的面目,但只是對方這身出眾的輕功,奪目的打扮,已不覺瞧得眼睛發直了。
“賣人頭的到齊了?”一個沙啞的嗓音從一個斗笠下面傳了出來。
葉清玄等人齊齊望了過去。
殺手行當,出錢的主使人很少有直接露面的,否則要中間人干什么?
司徒明慶將旱煙袋在腳底磕了磕,答道:“夠資格的,就他們三個……”
另一人朝前走了一步,斗笠下的臉竟然還帶著面巾,只有一線視野,卻能看出雙目中猶如野狼般的兇光。
那人鼻子在空氣中聳動了下,嗅了嗅道:“死人了?”接著頭一轉,看向那年輕人,陰聲道:“你殺的?”
年輕人眉頭一皺,握緊了劍柄。
另一人確是看向司徒明慶。
司徒明慶聳了聳肩,道:“一個進來吃面的人,可惜時間不對,進錯了門,但想出去就沒那么容易了。”
看著司徒明慶的人半晌沒有說話,最后哼了一聲,道:“事關重大,莫要再出差池!”
而另外一個與年輕人對視的神秘人,上下打量了年輕人一番,森然一笑,轉身道:“老霍頭,要不是你的買賣在江湖上有口皆碑,憑這幾個貨色,只怕接不到這筆大買賣……”
老霍頭是司徒明慶偽裝的名字。
作為黑道殺手掮客,老霍頭在圈里的名頭極為響亮。
既然有名頭,自然也就有脾氣。
面對來人的質疑,司徒明慶顯然有些發火,淡淡地一笑,重新裝了一鍋子煙絲,冷聲道:“我老霍頭幾十年的名聲,可不是你們兩個能批評的,我老霍說了,能行的,就他們三個,看不上,滾蛋!”
“你——”質疑老頭的人差點上前動手,卻被另一人攔住。
“既然是你老霍的舉薦,自然是沒問題的……”
另一人從懷中緩緩掏出一疊銀票,直接交給老霍,淡淡道:“這里是十萬兩銀票,讓他們殺三個人……”
說完,那人抖手一甩,三張名帖如同利刃一般,釘入面前的一張木桌之上。
名帖的邊刃如刀斧一般,深入一寸有余。
孤狼一般的聲音再次響起,道:“一條人命十萬兩。同意的自己選一個目標,一周后,我們武陵府見!”
話音一落,門簾倏然卷起,二人再次如來時一般,隨著風聲消失在外。
“他們是誰?”年輕人輕聲問道。
司徒明慶吧嗒一口煙,嘆息道:“不要多打聽……這趟買賣,是別著腦袋的生意,是否接活,你們要深思熟慮一番……”
一邊說著,司徒明慶一邊走上前,隨意地拿出一張名帖,瞥了一眼。
獨自在角落里飲酒的冷硬漢子,緩步上前,直接從書桌上抽取一張,淡淡道:“反正每天都是這生不如死的日子,死活又有什么分別?”
說完徑直而去。
葉清玄聽得有些發愣,一旁的年輕人卻是一臉好奇寶寶的模樣,問道:“他就是‘一線紅’?那個中了劇毒、命不久矣的家伙?”接著一轉頭,看向葉清玄,笑問:“那你就應該是‘鬼見愁’了?”
葉清玄沒有答話,只是冷冷地看著對方。
司徒明慶嘆息一聲,道:“你小子這好奇的毛病怎么就改不掉,做這行的,最忌諱的就是刨根問底……”說完將手中名帖朝對方一丟,冷喝道:“拿著名帖,滾蛋吧!”
打開名帖一看,年輕人頓時露出一絲笑意,迅快地將名帖收入懷中,接著卻一臉諂媚,沖著司徒明慶搓了搓手指。
司徒明慶無奈苦笑,從懷里掏出兩張銀票,丟給對方,冷聲道:“老規矩,九出十三歸,小小年紀,別死在女人肚皮上。”
“還是霍爺心疼我!”年輕人嘻嘻一笑,連忙搶了過去,沖著葉清玄一拱手,道:“兄臺,一周后,有緣武陵府再見!”
說完一股風似的跑了出去。
店內無人,就連伙計也去處理尸體了。
“他很年輕,還很有欲望……”葉清玄淡淡說道:“但前一個,人心卻是已經死掉了……”
司徒明慶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做這個行當,最直面人性,但想要活得久,還是深藏人性的好……哼,不過都是棋子罷了。”
留下的最后一張名帖,葉清玄緩緩拿了起來,打開一看,上面只有一個名字——
“白衣秀士”柏仲云。
葉清玄吸了口冷氣,因為自己不久前還見過這個人,乃是三圣島方面請來助拳的黑道高手。
想不到是他……
葉清玄不明覺厲地看向司徒明慶,問道:“你知道這名帖上是哪三個人?”
司徒明慶搖了搖頭,道:“本來只知道一個,那是個你絕對不能出手對付的人……”
“所以你給了那個青年?”葉清玄詫異道:“是誰?”
司徒明慶嘆了口氣,緩緩道:“做一行,就要守一行的規矩……你不能問,問了,你就會阻止,阻止了,就有麻煩,就有破綻……還是做好你自己的事吧。”、
說完,司徒明慶走向后廚,再也沒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