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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這就是宋軍的戰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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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遣營的行進路線是這樣:從梁山泊出發,自東平湖入濟水,經東阿、平陰、長清至濟南,全程約二百里。因為是順流而下,兼之此時節西北風勁吹,預計不需兩日便可抵達。

  此時春分未至,冰雪初消,河面之上,行船稀少,這更顯得這一支連綿數里的長長船隊分外醒目。雖然先遣營并不打算避人耳目,但由于金軍大舉入寇,沿途各縣鎮軍兵都是一個勁收縮回防。除了州城縣衢,其余城郭鄉野、河道村莊全放棄了,完全是一副“金虜來了,各安天命吧”的架勢。這也使得先遣營得以一路通暢無阻地順流直下。

  天波營的兩艘座船均為平底船,船身長八丈,載重二千石,主桅桿高四丈,共裝帆三十幅,在吃風的情況下,船速不亞于岸上行馬。船高兩層,每層有三個艙,中艙有四堂,分別為起居、會客、軍議之用,底艙裝滿谷米充當壓艙石。船首尾各裝有二具床子弩,船舷兩側裝有十根拍桿。床子弩遠攻,拍桿近砸,堪稱攻守俱備的水上城堡。

  而四十艘戰船則相當于縮小版的座船,在裝備上略遜于座船,而靈便機動卻有過之。運糧船則是由漁船改制而成,每船載谷米二十石,二十艘船載糧四百石,加上兩艘座船有壓艙米百石,共計五百石軍糧。足夠千人的先遣營食用一個月。

  一個月內,必須拿下濟南!這是張榮的決心。

  實際上,即使沒有狄烈分派這次任務。最多再過兩個月,入夏水漲之后,張榮也要開始行動了的。

  按當初狄烈派張榮回梁山發展水軍的計劃,原意是讓張榮編練成水營之后,沿博州、德州及濱州出海,先據一海島為據點,然后北上占據泥沽寨,成為楔入金軍腹下一根釘子。

  此次東進奪取濟南,正好與當初的戰略設想不謀而合。而且以濟南為后方據點,然后順濟水出海。更為有利。因為京東東路濟水沿岸人煙稀少,城鎮也不多,比諸河北東路黃河入海這一段縣鎮密布、人煙密集的情況完全不同。濟南往東沿岸只有濱州的渤海城及濟陽、蒲臺兩縣,可以說在運輸安全及保障上都極為有利。

  而這,其實也正是狄烈派出關忠勇執行此次任務的題外之意:濟南這個出海重地一定要拿下,至于關勝,只是一個引子。摟草打兔子,救人、殺賊、占城,一家伙全辦了。

  張榮與龍旭等天波營首腦。在讀過狄烈的親筆密信后,深切領會到狄烈的戰略構想。所以,此次濟南之戰,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浩浩蕩蕩的戰船隊行出兩日,前方不遠就是平陰縣。為確保梁山與濟南之間水道暢通無礙,這平陰縣也是要拿下的。不過此地距濟南不足六十里,為避免驚動濟南宋軍,以及打下平陰后需分兵駐守之弊,張榮否決了梁阿水順道打下平陰的建議。

  正在此時。佇立船首的張榮等人,突見南岸的丘陵后繞出幾人,遠遠奔來,手搖紅巾,正沖著船隊打出特定的信號。很快有士兵回報,這是前些時日派出的硬探梢子偵查有了結果,正趕來匯告。

  張榮立即傳令讓他們上船。于是座船上放下一小舟,水手操櫓搖至岸邊,將那幾人接上船來。

  硬探梢子帶來了兩個消息:一個是意料之中的金軍與宋軍的情報;另一個則是意料之外的,硬探發現在下游五里之外。正有一隊人馬沿河而上,從對方所打出的旗號與兵卒的裝束上看,似乎是官軍人馬。只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此地已臨近濟南,不時可見金軍哨騎出沒,這左近怎么會有一支宋軍人馬?而且還敢于出城?莫不是沖自家來的?

  “傳令,全營警戒,戰船分列前后,運糧船居中,看座船旗號行事。”

  隨著張榮一聲令下,座船旗號手登上二層艙頂,揮舞手中各色三角小旗,不斷打出各種信號。上游的船隊依次傳遞信號,并緩慢減速。

  座船上再放下一只偵察小舟,兩名硬探剛攀網繩而下,卻已有兩人搶先一步,先后跳到小舟之上——竟然是指揮使張榮與都頭梁阿水。

  關忠勇吃驚之余,從船舷探頭叫道:“探查敵情,自有梢子,何須張指揮親自出馬?”

  張榮卻沒回答,只是向關忠勇揮揮手,然后一舟四人,嫻熟地搖櫓順流而下。

  而在座船上的賈虎卻為張榮此番出人意表的舉動做出了解釋:“當日在教導營中,總教官反復強調,一營主官,一軍之將,每臨戰前,務須親臨戰場,勘察地形,了解敵情,明剖敵我優劣。只有指揮官本人做到知己知彼,方能真正百戰不殆。”

  關忠勇聽罷概嘆:“當日教導營首訓之時,關某卻在訓練重甲兵,以至錯過聆聽城主韜略之機,可嘆!可嘆!此次任務完成之后,關某定當重返天樞城,申請進入教導營學習。”

  濟水河面寬闊,河道平直,加上近日雨水頗多,水位暴漲。一葉輕舟在四名水上好漢摧發之下,勢若奔馬,一泄而下。不過盞茶功夫,遠遠便見到一支人馬沿河岸迤邐而行。

  果如梢子所言,那如林招展的火紅將旗、認旗、金鼓旗,以及兵卒裝束,果然是宋軍式樣。從隊列的長度及揚起的塵頭來看,人數當在二千四、五百左右,這就相當于一軍的人馬。整個平陰縣城絕對湊不出這樣一支軍隊,莫非,竟是從濟南來的?

  張榮臉色鄭重,謂左右道:“靠上去,看看領軍的何人。”

  這時梁阿水突然抬手一指:“官兵列陣了!奇怪,他們竟然是背水結陣。顯然不是沖我們來的,那目標是……”

  此時可以看到,那支宋軍在隆隆鼓聲及各軍將旗幟招引下,猶如沒頭蒼蠅般慌亂列陣。從兵卒們紛亂擾攘的列陣形制上看,應該是本朝八陣中的“圓陣”。這是一個比效簡單而中規中矩的防御陣形,即全軍采取環形防御,金鼓旗幟、糧秣輜重及主將部署在中央,沒有明顯的弱點,亦不易容為敵所擊破。可就是這么一個簡單常用的常陣,這支宋軍半天都列不成陣。若當真有敵人來襲。此時便是最佳時機。

  只是,敵人是誰?又在哪里呢?

  張榮、梁阿水及兩名天波營士兵都納悶不已,從他們這個方向看過去,這支宋軍陣列的前方,并無大股煙塵,也沒有旗幟招展,難道……

  “見到了,是金虜!”這次不僅是梁阿水,連那兩名士兵也齊聲叫喚起來。

  在宋軍陣列前方數里外。先是出現了幾個小黑點,黑點越來越近。眼力好的已經能看清是幾名騎兵,均是一人雙騎,以至只有區區五騎,看上去卻有十騎之多。隨著這幾名騎兵不斷接近,明顯看出這些騎兵多數身著黑甲,其中兩名未著甲的則是左衽裝束。在春日淡淡的薄曦映照下,單耳垂掛的圓環,一閃一閃……

  從這幾名金騎的人數與裝備上看,應該是金軍的游騎哨探。當這一伍哨騎出現后不久。在其左側又出現一拔哨騎,同樣是一伍騎兵;又過了一會,右側再出現五騎,此后再無其余。

  這十五名金軍哨騎并不聚攏在一起,而是將隊列散得很開,形成一個扇面,加上均為一人雙馬。這樣形成的煙塵與蹄聲都顯得比較密集,隱隱有一隊之勢。十五哨騎排成兩列,前面九人披甲持刃,控馬緩慢接近;后面六人無甲持弓。弓弦半張,箭在弦上,身影在披甲騎兵后面若隱若現。

  梁阿水輕呼了一口氣,扭頭對張榮道:“大頭領……呃,指揮使,區區十五只金狗而已,頂多能搔擾一下這支宋軍。可惜這支宋軍似乎沒有多少騎兵,否則一個反沖鋒,這伙金狗的哨騎只怕跑猶不及……”

  梁阿水話音剛落,耳邊倏地傳來一陣炸雷般的聲響,猶如千百人齊聲發喊。

  梁阿水悚然回頭,眼前的情景令這位也算見識過幾場戰斗的漢子瞠目結舌,半天合不攏嘴。

  就見那十五名金軍哨騎,在緩慢逼近陣形排列得差不多的宋軍時。前列九名甲兵突然催馬躍前,一個個手揮舞大棒利斧、骨朵連枷等兵器,口中不時發出嗚嗷地怪叫聲,向宋軍沖來;緊隨其后的無甲弓騎,也開始拉弓放箭。

  那支宋軍先是一陣不安的搔動,隨著六支箭矢從各個方向射入陣中,慘呼頻傳,血光驟現,宋軍立刻陣形大亂。這個時候本應是軍將上前穩定軍心、壓住陣腳之時,不想那幾名軍將竟然撥馬而走。這一下,可就亂套了。

  數千軍兵齊聲發喊,一哄而散,旌旗金鼓、武器輜重扔滿地,沿河岸狼奔豕突,甚至有相當部分士卒慌不擇路,竟一頭扎入河水中。值此春寒時節,不消一時半刻,便凍得面白唇烏,如石沉江。

  此時已有不少潰兵見到江河上那一葉扁舟,齊聚河岸高聲呼喚靠岸,或以財帛相許,或拔利刃威脅,種種不堪,令人瞠目。

  十五pk二千!平陰城外濟水南岸這荒誕而又無比真實的一幕,將張榮與梁阿水等人徹底雷住了。

  過了好半晌,梁阿水喃喃道:“這些真是軍兵?不會是隨便找一些百姓披上軍服冒充的吧?”

  張榮乜斜他一眼,苦笑搖頭:“廂軍與百姓,有何區別?”

  宋朝廂軍屬地方軍,名為常備軍,實是各州府和某些中央機構的雜役兵。主要任務是筑城、制作兵器、修路建橋、運糧墾荒以及官員的侍衛、迎送等,一般無訓練、作戰任務。若當地出現小股匪盜,則派遣弓手剿之;若匪勢大,則地方官報請朝廷,由朝廷派禁軍清剿。基本上從頭到尾,都沒有廂軍什么事,最多就是在禁軍剿匪時,從事些諸如運輸兵糧、安營扎寨之類的輔助工作。

  這也是宋朝“強干弱枝”國策的一個體現,北宋末年所謂的百萬大軍,多為這等亦兵亦民的“民兵”,與百戰余生的女真勁騎放對,焉有不敗之理?

  北宋國滅之后,各地州府一時間陷入無政府狀態中,各個未淪陷的州縣開始意識到槍桿子的重要性,于是紛紛操練本地廂軍,并以之為抗金主力。只不過一支承平日久、武備松馳的軍隊,那可能是短時間就能訓練出戰斗力來的?更何況這其中還牽扯到體制、錢糧、軍械、訓練官的水平及部眾的素質等等復雜因素。因此,這些像百姓多過像軍人的“民兵”,有此令人大跌眼鏡的表現,也就不足以怪了。

  這時兩名天波營戰士請示道:“那些落水的軍兵要不要救助?”

  張榮朝河面那些撲騰的人頭掃了一眼,搖搖頭:“這般天氣,救上來也廢了。而且以咱們這樣的小舟,又能救得幾人?待咱們的戰船隊到來,怕只能撈尸了……罷了,看得令人憋氣,回去吧。”

  雖然不知這些宋軍是否沖著先遣營船隊而來,并且官兵與天波營是敵非友,但眼見官兵如此無能,幾千人被十幾人擊潰,心里總不是滋味。

  梁阿水猶自不爽:“讓俺調俺的第四都來……不,只需調其中一隊,二十名火槍兵,三十刀牌手,俺就能滅了這些個囂張的女真狗!”

  張榮猶豫了一下,正考慮要不要接受梁阿水的提議,狠狠打擊一下金兵的囂張氣焰,卻見河岸那邊的宋軍又有了變化。

  宋軍的軍將先跑路,然后軍士潰散,全軍崩盤。按常理,這支宋軍的主將應當是一馬當先,狂飆遠飏。但這時令人驚詫莫名的一幕出現了——那桿中軍將旗之下的宋軍主將,竟不顧左右扈從阻攔,持弓策馬而出。

  但見他嘴上咬著一支箭矢,右手指間夾著三支雁翎箭,開弓如滿月,箭射如流星,三箭連珠射出,將三名正狂笑著追斬宋兵的金軍哨騎射落馬下。

  這時一名金兵弓騎已發現這邊的異狀,當即掉轉箭頭,引弓欲射……那宋軍主將迅捷無比從嘴上取箭,先一步將箭射出,金兵弓騎應弦而倒。

  四箭殺四敵,一下干掉了三分之一的敵人,頓時將剩余的金兵震住。十一名金騎放棄追殺宋兵,迅速聚攏在一起,前排六名甲騎紛紛套上臂盾(騎兵旁牌),謹慎地遙遙與那宋軍主將對峙。

  “好箭法!好漢子!”張榮與梁阿水等人在河面上遠遠見了,忍不住大聲贊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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