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北方大草原的博弈,竟然還關系到中原的安危。
之前已經有跡象表明冀州的太平道方向有胡騎出現,原本還以為是北狄派出的狄騎騷擾中原,原來他們背后的主子,是剛剛崛起的納蘭成吉。
圖雷長嘆一口氣,繼續道:“原本納蘭成吉也有心讓我回去輔佐,但其人其心冷酷似鐵,早晚有一天我也會是拓跋宏等人的下場,所以不予理睬,只想著帶我的族人找塊草原,平淡度日,但那老狼陰狠,竟然抓住我的族人以威脅我……哼哼,當我圖雷是軟柿子不成?一不做二不休,老子殺了老狼隱匿起來的三個妃子,以及兩個幼子,還有他的一個兵馬大元帥,然后揚長而去……”
葉清玄聽得一驚,問道:“你下手如此狠辣,就不怕納蘭成吉殺了你的族人?”
圖雷冷哼一聲,淡淡道:“嘁,以你對老狼的了解,你以為他還會讓我見到族人嗎?就算給我這個機會,那也是陷阱……與其現身與族人一起被殺,不如在他們還活著的時候,便替他們報仇,讓他們死得其所!”
葉清玄登時無語,這貨的邏輯思維似乎與正常人不太一樣。
明知道納蘭成吉會以族人的性命相脅迫,就算毫無辦法之下,也不至于急于出手,硬逼著納蘭成吉對族人痛下殺手啊!
毫無疑問,以老狼的殘忍性格,這些圖雷的族人死得絕非輕松。
似乎不愿再提此事,圖雷伸了個懶腰,毫不擔心身上的傷口崩裂,放佛對葉清玄的止血丹藥極為放心,指端輕輕地在令牌的圖案上刮過,聲音幽遠,淡淡道:“草原是個無情無義的地方,它只會按照自己的意思,不停地折磨草原上生活的牧民。”
“從很小的時候,每一個草原上的孩子就知道,我們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要抗爭的……與草原,與寒冬,與餓狼,與馬賊,與其他同樣在草原上堅強生存的部落——抗爭。生與死,就是成與敗,沒人會向敵人祈求活命,因為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部落子民的殘忍……哪怕養活一名再忠順的奴隸,都不如養活一頭牛羊來的重要……”
圖雷眼光閃耀,沖著葉清玄笑道:“你們這些彎腰在地里刨弄幾月,就能養活全家的中原人,怎么可能會理解草原上的人呢?就像你們一直笑話吠陀大陸上的各個民族生性懶惰、不思進取一樣,在我們草原人的眼睛里,你們中原人也是如此孱弱、如此不知敬畏、如此身在福中不知福。”
葉清玄沉默不語。
沒人能批評其他民族的生活習慣,因為這是成千上萬年以來逐漸養成的。
北方大草原的環境的確要比中原惡劣許多,往往入冬的一場大雪,就能凍死上百萬的牲畜,如果他們不南下劫掠,死得就將是上百萬的草原子民。
這種環境上的劣勢,無法補救。
除非大草原內附中原,而中原朝廷以自身的富裕反哺草原,而草原則以相應等價的物產證明自己對中原朝廷的不可或缺,這樣一來,雙方才能在同一政體之下,共同發展。
否則任何一方對另一方的單純索取,或毫無益處的統治,終將遭到雙方民眾的反對,最后再次分裂,重新回到資源掠奪的沖突之中。
葉清玄這一瞬間,便想到了前世兩個民族政策收獲最好的朝代,唐朝和清朝。
其中二者相同的一點,都采用了兩招堪稱釜底抽薪的計策。
其一便是收編強悍異族的精銳,為自己沖鋒陷陣,二是毫不吝嗇對異族精英的重用,給他們高官厚祿,榮華富貴,盛世名望,令他們與朝廷一條心,逐漸脫離部族群眾,成為中央同化異族的受益群體。
不管是唐朝,還是滿清,其實其民族政策都是很成功的,這也就開創了唐朝初期和滿清初期疆域的極度擴張。唐朝吞并了吐谷渾和東突厥,而滿清更是令北方草原的雄主兩百多年都沒有實力再對中原發動一場有威脅的攻擊,后來甚至差點滅了種,再沒有能力威脅中原。
雖然唐朝后來對異族貴族太過放縱,毀在了節度使制度之上,而滿清毀于統治階級整體的腐敗愚昧,但不得不說,這兩個朝代對周邊民族的控制力度上,始終都保持了極強的主動性和控制力。
如果有機會,這一世的中原朝廷,完全有機會一舉解決神武大陸上所有敵對勢力,統一神武大陸。
看了看旁邊的圖雷,葉清玄心中暗想,如果這些想法可以實施的話,其實眼前這家伙就是一個值得拉攏的對象。
只不過這小子不太好控制,弄不好就會弄巧成拙,培養出第二個納蘭成吉。
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在腦海中轉了一圈,便被他壓制下去。
看到圖雷已經能夠自己活動,恢復罡氣之后,自己的調節已經讓他重獲五成實力,于是葉清玄起身告辭道:“與圖雷兄一席話,令在下茅塞頓開。以后中原與草原諸族如何發展,不是你我現在可以控制的,但日后圖雷兄若有重歸草原發展部族的愿望,葉某可以代南朝一并答應……”
圖雷一聽,心中頓時大動,朗聲笑道:“若真有這一天,圖雷必定以南朝馬首是瞻……”
“哈哈哈,如此一言為定。”葉清玄拱手道:“圖雷兄此去向東,到了武陵府尋找我昆吾派弟子,便會有人接應。到了臥龍島便小心靜養,虛待葉清玄幾日,便回來為兄臺接風洗塵。”
圖雷知曉葉清玄此去是為了展羽一事,也不過分多說,只是抱拳一禮,奔著武陵府的方向便匆匆而去。
呼——
圖雷消失在視野之內后,葉清玄長長吐了口氣,看著懷中最后一面令牌,不由得微嘆道:“想不到竟然會救了圖雷一命,但愿這頭堪稱納蘭第二的惡狼,不會蠢到沒撈到好處之前,便反咬我一口……”
將行囊收拾妥當,葉清玄看了眼太陽的方向,取道西北,直奔夔州府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