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駐軍,在奈何關之戰發生不到半個時辰,就已從逐級傳遞的峰火得知有敵情,峰火是三股,表明來犯之敵甚眾,一級警報。
平定守軍一邊派出快馬,三百里加急,向太原總部報告,一邊按照預警方案,向奈何關派出援兵。既是援兵,當然是越快越好,騎兵自然就成為首選。
駐守平定的,是楊奮的補充師兩個旅,五千人馬。補充師不是作戰師,而是訓練師,其主要職能,就是訓練新兵,合格之后,做為兵源儲備。一旦前線作戰部隊出現傷亡,就從補充師勾抽兵員補入。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說,補充師的士兵,都是合格的戰兵與輔兵。
補充師主要訓練步兵,沒有騎兵編制,但平定軍營卻不乏戰馬,不算多,三五百匹還是有的。
正當平定駐軍集結完畢,準備派出三百人的選鋒軍,騎馬先一步馳援。這時,奈何關的那兩名哨探,一人雙馬,飛速趕到了。
宋軍偷襲、兵力三千、井陘關失守、奈何關危急。這一條條爆炸性消息,令平定駐軍一下炸了鍋。
第一補充旅旅長左開,當場就急了眼。駐守井陘關的守備營,就是他的部隊,井陘關失守,他也得負連帶責任。現在可好,三千宋軍,一夜破井陘,殺奔奈何關,這可怎么得了!
左開當即就要親自出馬,率軍馳援,但被楊奮止住。楊奮是讓左開等一等,更換援兵,改用另一支軍隊。
重甲刀斧兵!
天誅軍最早成立時,那會還沒有天誅之名,當時四大戰兵營中,每戰必在最前,斬馬劈敵,以身擋之,就是這重甲刀斧兵。
重甲刀斧兵的存在,一直到戰車出世,才被重甲長槍兵替換掉。主要因為擊殺逾車城而入的敵人,用槍刺比用刀斧劈砍更好,用刀斧的話,一旦砍空,收不住手,很容易就會劈在車壁上。到時敵人砍殺光了,戰車也要大修了。
因為戰車的出現,野戰機器重甲刀斧兵退出了天誅軍一線作戰序列,在天誅軍第二次擴軍的時候,狄烈將四個戰兵營的重甲刀斧兵合編為一營,是為重甲刀斧營。這個戰斗力強悍的營,就放在平定,隸屬楊奮的補充師。
這樣做出于以下幾個原因:一、天誅軍戰斗頻仍,主力經常撒在外圍,太原也好,天樞本城也罷,時常缺少重兵鎮守,必須有一支鎮城力量;二、平定做為天樞城勢力首個州府級的基地,根基打得很牢,群眾基礎也好,更妙的是,地處太原與天樞城之間,可以有效對這兩處重地做出預警;三、放一支有實戰經驗、戰斗力強橫、忠心可靠的軍隊長期鎮守腹地,可有效地鎮懾某些心懷不軌之輩,并能應對各種突發敵情。
說實話,正是因為有了楊奮與重甲刀斧營,這些忠心耿耿的可靠力量看住老巢,狄烈才敢于率軍四出征伐,冇不用擔心自家后院生變。
重甲刀斧營,天樞城的壓軸力量,輕易不會動用,而現在,是時候讓敵人顫栗了。
來犯之敵兵力雄hòu,普通的乙級旅,尤其是沒有作戰經驗的乙級旅,很難說有必勝的把握,所以出動重甲刀斧營,就是一個必然選擇。
考慮到奈何關與井陘道的狹窄地形,楊奮決定派出半個營為第一增援梯隊,二百重甲刀斧兵。三百匹戰馬,騎兵二百人,再有一百匹戰馬馱負步人甲與長刀大斧,正好夠用。
第二增援梯隊為一千步兵,以二百匹戰馬馱負兵甲,急行軍增援。
臨出發前,有一軍將前來報道,請求隨軍作戰。
這人楊奮認得——張憲。
張憲已經在太原軍校學習兩個月了,軍校十日有一假。張憲此時尚未成家,也沒有家眷,攢了兩個月的假期也無事,便替幾位哥哥回太原探望親眷。正好趕上這一檔子事,當即自告奮勇。
左開本不允,但楊奮卻喜出望外,他原本多少有點擔心,畢竟來犯之敵乃是宋軍悍將,還有一個曾令河北義軍吃過大虧的杜充。左開能不能對付,真有點懸。張憲這么一來,算是救了場。
前番楊奮代表狄烈前往歡迎并安撫王貴、徐慶、張憲一行之前,狄烈就曾對他說得清楚,這幾個人,都是將才,尤其是張憲,堪稱良將,須好生對待。楊奮很少見軍主對人如此推崇,他也毫不懷疑軍主的眼光,此時一見張憲出現,大喜過望,心頭大定。當即任命張憲為副將,輔助左開,統一指揮奈何關所有軍隊,反擊宋軍。
大軍申時末(下午五點)從平定出發,兩地相距約八十里,多為山路。由于天樞城的重要性,狄烈重點鋪筑了一條平坦的煤渣路。在這個時代,行路不揚灰,暴雨不泥濘,堪稱罕見的坦途了。不過,再怎么平坦,終究還是山道,險峻崎嶇不可避免,只能小心前行。途中還下了一場中雨,耽擱了一陣,若在以往,道路早已泥濘難行,此時便可看出狄烈修建新道的先見之明與良好路況的重要性了。
騎兵隊行至半道,又碰到第二波報告軍情的哨探,得知天驕營指揮使陣亡,奈何關失守,無不大驚,顧不得休息,加速趕路。
距天樞城尚有三十余里時,天色已暗。如果是在奈何關以東的井陘道,天黑就斷不能走,否則隨時有可能失足葬身崖底,但在奈何關以西數十里內,地形卻大為不同。平野開闊,山勢平緩,足以擺下一個車城來場兩軍大戰(非劇情需要虛構,而是娘子關以西地形,的確如此)。正因地形允許,平定援軍點起火把趕夜路才成為可能。
戌時二刻(七點半)不到,重甲刀斧營便趕到奈何關南關城,正憂心如焚的城守楊調兒見到,歡喜得眼淚都掉下來。
得到奈何關東關城并未完全失守的消息,左開才大大松一口氣,當即就要出戰,卻被張憲勸住,建議先休整兩刻時,養精蓄銳后一鼓而戰。左開想想也是,這才按捺住焦躁心情,下令全軍下馬休息。
如果是火槍兵,完全可以不需休整,直接投入戰斗,但冷兵器軍隊卻不行。冷兵器軍隊作戰,士氣第一,體力第二,沒這兩樣,就不用打仗了。重甲刀斧兵是騎馬來的,體力什么的還算有,但也需要喘口氣,騎馬除了能保存體力之外,并不比步行舒服多少,一樣的累散架。重甲刀斧兵的威力,就在于六十斤的步人甲、三十斤的重型櫓盾與二十斤的長刀大斧,裝備上這一套行頭,沒有充沛的體力是不行的。
楊調兒與南關城五十女兵,紛紛簞食壺漿,為重甲刀斧兵補充能量。
眼見休整得差不多了,左開率先上馬,高擎重甲刀斧營的營旗——黑色旗底,白色刀斧交叉。扯開嗓子對集冇合完畢的重甲刀斧兵吼道:“你們是天誅軍戰功最卓著、資格最老牌、近戰最強悍的士兵!正面對敵,你們從未敗過,奈何關前敗過毛賊、冶水河畔殺死過迭速、飲馬灘頭擊斃阿魯虎、生擒猛安完顏阿古!這一串串輝煌戰績,都是你們創造的;你們是天誅軍最堅固的盾,沒有任何敵人能沖破你們的用身體組成的防御,金軍不能,宋軍更不能!”
“嗬嗬嗬!”
冇二百重甲刀斧兵,齊齊舉刀斧奮聲大喝。
左開并掌戟指在一旁排得整整齊齊的女兵,眼睛卻盯著重甲刀斧兵,嘶聲大吼:“前方五里,就是象她們一樣的女兵,正遭受無恥的宋軍攻擊。咱們都要是大老爺們,能眼睜睜看著小娘子們受欺辱嗎?”
“不能!決不能!”群情沸燃。
左開軍事能力很一般,卻絕對是個做政工的料,先以既往榮耀,jī發士兵的使命感;再以女兵受難,jī起男人天生對女人的保護欲,而被英雄救美所jī勵的雄性,戰斗力絕對比平日高漲十幾個百分點。
重甲刀斧兵本就是天誅軍之虎卒,戰斗力再漲上三五成,那便是虎生雙翼了。
“前方就是奈何關,在第一次奈何關之戰的時候,就是你們將賊兵從山頂驅逐到山腳,徹底擊潰。現在,到了你們重現榮光的時候了。殺!”
“殺!殺!殺!”
二百人整齊如一,聲震山谷。
“著甲!上馬!”
擅于演講的左開,將氣氛烘托到最高,干脆利落收尾。
張憲在一旁看得感慨不已,以他敏銳的眼光,可以斷定,這士氣飆爆的二百重甲刀斧兵,足以斬殺當面十倍之敵。
宋軍,有難了。
轟隆!
關墻石門終于被撞碎,宋軍齊齊發出震天價歡呼。
欣喜若狂的劉疤子,揮舞著單柄大鐵錘,當先沖入門洞,嘴里哇哇怪叫:“小娘皮們,爺爺來啦!快快趴下,伸出你們的小舌頭,給爺爺舔卵子!”
話音未落,火光明滅中,迎面一物掃來——不是丁香小舌,而是沉重的鐵锏。劉疤子吃了一嚇,慌忙揮錘格擋——當!锏錘相擊,黑暗中火星炫目,聲音被門洞放大數倍,震得耳朵嗡嗡作響。
好大的力氣!小娘皮如何會有這般力氣?劉疤子驚怒交集,雙臂往后一收,正待聚力一錘轟出,卻不料又有一锏從右側打來。雙锏!劉疤子被迫橫錘再檔。
使雙锏之人仿佛打出了性子,雙锏潑風一般掄飛劈打。劉疤子左右摭攔,汗出如漿,蹬蹬后退,打哪來又生生被逼退回哪去。
鐵锏如錘,鐵錘卻變砧,打鐵一般一點點敲擊著向后退。驀然眼前一亮,已退出門洞,劉疤子還來不及喘口氣,就見雙锏合一,在眼前越來越大——
劉疤子哀嚎一聲,死命將鐵錘頂上去。
在令人耳膜欲裂的震響中,劉疤子雙手虎口震裂,鐵錘脫手,仰首噴出一股血霧,向后跌出如滾地葫蘆。
攻城槌兩側的宋兵還沒弄清楚怎么回事,雙锏如輪,盔裂頭爆,紛紛摔出。
劉疤子捂著胸口,一邊吐血一邊瞠大牛眼,簡直不敢相信,硬碰硬把他從門洞里砸出來的,竟是一個年輕英挺的小將。更令他難以置信的,是從這小將身后,魔幻般涌出大股鐵盔重甲的甲士。那些甲士盔甲的樣式,他太熟悉了——步人甲!印象中,除了行在拱衛建炎天子的一支千人御衛隊有這般齊整的裝備之外,再未見過。
這,這還土寇毛賊嗎?
轟隆轟隆!攻城槌被甲士們直接撬翻下山崖。清場之后,關墻門洞里,沉重的腳步與鎧甲磨擦聲鏗鏗作響,一隊隊甲士魚貫而出,排列成陣。前排五十甲士手持近一人高的鐵面櫓盾,中間兩排共一百長刀大斧兵,最后一排甲士除了同樣執長刀大斧之外,每人手上還攥著一個霹靂彈,其中十甲士肋下還夾著一個炸冇藥包……
刀斧如林,盾面泛寒,鐵鎧流光,殺氣暴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