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依依,軒窗微亮。
李道宗推開房門的剎那,燭光下一位便已出現在眼前。
“宗兒……”
“母親。”
尚惠嫻,李道宗的母親,李慕儒的發妻,這位幾乎一手將一劍山莊弄得支離破碎的女人,從外表上看,是如此的清清淡淡、柔情婉約,任誰看到這幅身軀和面容,都無法想象在這副面具之下是一副怎樣的野心,不過在李道宗面前始終都是一位愛子心切的慈母,甚至對他極為寵溺。
一雙玉手拂過李道宗浮腫的面頰,那里是李慕儒一巴掌落下的后遺癥,他沒有運功消除,而是任由那辣的疼痛留在臉上,以此減輕內心的痛苦。
“宗兒,你受委屈了……”尚惠嫻目中含淚,卻不知如何安慰愛子。
李道宗微笑,“母親,你又清減了。”
尚惠嫻窩心地笑了笑。
爭權奪利數十年,當年是為了給自己爭一口氣,現在,還不是為了自己的兒子?
“母親怎么會來河東府?”
尚惠嫻輕嘆一聲,緩緩坐下,道:“還不是因為莊中大變,我一人留在莊中又有何用?師姐和你大伯……唉,我管不了他們的心思,但卻能夠勸勸你父親,這些年來,你父親的心思變得太快,變得我都看不懂他了,我只希望勸回你父親,去尋找你大伯,輔助他恢復功力,挽救江湖于危難……”
李道宗暗嘆一聲,母親的心思還是那么單純。
父親變了嗎?
也許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溫文爾雅的翩翩君子了,但他的野心恐怕從來沒有變過,只不過以前被大伯父壓制,而如今完全的放縱開來了。
“母親還是省些力氣的好……”李道宗緩緩道,“父親……恐怕不是你能夠說服的。”
尚惠嫻露出憂慮的神色,片晌無語。
幾個呼吸之后,她微微一笑,對著李道宗道:“宗兒還是跟母親說說,你離開一劍山莊這些日子都經歷了什么吧,看你變得又黑又瘦,定是吃了不少苦……”
李道宗知道,母親只是找個由頭留下自己,對那些事情并不感興趣,她只是想好好看看自己,能陪她多呆一會,不然自己跳脫出去,不知有得多久才能見到。
他決定留下來,說一些看似無用的事情,重要的不是內容,而是過程。留在母親身邊,陪伴,說說話,就是盡了孩子的孝道。
長夜漫漫,燭光中,只有孩子與母親驚詫、低呼和輕笑的聲音。
窗外,月色下的花叢中,姜斐然手捧寶劍,眼神中有幾分欣慰又有幾分孤寂。
一聲輕嘆在不遠處響起,姜斐然并未轉身,李慕仙灑然走了出來,淡淡道:“癡兒,你這又是何苦,明明知道我帶他回來見你,你又為何避而不見呢?”
姜斐然淡淡一笑,道:“現在未見得是最佳時期,我們尚且年輕,日后會有很多機會。況且伯母思念道宗心切,這個時候讓他們想見,讓他們見見自己珍視的人,無論是對伯母,還是道宗,都是有好處的。”
李慕仙深深看了這位秀外慧中的女子,認同地點了點頭。
多看看自己在乎的人,身邊一些令人焦躁的事情,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王府大堂,再次燈火通明。
歡聲笑語不斷,“靠山王”皇甫守拙大擺宴席,慶祝厲莫引的旗開得勝。
酒過三巡后,侍女川流般獻上美食,眾人放懷大嚼。
席間厲莫引將得自朱勝北的金锏獻上,笑道:“王爺,今早本人自‘金锏’朱勝北處得來此物,便贈予王爺留個紀念……”
皇甫守拙大喜,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此物乃是厲宗主為本王立下的第一功,本王設立‘功勛堂’,將此物供奉于內,更記錄宗主大功,傳于萬世之后。”
席間各路官爵富貴,齊贊靠山王仁義英明。
厲莫引淡淡道:“王爺確是賢主,有此彰顯功德之所,那還怕沒人奮勇殺敵,爭立功勛呢?本宗主在此預祝王爺旗開得勝,榮登大寶!”席間施了一禮,并將金锏遞了出來。
自有人將金锏遞上皇爺。
皇甫守拙看了一會,信手一砸,砰地一聲,地面青磚崩碎,深陷三寸有余,靠山王吃了一驚,好奇問道:“本王武功低微,想不到這金锏如此不凡,不知此物可算得神兵?”
厲莫引道:“稍遜少許。”
靠山王無奈一嘆,道:“可惜本王當年韜光養晦,未曾積攢寶物,否則若有神兵壓鎮,定可增添不少氣運。”
席間“奪命槍”戴虎笑道:“這有何難,只需找到神兵消息,屬下為王爺買來不就行了。”
席間眾人不僅大笑出聲,魔門諸宗主更是冷嗤出聲,面帶譏諷。
靠山王不愿手下沒面子,笑道:“戴老師說笑了,自古神兵難求,又有何人肯賣啊?”
“七星手”陶武道:“若是買不得,便是搶也要給王爺搶來。”
風宗東方胥忍不住笑道:“好簡單的想法,那鳳儀閣中就有兩柄絕世神兵,不如陶兄幫在下搶來鑒賞一二如何?”
“你……”本是哄王爺一樂的說法,沒想到會被人擠兌,陶武登時語塞,氣得滿臉通紅。
“阿彌陀佛!”“魔僧”無怨此時開口道:“神兵未見得無敵,主要還是看用兵器之人,王爺應當將注意力放在聚攏人才上,而不是神兵死物。”
“靠山王”皇甫守拙一拍大腿,哈哈笑道:“無怨大師不愧佛門高人,不愧本王謀主,所想之事卻是符合本王心意,這神兵之說,不過本王一句戲言,諸公不必放在心上。”
“王爺英明。”
“魔僧”無怨點了點頭,又道:“不過……人才雖然比神兵重要,不過王爺所說‘氣運’之事,也不得不慎重考慮。自古以來,民間常言:‘神兵為有德者居之’,神兵確是能凝聚人望,獲取天下名聲,這便是王爺所言之氣運,以此觀之,若是王爺能夠獲得一二神兵,必然聲名大起,獲得無限聲望。”
此言一出,包括厲莫引在內的魔門眾人,也都是頻頻點頭。
皇甫守拙大喜,道:“不知大師何以教我?”
無怨道:“獲取神兵,不外三途:一,聘請鑄劍大師鍛造,不過成功率低下,并且世間的五大鑄劍宗師,我等聘請不易;二,自古傳承下來神兵利器其實不少,只不過其中大多數早已泯滅于民間,說不定就有神兵掛于農夫之墻壁,徒嘆生不逢時,王爺可以廣布消息,收購神兵,古有‘千金買馬骨’,今有‘萬金買神兵’,其作用相同,即可以為王爺漲聲望,又可以收集神兵,兩全其美,只不過此舉耗時日久,結果未明;三者,便是便是奪取歷史中名聲顯赫的神兵了,要么探尋古墓,要么想法奪取,比如青銅龍塔內之‘至尊龍劍’,比如三圣島戰東來手中的‘無上天刀’,甚或其他……此舉最為快速,只不過只能暗中進行,不可公然告知,以免有礙王爺聲名。”
“大師一語,令本王頓悟。”靠山王一躍而起,朗笑道:“本王雖然愛惜名聲,不過更看重實力,江湖上的那些虛名對本王毫無用處,大師所言三事,聘請鑄劍大師,萬金買神兵,參與神兵爭奪,三者都是本王所想,不如同步進行!”
“好,王爺豪氣干云,貧僧愿效犬馬!”“魔僧”無怨一拱到底,周遭官員商賈齊聲贊和,同時宣誓效忠。
厲莫引聽的心中一動,突然開口道:“王爺若是想要聘請鑄劍大師,在下這里倒是有一人可以推薦……”
靠山王吃了一驚,喜道:“原來宗主認得某位鑄劍大師?”
厲莫引笑了笑,道:“這個人是不是鑄劍大師在下不敢評判,不過在下猜測,他家的家主卻是五大鑄劍大師之一的藏劍老人,只是可惜此人雖在本宗主手中,卻是執拗的可以,不肯降伏鑄劍!”
靠山王頓時明白,定是魔門掠來的人質,于是毫不在意地笑道:“宗主放心,在本王看來,世界上就沒有不能合作的人,越是執拗,便說明他越有想要的東西,宗主不妨將此人帶來,讓本王看看,能否滿足他的心意。”
厲莫引微微一笑,道:“好,如此就讓本宗看看王爺的手段!”
不一會幾名侍衛便拖著一人走入殿內。
來人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身形高瘦,兩頰深削,眼睛頗有神采,使人感到乃非凡之士,渾身獸皮短衫,頗為干練。
此人正是之前被魔門扣押的風亦飛,風山之子,風青青的大哥。
皇甫守拙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面露倔強的青年,微微笑道:“這位小哥好面相,不知如何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