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禪冷眼看著卓惠梵這個成就自己夢想、并又毀掉自己人生的女人,忍不住冷聲道:“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卓惠梵冷嗤一聲,柔聲道:“劍神先生忘了,這里畢竟是棲鳳山,又有什么事能瞞得過我卓惠梵?”
李慕禪進入后山拜見定逸師太,的確無法瞞過她。
看著這位堪稱風華絕代的麗人,李慕禪心中只有厭惡和凄寒,這個女人舉手投足之間,莫不盡顯女性之柔美,令人心生憐意,但他確是知道,她的性格強悍得令人害怕,精于隱忍和算計,其冷酷無情處,便是他李慕禪也咋舌不已,自愧不如。
“你我,已許久不見了……”卓惠梵蹙眉嘆道。
“見或不見,有何意義?”李慕禪冷聲道,“當年,你我合作,各取所需,你坐上鳳儀閣主之位,我娶惠茹進一劍山莊,此事一成,你我本再無干戈,后續你以事實真相威脅,我又當你手中之刃數十年,如今惠茹已然遠走,真相也已大白,你又想怎樣?你手中還有何籌碼令我替你賣命?”
“你我相交數十年,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念舊之情?”卓惠梵問道。
“住口!”李慕禪厭惡道:“若非是你苦苦相逼,事情又怎會敗露,寧惠茹又怎會離我而去……”
“不過一女子,與你劍神地位相比,真就如此重要?為了她,亂了你的劍心,武功不進反退數十年,你就不恨她?”
李慕禪目光冷然,轉身道:“不要以為我武功大退就不能殺你!”
卓惠梵一凜,語氣不由得一柔,緩緩道:“這么多年來,你的眼中就只有一個寧惠茹,難道……你就不明白我的心意?”
李慕禪冷笑一聲,沉聲道:“收起你那一套吧,我不是‘玄化真人’白玉樓,你卓惠梵的眼中只有權力,怎會有男人入得了你的法眼?”
卓惠梵目光一黯,淡淡道:“不愧是幾十年的交情……你找寧師姐,在棲鳳山是找不到的,這里雖然是她出生的地方,卻不是她心里的家,她的家另有他處……”
李慕禪木然轉身,神情激動問道:“你知道她去了哪?”
“如果是師姐的話,應該會去那個地方吧。”卓惠梵苦笑一聲,“畢竟當年是寧師姐最喜歡的小師妹,師姐的心思,我又怎會不知道呢……”
“哪里?她在哪里?”李慕禪焦急道:“你告訴我她的位置,我為你殺人,你想殺誰?我都可以為你做到!”
卓惠梵束音成線,嘴唇輕啟,將幾個字傳入李慕禪耳內,李慕禪立即露出驚喜和恍然的神色。
“去吧。這就當你我數十年交情的終結,算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情,不必將什么交換條件……”卓惠梵了無生氣地說道。
李慕禪詫異看了她一眼,顯然想不到精于算計的卓惠梵會有此言語,雖然心中猜測會有什么陰謀詭計,但為了愛妻,李慕禪絕不會猶豫,點了點頭,毅然下山而去。
卓惠梵看著李慕禪的身影消失于山巒之間,冷傲的身形倏然一軟,整個人都剎那變得沉默起來,再無之前女強人的架勢,微微一嘆,嘴中喃喃自語道:“當年盟誓之時,若你選的是我,而不是寧師姐……如今整個天下都會不同吧……”
深吸一口氣,卓惠梵眼中朦朧之色倏然不見,再次變回那可掌控一切的鳳儀閣主,冷冷道:“李慕禪,你的利用價值,只剩最后尋回武道、抵抗羅破敵一途,亂你心者,必然也可令你重拾劍心……為我爭取最后一段時間吧。”
轉身而去,鷹首山上再無一人。
展羽獨坐在屋頂,看著天上明月,心思不寧。
早前如果自己肯不顧什么江湖規矩,出手加入決斗的話,就算極為危險,并且朱大俠大為不滿,但最起碼有極大幾率讓朱大俠生存下來,而不是此時冰冷地躺在棺材之中。
輕嘆一聲,無比懊悔的展羽起身想要四處溜達,散散心,突然聽到后堂開門聲,同時呼延云柱和歸鱉生二人走了出來。
“朱大俠這次的事,我覺得心里特別堵疼……”呼延云柱的話傳到展羽的耳中,令他大生同感,“你說我們是不是太固守江湖規矩了,要是我們出手,朱大俠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你可拉倒吧!”歸鱉生冷哼一聲,道:“就咱們這身手,上去也是白給,不但朱大俠未見得會活下來,就我們也得交代進去……”
“可朱大俠就這么沒了,我實在過意不去,總想要做些什么……”
“現在我們最主要的就是別給干老兒他們添麻煩,靠山王府高手與白道的比武馬上臨近,干老兒他們也在準備行動,咱們全力配合就可以了。不過我覺得再除掉厲莫引之前,有一件事是必須解決的……”
呼延云柱一愣,問道:“什么事?”
“人質啊!”歸鱉生翻了翻白眼道:“就是風家的那位少爺,被擄去的叫風什么飛的那位!”
“風亦飛!”
“對,就是他!”歸鱉生道:“救了人質之后才能放手施為不是,不然總有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你也不敢下死手,萬一威脅人質安全呢?”
“對,對對,你說的有道理!”
歸鱉生的話落入展羽耳中,讓他也是眼前一亮。
確是如此啊!
靠山王取走寶劍交給風亦飛的舉動讓陰九幽心中不大舒服,以他魔門宗主的地位,說出來的話自是一言九鼎,這風亦飛語帶驕傲,一副不把他看在眼內的神氣,使他不喜。不過他人極陰沉,表面上—點也看不出來。
眾人好奇地看向風亦飛,都是想聽聽這位被厲莫引和靠山王推崇的青年有何高論,以此判斷其背后的那位高人,是否真的是鑄劍大師。
風亦飛接過長劍,仔細品評,他看的方法極端奇怪,舉高放低,又不斷用手指彈動劍身,發出—下—下的金屬鳴聲,清音余韻,非常好聽。
眾人緊盯著他,看他有何話說。
風亦飛臉上不露半點聲色,忽地將劍平捧胸前,仰首望天。
眾人正不知他所為何事,風亦飛露出思索之色,接著長嘆一聲,跟著又是冷笑連連,聲音隱帶氣震,令人知曉他也是一名先天級別的高手。
風亦飛仰首道:“老太公啊,老太公,這都被你預料到了,那人鑄劍之法,果然是如此。枉他身為人杰,卻是如此心肝,真是令人不齒!”
這幾句話沒頭沒腦,眾人都大惑不解。厲莫引和靠山王卻知他是識者,定然是看出此劍暗中有何問題,同時那令他不齒之人,恐怕也多半說的是鑄劍的章丘太炎。
朱勝北奇道:“風少俠,可是有特別的發現?”
風亦飛眼光連閃,冷冷將手中寶劍一擲,鏘的一聲插于自己面前,淡淡對著靠山王說道:“王爺,如果肯信在下一言,這把劍還是少用為妙,不然日后因它而枉送性命,太過不值!”
此舉引得眾人大為不滿,“七星手”陶武道:“風少俠未說出心中之言,怎可就此妄下定論?”
陰九幽飄渺陰冷的聲音道:“只怕是不學無術,故作驚人之言吧?”
其他人也是頻頻點頭,這把劍之鋒利眾人有目共睹,就連厲莫引和鬼宗宗主都認為是一把寶劍,何以在風亦飛口中變得一文不值?
靠山王同樣有些不明所以,確是有些認為這年輕人有些危言聳聽,于是耐心問道:“風少俠何不明言提示,本王何以會因此劍送命?”
風亦飛潤色了一下語言,侃侃道:“諸位也許不信,此劍在鑄造方法中,雖然選取材料珍貴,但卻欠缺靈氣,不能形成劍罡,只能算是低劣制品,而為了彌補這點不足,鑄劍之人使用了鑄劍之法中的禁忌之術,以此催生鋒利而帶有殺氣的寶劍,雖然看似靈動,其實浮于表面,沒有內在,而且那種禁忌之法,催生寶劍的戾氣,寶劍暗自損害用劍之人的生氣,并內生損傷,用得日久,寶劍看似完整,卻必然自毀,用劍之人沒有防備之下,必有死傷。這,是一把兇劍!”
“胡說八道。”
“謬論,謬論……”
“劍只有好壞,哪來的兇吉?真是不知所云,不知所云……”
風亦飛此言一出,在場諸人立即大為鄙夷,紛紛嘲諷不斷。
“靠山王”皇甫守拙同樣也是心生不滿,自己重金買來的寶劍,就算不是神兵,但被人稱之為“兇劍”未免也太過了些,難道自己就這么沒有眼光嗎?本待發怒,但意外看到旁邊的厲莫引神情一動,陷入沉默,再看另一側原本一動不動的“魔僧”無怨也是突睜雙眼,一瞬不眨地看向風亦飛,如此舉動實在罕見,令他心中不免也是一愣,深思片刻,問道:“不知風少俠所說的禁忌之法是什么?何以會讓寶劍自損?這劍罡、靈氣,又是何物?”
此時不待風亦飛回答,“魔僧”無怨突然插口道:“風施主與家中主上,是否為兵甲門傳人?”
風亦飛首次露出注意的神情,向無怨和尚拱手道:“確實如此。”
“這么說,施主口中所言的老太公,便是‘藏鋒谷’的藏劍老人嘍?”
“大師真是見聞廣博。”風亦飛之語等于默認。
想不到厲莫引的猜測被證實,剛剛風亦飛的論斷立即變得不同,眾人同時陷入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