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的事情要是簡單區分,無非就是和自己有關和無關兩種。
本來到京城是想清靜一下,重新以一個角度來審視自己在贛南所做的事情的,可是,沒想到怎么也清靜不下來。
身在紅塵中,便是是非人。
無論走到哪里,只要有和自己有關的事情,就怎么都躲不了。
人生中,所有遇到的事情都需要你去親自處理,想不事必親躬都不行。
趙文低著頭,試圖讓過迎面而來的兩個人,再次的往一邊走了走,說:“一一,你秀外慧中,內斂聰穎,本來就是公安大學畢業,又在市局工作多年,遇到這種事件,怎么去保存證據和相關證言,肯定是在行的,我簡單的說,這次羅叔叔能當上一把手,實屬不易,而我老板和省府那邊那位,還有持槍的那個頑主的爹,說句俗的,根本就尿不到一個壺里去。”
“事出緊急,我老板不在家,遙控指揮就有差池,所以,一切就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趙文將利害關系給羅一一分析著,說:“怎么形成完整的證據鏈,你自己斟酌,不過要記住一點,一定先要保護好自己,留得青山在,事情總有回旋的余地。”
羅一一聽懂了趙文的話,心說他到底還是關心自己的。
情人的關懷,比什么都讓羅一一感到溫暖。
羅一一當然清楚自己父親這次能當上乾南的書記指靠的是誰,本來她只是想給情人透露一個他的人出事了的消息,也有些自己終究是有用的一種炫耀,沒想到就引出了趙文這么復雜的后續解釋,羅一一這會心里甚至有了一些激動,有一種自己一到方家河就能施展拳腳的興奮,還有一種他果然不是簡單人物的欣喜。
趙文本來還想再叮囑幾句,但是又覺得事情隨時都在變化,光是靠羅一一一個人在那里忙活,恐怕是難以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的,于是就將話語結束,掛了電話,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兩個人。
面前的一男一女,女的是那個單純而天真的歐陽文琳,至于男的,從趙林給自己的資料照片中得知就是那個在學校勇于護花而痛扁自己的錢浩軍了。
錢浩軍果然長的五官端正,身材健碩,頗有吸引女孩子的氣質,他陪著歐陽文琳已經等趙文打電話有幾分鐘了,這下沒等歐陽文琳說話就沖著趙文微笑說:“你好,趙文。”
趙文沒理錢浩軍,對著歐陽文琳一點頭說:“歐陽,這么巧。”
歐陽文琳的眼中流露出難以言喻的情緒,她囁囁的像是要說話,但是在猶豫之間,趙文就說:“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了。”
歐陽文琳馬上就有了失望的頹喪,趙文繞過他們倆,聽到錢浩軍對著歐陽文琳說:“他怎么這樣?這么久了,還和在學校一個樣,沒一點進步。”
歐陽文琳終于叫道:“趙文,你站住。”
趙文站住沒吭聲,歐陽文琳從后面過來,站在他的側面說:“你回來為什么不找我?”
但是趙文沒有回答歐陽文琳的話,惹得歐陽文琳的臉變得通紅,看上去情緒波動很大。
“我寫的信,你都收到了嗎?”
“你為什么不回答我?”
錢浩軍從一邊走過來,站在歐陽文琳的身邊說:“歐陽,我們走吧,跟這種人說不清,別浪費表情了……”
趙文看了錢浩軍一眼,見他面色平靜,說話的時候眼睛玩味的在自己身上審視著,心說這件事終究要有個了解的,就對歐陽文琳說:“歐陽,不管我們以前是什么樣的,但是我們都變了,已經不是從前的自己了。”
“社會在發展,有很多未知的東西在前方等著我們去發現,不管你現在意識到或者沒有意識到、承認不承認,過去的就過去了,失去的永遠難以挽回。”
“你要理性一些,不要總是沉迷于心中一個虛幻的、自欺欺人的假象,現實是殘酷的,是和我們在學校想象的大相徑庭的,有很多的事物我們從前根本就沒有接觸到過,而那些事物現在卻如此真切的就存在于我們身邊,我們經歷著的同時也就融入了其中,和這些事物糾纏不清,變成了其中的一份子,你感嘆也好,失望痛苦也罷,這就是現實的人生——是,你可以說我庸俗了,世故了,可這就是我,就是現在的我。不管我們從前相處的如何,那都將成為我們記憶中難以磨滅的美好,我也許會在今后某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候憶起你的優秀、你的婉約,但,就是這樣了,祝你幸福。”
歐陽文琳的眼淚在眼眶里轉動,她咬著嘴唇,竭力的不讓自己哭出聲來,趙文再次的看了這個用情如斯的女孩,心里嘆了一下,就要走。
“你什么東西?你配教育歐陽嗎?”
錢浩軍終于當不了謙謙君子了,可是趙文對他的話沒有反應,認真的看著歐陽文琳說:“你可以恨我,可以不理解我,可是,我真的不適合你,你像是天山雪蓮,而我,只是隨地可見的荒草,你注定要幸福溫馨,平平安安的過一生的,而我,掙扎與挫折注定要和我撕扯一輩子,歐陽,你要的我真的給不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
“也許,再過十年,或許用不了那么久,三五年的光陰吧,你就會覺得你今天所在意的,只是一個不好笑的笑話……”
歐陽文琳的眼淚終于滑下了眼眶,錢浩軍咬了咬牙,趙文卻在他說話之前說:“我是無緣和你相守一輩子了,這個錢浩軍也不是什么良人,我是自私,而像錢浩軍這種人則根本就是雜碎——錢浩軍你別裝什么大尾巴狼了,我問你,歐陽文琳是處女,可是你現在還是處男嗎?你不是愛歐陽勝過世界上的一切嗎?你不是能為她付出一切嗎?那你為何不守身如玉,卻將你那不負責任的搶先一步射入了你家那個鄉村來的小姑娘的子里面,讓那個小保姆懷了孕,最后還怕你家里父母的責罰,謊稱小保姆是和別的男人有染?”
“你知道那個懵懵懂懂膽小懦弱的小保姆拿了你的錢打了胎離開了你家后現在在哪里嗎?你從來就沒想過再去找她吧?你是不是在慶幸自己卑鄙成功而沾沾自喜?是不是還在想著某一個時候再找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子試一試自己的卑劣?人渣!我恭喜你,你禍害女人有功,那個被你騙了的傻姑娘這會正在某一個發廊里做按摩小姐,曾經對生活的憧憬就像是美夢一樣貫穿了她的全部,可是這會那些期許已經成為了每日里出賣換取錢財的現實,那個保姆不敢回家,也不能回家,她怕家鄉的人笑話,她怕自己給家人丟臉,怕被人家笑自己是破鞋——這就是你想要的?這就是你的能耐?這就是你對愛情的堅貞和對歐陽的信誓旦旦?”
錢浩軍臉色鐵青,對歐陽文琳說:“歐陽,這不是真的,你聽我解釋,其實……”
歐陽文琳終于哭出了聲,她搖著頭對錢浩軍喊:“走開!走開!我說過不會和你有結果的,我說過我喜歡的是趙文的,你為什么還這樣對我,為什么還一再的欺騙我?你既然做不到自己所承諾的,為什么總是纏著我?你是想看我的笑話、看我被他拒絕、等著我受了打擊后趁虛而入嗎?那好啊,你來啊,過來親我,和我上床啊!”
錢浩軍聽到歐陽文琳直到這時還是不對趙文說狠話,火氣全都朝著自己發泄了,就急急的說:“不是的,歐陽,你聽我說……”
“我不聽,我不聽!你們倆沒一個好人,一個是心冷如冰的石頭人,一個是口mì腹劍的騙子!”
“是,是我自己不好,我真傻,我是溫室里的花朵,我經不得風雨,我就應該被騙被冷落,我早就應該清醒自己是在做夢了……”
歐陽文琳淚眼婆娑的看了站在一邊無動于衷的趙文,問:“為什么?為什么要我遇見你!”
歐陽文琳轉身撞開圍觀的人群跑走了,趙文也轉身就走,錢浩軍從后面撲上來就對著趙文的背部一拳,但是趙文像是知道他從背后偷襲一樣,猛地一蹲,身子就蜷縮在了錢浩軍的身體下,然后猛地起身,借著錢浩軍的沖擊力雙手抓著錢浩軍的腿往上猛一推,錢浩軍的身體就翻了一個個,“噗通”一聲展展的就頭仰天摔倒了地上,人群里就發出了“轟”的嬉笑聲。
要是放在以前,趙文這會會伸出一根手指,對著錢浩軍搖一搖,臉上帶著輕蔑的表情,嘴里嘖嘖有聲的氣他,可是這會他早就沒有了和這種人決一勝負的心境。
趙文對著呲牙咧嘴的錢浩軍說了一句:“你不行,”就走出了人群,朝著外面一直觀戰的趙林點了一下頭,兩人就上了車。
曾惠玲見到趙文和趙林上來,就問超市門口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打架,趙文就說:“有個男的追一個女孩,可是這男的有女朋友,結果女孩就氣跑了。”
曾惠玲說:“奧,我還以為有人打架呢。”
趙林開著車往回走,他在鏡子里看著趙文,但是趙文卻沒有看他。
一路上趙文沒有想歐陽文琳最后凄然的表情,他在想方家河的事情該怎么辦,還有的,就是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那個令自己要逃離贛南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