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權同樣出身世家,有忠義之心,但是同樣的,也把家族看得比自己性命重要,如果是不忠導致族滅,那沒什么話說。
可是對于皇權這種事,沒有道理可講,黃權覺得好像自己在等著家族被滅一樣。
特別是現在滿朝一片祥和,自己找不到任何人商議,這種苦悶,讓黃權分外難受。
入夜,劉璋找來三個人進入小亭,三人正是白天受封的法正,張任和折蘭英。
小亭中間擺著一張圓形餐桌,擺著酒菜。
法正和折蘭英都沒什么顧忌,各自找位置隨便坐了,只有張任為人古板一些,覺得劉璋現在是皇帝了,就算是坐下也坐的端端正正的。
“之前也說過了,叫你們三人來,你們也知道什么意思。”劉璋開口說道。
張任立即道:“陛下放心,張任愿第一個提出請求遞減爵位。”
劉璋擺擺手:“還是讓月英提出來吧,朕知道張將軍忠心耿耿,但是你為人不太懂得轉彎,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件事做下去,就得罪了滿朝文武。
而且朕預料,明日只要提出遞減爵位,會有大風波,并不能一錘定音,到時候為了讓朕放棄遞減爵位,他們當然不敢對朕怎么樣,必定對你下手,只要將你陷害了,這遞減爵位就去了一半。
所以,第一個出頭的,必須要能頂得住這些人壓力,張將軍到時候只要在月英提出之后附和就好了。”
劉璋明白遞減爵位的壓力,要知道古代的人都是在意一個封妻蔭子的。
自己麾下文武不是圣人,不是自己制造的機器人。他們不要命的跟隨自己,誰不是為了一個功名大業。
在古代人來說,功名大業可不止是自己得了大官,還要惠及子孫才算功名大業,而很明顯。爵位是最能封妻蔭子的,這也是他們最在意的事情,相對來說官職倒沒那么重要。
現在實行遞減爵位,劉璋完全能感受到那種壓力,要不然以劉璋性格,根本不會這么轉彎。
黃月英坐在劉璋旁邊撇撇嘴。對劉璋十分不滿,張任就舍不得用,偏讓自己出頭,明槍暗箭的,黃月英倒不太在乎,以后自己肯定被滿朝文武罵。心里總有些不舒服。
聰明如黃月英,現在突然覺得,恐怕劉璋不止是要她吸引滿朝文武的火力,這件事后,自己在朝中當官就難了,看來到時候為了平息滿朝文武怨氣,自己的官職都得被下了。
黃月英知道這是遲早的事。只要嫁給了劉璋,后宮是不能干政的,自己這官職估摸著是保不住,可是自己下和被迫下是兩碼事,黃月英現在是怎么看劉璋怎么覺得不順眼,這個人是整天削尖腦袋害別人嗎?
“其實我可以打頭的。”法正笑笑道,法正最開始跟隨劉璋的原因,僅僅就是讓以前從扶風過去的老鄉看看,自己是很能干的,讓曾經那些瞧不起他的同鄉人。都知道自己的能力。
后來江州屠殺開始,法正只是為了和劉璋一起完成新政。
現在不管是新政,還是在同鄉面前證明自己的能力都辦到了,法正已經沒什么遺憾,到時候被滿朝文武記恨。那就記恨吧。
法正說完,劉璋見折蘭英也要說話,立即打住道:“朕找你們來,不是讓你們誰來打頭的,月英在川軍中威望最高,應變能力也強,什么明槍暗箭都不怕。
而且月英馬上就要成為我的妻子……恩,雖然折蘭也是,但是折蘭統領異族軍,身份敏感,月英是最合適的人選,你們也不必爭了。
叫你們來,朕只是覺得愧對你們……”
張任嘴一張,正要說話,劉璋揮手止住:“月英和折蘭朕就不說了,都是我劉璋的妻子,法正和張任,從涪城之戰就跟著我,沒有你們,我連荊州都拿不下,也更別月英來投效。
十年過去了,你們立下的功勛,本來就該分封王爵,但是現在不但要變成遞減爵位,還要你們打頭,朕是真的覺得虧欠你們。”
“陛下,張任一心只想輔佐陛下,得成天下大業,能有今日,張任已經知足,異姓諸侯王開府治國,不利于朝廷權威,同樣也不是張任心中所愿。”
法正笑了一下道:“只要陛下還記得當初江州花園的話,那就絕對對得起法正。”
“好。”劉璋輕出一口氣,笑著道:“就知道你們會這樣說,朕也可以坦白告訴你們,朕雖一心為了大業,但不是薄情寡義之人。
飛鳥盡良弓藏這種事情,我劉璋不會做,如今大漢一統,我們共享富貴,來,干。”
“干。”
劉璋舉起酒杯,和法正張任一飲而盡,以前因為天下沒有統一,一直沒有這么暢快地喝過酒,現在終于放松了許多。
法正突然道:“陛下,我記得當初在涪城時,陛下就是一杯酒下了涪城官員的兵權,現在這是輪到我們了啊,哈哈哈。”
劉循房中,因為周不疑和曹沖就要上任軍機處,所以這些日子,周不疑和曹沖都留在劉循府中,陪著劉循一起學習,現在周不疑和曹沖不止是教劉循一些東西,也同樣是朋友。
以后去了軍機處,恐怕都沒有辦法進劉循的寢宮了。
劉循在一旁看書,周不疑正給曹沖講一道數學題,兩人現在對劉璋講的那些都熟悉的差不多了,反而是從劉璋的這些知識里面,覺得還有無盡的推進空間,反正劉璋不可能再來教他們了,現在是兩人互相探索前進。“”
可是忽然曹沖皺起眉來,對周不疑道:“不疑,我想了一天,我以為你會先開口的,但是你卻一直沒說。我以為其中有什么內情,所以一直在思考,但是現在還是想不通。”
“什么事想不通?”周不疑隨口問道。
“難道你不覺得皇上封賞的爵位過高了嗎?”曹沖說道:“原來軍師封了燕王,我就覺得太高,可是當時也知道。那是為了掩飾北京的工程,為了方便遷都。
而且黃軍師的功勛,給一個燕王也沒什么。
但是今天又封了四個王,張任,魏延,法正。折蘭英,秦王,齊王,吳王,這是多大的爵位?全部坐領一方,北海王更是統領草原。這樣真的行嗎?
按照陛下定的爵位劃分,王位分為五等,黃軍師是第一等,張任法正魏延折蘭英是第二等,還還有三等王爵。
想也不用想,五虎上將,六大良將是三等爵。那還有四等王爵,五等王爵。
不疑你在投效陛下以前,就給陛下出過很多主意,之后正式投效,輔佐循公子,要不是不疑你,恐怕陛下當初回到長安,就是一個爛攤子。
而且之前你還帶著十萬大軍敗給折蘭英,一直被流言蜚語,受盡冷嘲熱諷。再加上你的伴讀身份,搞不好不疑你都能封個王。”
周不疑敲敲額頭:“你這么一說,好像我還真能當個王,我周不疑能封王?十八年來我可真沒想到啊,祖墳冒青煙了嗎?”周不疑說話哈哈笑了兩聲。
曹沖卻一臉凝重:“說句實在話。不疑,這個王爵要是真落你頭上,你敢接嗎?
不等周不疑答話,曹沖又道:“我從散朝以后就開始想,看到不疑你沒說話,我一直以為里面有什么隱情,可是不疑你卻一直沒說,我越想越不對,要是不說出來,今晚都睡不著覺,不疑,你知道陛下怎么想的嗎?”
“陛下怎么想的,我哪里知道,我其實也覺得有些不對,我沒說只是因為,我覺得陛下不是那種濫封的人,而且心中肯定有計較。”周不疑說道。
“我想不出來有什么計較。”曹沖是聰慧之人,同時也是謹慎之人,自己想不出來,絕不可能像周不疑那樣,覺得劉璋一定會有考慮,然后就不再管其他的了。
見曹沖緊皺眉頭,周不疑道:“曹沖,你在想什么?難道是在想陛下會不會學高祖皇帝,來個狡兔死走狗烹?
先不說,這樣大肆封了再一個個去鏟平有多麻煩,就算是這樣,你毫無功勛,肯定混不到個王爵,你怕個啥?”
“我……”曹沖只說了一個字便沒說,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劉循,劉循發現曹沖在看他,回過頭來:“不疑哥哥,曹沖,你們在說什么?我知道你們都是一心幫我,不管怎樣,父皇肯定不會對你們不利的,放心吧。”
劉循聽到周不疑說什么狡兔死走狗烹,當然明白這些道理,以為曹沖是在擔心這些,就寬慰了一句。
劉循雖然不是很聰明,但是以前就聽法正說了自己父皇的性格,外忌內寬,對外人狠,但是對自己人卻很好,當初為了這個,法正不止一次跟劉璋鬧過。
而在劉循看來,劉璋的確是這樣的,雖然妨礙到新政了,那是必殺無疑,但是除開這個原則問題,劉璋還是很寬容的,不管是王累這樣的呆子,還是販夫走卒的冒犯,劉璋哪怕心里十分不爽了,都能忍下來。
遠遠不是外界傳聞的那個暴君印象。
周不疑和曹沖都知道劉循會錯意了,心里嘆口氣,實際上他們之所以愿意一心幫著劉循,也正是因為劉循有一個最大的優點,那就是知道誰對他好。
就像當初蕭芙蓉教他武藝,他十分不愿學,十分討厭,但是也知道那是為了他好,這些年也一直練武不墜,雖然沒什么成就,強身健體,一招兩式還是會的。
這樣的主子,是值得效忠的。
“曹沖,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周不疑說道,就憑曹沖剛才看向劉循那個眼神,周不疑哪里還不明白。
要是這么多爵位封下去,以劉璋的威望,只要劉璋在世,無人敢反,但是假如劉璋不在了。那這些異姓王還壓得住?
所有的麻煩,都是堆積到劉循身上的。
曹沖不是在考慮其他的,而是考慮到劉循,這么大的后患,留給劉循。那就是毀滅性的。
周不疑雖然不太相信劉璋會這么犯糊涂,但是心里還是有些欣慰,費了這么多努力,用知識引誘曹沖。
當初有人陷害曹沖時,在幫助他,增加親近感。曹沖總攬河北工程時,人力物力遇到諸多困難,也是周不疑和劉循幫了他,要不然曹沖一個新人上位,年齡還這么小,不會這么順利。
而現在。終于得到回報了,曹沖能夠這樣想,說明他也是在真正的幫助劉循了。
周不疑忽然覺得心里像是有塊大石落地,周不疑對自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剛極易折的道理,周不疑小時候就懂。
而且就算不會發生那些事情,以自己的性格。說話沒有顧忌,就憑剛才擅自議論劉璋“狡兔死走狗烹”,在皇家也絕對是犯忌諱的,換了一個嚴厲的君王,自己早就玩完了。
實際上要不是劉璋外忌內寬,自己在劉璋面前說了那么多犯忌諱的話,早死了幾百遍了。
周不疑清楚劉璋將自己和曹沖安排到軍機處的原因,雖然白天說出來被曹沖反駁后,自己沒說話,但是自己和曹沖都知道。那是給劉循鋪路。
自己這樣的性格實在不適合輔佐,而曹沖的性格明顯和自己不太一樣,曹沖思維比自己謹慎得多,有曹沖幫著劉循,周不疑感覺很輕松自在。
“但是我還是覺得。陛下不會給循公子留下這么大后患的,你放心吧。”
曹沖看了周不疑一眼,果然周不疑說話沒顧忌,要是這句話傳出去,又是一個把柄,可是這時候也不好說周不疑,只是搖搖頭道:
“不疑,我們都不算笨,連我們都想不出來陛下要做什么,要是明日真將王爵封下來,那可是危及大漢江山的事。
你不是說皇上外忌內寬嗎?既然如此,為什么沒有可能是皇上為了撫慰以前那些功勛文武,所以才大肆分封?
恩,皇上對敵人很狠厲,但是對自己人卻恩重,就像你周不疑,那么多次冒犯皇上,也沒責罰過你什么,我覺得封爵這件事,還真有可能做。”
“那你打算如何?”周不疑問道,周不疑從來都知道劉璋是理智的,應該不會因為什么感念功勛文武,就這樣盲目封賞,就算劉璋盲目封賞,黃月英等人都會勸。
可是今日在朝堂上,不止沒有勸,黃月英,張任等人反而坦然接受了封賞,這就非同一般了,肯定有什么隱情。
這也是周不疑一直沒有說話的原因。
可是現在聽了曹沖的話,雖然那種濫封的可能性很小,但是要是一旦發生,后果太嚴重了,周不疑也想聽聽曹沖打算怎么辦。
曹沖皺眉想了一下道:“我覺得不管如何,我們不能什么都不做。
照我的分析,這樣一直封賞下去,等那些被封的文武就封之后,絕對覆水難收,就算是有什么后招,也使不出來。
所以如果皇上有什么后招,肯定是在分封的時候,就會勸止,否則一切都來不及了。
可是我們不能等著這種情況出現,要是開始念分封爵位了,我們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只要封賞下去,再去剝奪那些爵位就不可能,那才會觸犯眾怒。
所以我們要在明日開始冊封前阻止,我覺得我們明日上朝,就啟奏,請求降低黃月英,張任等人的爵位。
如果皇上有什么后招,我們就可以是個引子,如果沒有后招,我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勸止。”
曹沖說完,定定地看向周不疑,劉循也聽出了曹沖和周不疑在商量一件大事,也湊過來細聽。
周不疑手撐著桌子上,慢慢道:“你說得對,只要開始冊封了,我們再去阻止,那就是虎口奪食,一切都晚了,后患無窮。
可是你想過我們去請求降低黃月英等人封爵的后果嗎?那是得罪整個朝堂的文武,誰敢去進這個諫,以后在朝堂都難以立足,甚至……”
周不疑沒有說下去,俗話說寧犯天條不犯眾怒,古往今來,改革者必死無疑就是這個道理。
作為一個大漢人,封爵自己最高的夢想,現在自己去請求降低黃月英張任的封爵,那就去等于降低所有文武的封爵。
這簡直就是自取死路。
“想過了,所以明天我以河北總提調的身份,向皇上進諫。”曹沖說道。
周不疑想了許久,他還是不太相信劉璋會濫封爵位,可是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就是后患無窮,還是留給劉循的后患。
而且時機只在轉瞬之間,一旦開始封爵,沒人能插話,封爵之后,眾文武的爵位已經到時候,到時候再去請求減免所有文武的爵位,那就是一個愣頭青的笑話。
時機稍縱即逝。
想到天下到處都是異姓王的局面,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周不疑也不允許。
曹沖說得對,不管劉璋有沒有后手,自己先進諫了再說,如果劉璋有后手,自己的進諫必定成為一個引子。。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