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潮先生,這段時間可是辛苦你了。”
張廷蘭說這話絕對不是客氣,而是有感而發,詹天佑比起一年多之前衰老很多,鬢角上面已經有了白發,由于長期在野外工作,餐風露宿,詹天佑的臉上也掛滿了風霜。
按照原本的記憶,詹天佑此時已經帶著滿腹的遺憾去世了,不過此時詹天佑雖然衰老,但是精神狀態還是很不錯。見面之后,就笑著說道:“拙言,吉奉鐵路修得比預想的還要快,再給我一個月,就差不多能全線貫通了!”
一個月?聽到這個消息,張廷蘭頓時就臉現喜色。打破南滿鐵路的制約,用自己的鐵路,將東三省聯系到一起,不只是經濟問題,更是國防安全的需要,現在終于收獲了果實,哪能不高興啊。
楊宇霆更是如此,笑著說道:“有了吉奉鐵路,就不用受制于人了,其實從先大帥遇刺,我們就應該看出來,讓日堊本人管理鐵路,在鐵路周邊駐軍,這是多么危險的事情,完全是把性命攥到了日堊本人的手里。現在有了自己的鐵路,安全也能有保證,軍事調動能夠更加便捷,實在是天大的喜事!”
詹天佑也笑道:“吉奉鐵路全長四百二十三公里,從規劃到建設完成,用了不到兩年的時間,這在全國來說,都是一個奇跡。這都離不開奉軍充足的財力,強大的動員能力,以及工業生產水平。從枕木到鐵軌,從機車到車廂,每一個螺絲釘都是咱們自己生產的。我已經去了哈爾濱,鄺景揚負責的軌道車輛公司已經生產出了蒸汽機車,性能堪比國外同類產品。在自己的鐵路上,跑著自己的火車,一直是詹某的夢想,沒想到到了這個年紀,終于看到了,心里頭說不出來的高興啊!”
說話之間詹天佑的眼圈已經發紅了,聲音哽咽的說道:“從建設京張鐵路開始,我就盼著有生之年能給中堊國修成初步的鐵路網。
到那個時候,中堊國就能徹底聯系起來,國力成倍增加,再也不用害怕列強侵略,我也能含笑九泉。哪里想到從京張鐵路修通之后,就一直蹉跎,足足十年時間,從滿清變成了民國,工業沒有多少提升,鐵路修筑沒有一絲的進步,好好的國家命脈,都掌控在列強的手里,我心痛啊!”
對于大多數科研人員和工程師來說,四五十歲是經驗和體力最巔峰的,也是最容易出成績的時候。從1905年到1909年,詹天佑用了四年時間,修成了京張鐵路,這是第一條完全由中堊國人獨立自主設計施工的一條鐵路。鐵路建成之后,詹天佑也達到了一生威望的巔峰,正在他摩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的時候,卻迎來了長久的沉寂。
直到被請到奉天,詹天佑才重新主持修建吉奉鐵路,而此時他已經五十八歲,垂垂老矣,能夠把吉奉鐵路建成,詹天佑已經是老懷大慰。
“拙言,修京張路,兩百公里用了四年時間,修吉奉鐵路,四百公里用了不到兩年的時間。除了奉天工業實力雄厚之外,我也采用了不少新方法,尤其是在修筑鐵路的時候,訂立了一套嚴格的施工規范。有了這套規范,以后再修鐵路,就有章可循了。”
任何行業都需要規范,尤其是鐵路建設,各地都要完全一致,這樣才能讓鐵路網順利聯通,也有利于保養維護,增強安全性。有了規范之后,再去做什么都變得容易多了,詹天佑不只是修了一條鐵路,而是披荊斬棘,把道路給后人開辟了出來。
張廷蘭深知其中的價值,不由得深深的鞠躬,然后說道:“多謝達潮先生,以后東三省鐵路事業能夠有大發展,全靠先生的功勞。”
詹天佑連忙擺手:“我不過做了一點本份而已。不到東北,不知東北之富,不到東北,不知東北之危。三省百姓的生死都系于拙言一身,能夠看到奉天政府銳意進取,奉軍將士保家衛國,我對東三省也充滿了希望。這一年多,我邀請了不少昔日的朋友和學生,讓他們都到東三省效力,另外修路的時候,又著力培養了一批年輕工程師。就算詹某修不了鐵路了,他們把本事都學去了,一樣能夠繼續工作。”
吉奉鐵路已經被詹天佑看成了人生收官之作,在修路的時候,他已經有意識的將重點任務交給年輕人,大力的培養各種人才,為奉軍留下一套完整的鐵路設計施工人才。
這份苦心讓張廷蘭和楊宇霆都十分動容,對這位老人充滿了感激之情,張廷蘭笑著說道:“達潮先生,日堊本人剛剛威脅我要切斷南滿鐵路,要關閉大連港,把咱們對外聯系的道路斷絕,您就給我送來了這么好的消息,真是要感謝您啊!”
詹天佑一聽,頓時也笑道:“總司令,日堊本人主動切斷南滿鐵路,他們這是在作死啊。鐵路運輸最講究一個可靠,他們隨意關閉,就等于砸了自己的招牌,以后誰敢使用日堊本人的鐵路,咱們的吉奉鐵路還沒有通車,就已經贏了。”
“沒錯,他們在鐵路線炸死了先大帥,現在又掐斷了鐵路,所有商人對于日堊本的鐵路哪里還有信心了。以往沒有自己的鐵路,不得不仰仗他們,但是現在情況變了,索性就讓日堊本人的鐵路變成一條死路,誰也不在上面走!”楊宇霆笑著說道。
張廷蘭對于這個提議也是十分的贊同,南滿鐵路每年能給日堊本人帶來五千萬的收入,可以說是一條黃金之路,這里占堊據了東北最好的地理位置,擁有難以匹敵的區位優勢,擁有難以估量的經濟和軍事價值。
想要直接動南滿鐵路,那就是和日堊本宣戰,毫無疑問,奉軍還沒有這個實力。但是卻可以通過迂回的辦法,減少南滿鐵路的運力,進而壓低利潤。
鐵路維護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如果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看日堊本人還怎么維持下去,這就是用軟刀子扎人,一樣可以讓日堊本人損失慘重,痛入骨髓!
“達潮先生,吉奉鐵路關系重大,全仗著您了。”
“拙言放心,詹某會圓滿完成的。”詹天佑說著,又從皮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送到了張廷蘭的面前。
“拙言,這是我規劃的幾條鐵路,其中包括從奉天到鳳城,吉林到哈爾濱,奉天到承德等地的鐵路線,另外還有以洮南為中心,連接東蒙的幾條鐵路。如果能修建完成,不只能讓東北的鐵路連成網絡,而且還能把蒙古也聯接進來。
有了鐵路的聯系,地區經濟就融為一體,如果有機會,就把外蒙古也納入進來吧,整個北疆就安全了。”
一個優秀的鐵路設計者,不但是要懂經濟,還要懂戰略。很顯然詹天佑就是一個優秀的鐵路人才,他已經關注到了外蒙的問題。
這里可以說也是后世中堊國人心中的一個痛處,失去了外蒙,中堊國的戰略空間被極大的壓制,北方的安全形勢空前的嚴峻。
不過要想改變這個歷史,并不能靠著一腔熱血就能解決,必須有配套的工程,俄國仗著西伯利亞大鐵路,運兵到外蒙比起中堊國方便太多了。中堊國要想對抗,就只有修筑更密集的鐵路,向外蒙投放經濟和軍事的力量。
一手大棒,教訓那些叛國的王公,一手胡蘿卜,拉攏底層的農牧民。只有這樣,才能把外蒙古徹底拿回來,不然就是一個空想。
詹天佑將這份規劃送給張廷蘭,其實也是對他的殷切希望,奉軍能夠擔負起保家衛國的使命,把北疆守護好。
“達潮先生,您放心吧,這份規劃我會盡快落實,以后不只東北要遍布鐵路,整個中堊國都要遍布鐵路,把每個省市都緊密的聯系到一起!”
和詹天佑聊了一會兒,讓張廷蘭和楊宇霆格外的振奮,東三省大力投入建設,現在已經陸續開花結果,他們也充滿了希望。
就在這個時候,常蔭槐也來到了張廷蘭的辦公室,一見面常蔭槐也是滿臉難掩的喜色。
“拙言,又有好消息了,夏寒他們的采購團運送的首批貨物和人員,已經到了葫蘆島。”
張廷蘭一聽這個消息,頓時豁然站起,他對于這次抄底德國,給予了厚望,這是奉軍少有的從技術上趕超日堊本的機會。如果能夠實現了預期目標,在三五年之內,奉軍至少在陸軍方面就不用怕日堊本人。如果實現不了,恐怕就要推后十年,直到大蕭條才有這樣的機會。
畢竟有些工業技術和關鍵設備是西方國家看家的本事,有多少錢,都買不到。尤其是在奉軍剛剛經歷動堊亂,正急需恢復元氣的時候,能把機器設備運回來,張廷蘭簡直喜出望外。
“拙言,這就叫否極泰來,一場叛亂,讓奉軍到了低谷,現在也該快速的攀升了!”
“鄰葛,咱們馬上去葫蘆島看看,究竟有什么寶貝。”
張廷蘭秘密趕到了葫蘆島,隨船回來的正是鄺榮光,老頭子雖然在海上長時間漂泊,但是十分有精神,見面之后,就抓住了張廷蘭的手,笑著說道:“拙言,我這次運回了兩個鋼鐵廠的設備,總產能能達到五十萬噸,只要建設,咱們的力量一下子就翻了一倍還多啊!(。[本文字由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