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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遭 遇 (下)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狙擊南宋

  龍旭藏在袖子里的手掌一翻,鷹嘴銃驟然亮出。但就在這一瞬間,斜刺里彈出一支大鐵槍,錚地一聲架住腰刀。然后槍桿微震,將腰刀彈得脫手出飛數丈遠,斜斜插在黃土地上。

  這邊驟然生變,那些正搶吃的宋兵慌里慌張將粟米使勁咽下,顧不得干澀嗆咳,抓起手中的刀槍就要動手……

  “都住手!無令,不得擅自攻擊,違令者,斬!”岳飛及時出手,用大鐵槍震飛吉倩的腰刀之后,狠狠瞪他一眼,呵止了士卒的異動。看著手下那群像餓鬼投胎一樣,饑不擇食的士卒,岳飛鼻子一酸,咬咬牙,扭頭對龍旭道:“我等是朝廷的軍兵,不是強盜,絕不會干出那等強行擄掠的勾當……我軍中還有些軍資,大概有十七、八貫左右,你看能賣得多少米糧……”

  龍旭飛快將鷹嘴銃又藏回袖中,面無表情道:“稍待,我要與家將們商量一下。”

  張榮、孟威與龍旭三人低聲商議了一下,眼下情形很明顯,這些宋兵都是餓瘋了的,不給糧的話就只有打。打!三人不怕,在這樣近的距離之下,突然襲擊,基本上可以一槍一個,轉眼間就能解決戰斗。但是……

  “這些軍兵都是實打實與金虜浴血奮戰的好漢子,俺下不了手……”孟威老老實實道。

  “既然如此……”張榮與龍旭點點頭,達成了共識。

  張榮掮著鐵杵施施然上前道:“這位……岳統制是吧,你是條好漢,手下這些軍兵也都是好漢。俺們敬重的就是敢殺金虜的好漢子。所以,俺們可以送你們十車米糧,每車五石。共五十石,足夠這你們這百來號人吃上一個月的……”

  岳飛大喜過望。將大槍往得勝鉤上一掛,雙手抱拳:“多謝……”

  “且慢謝!俺還有一個條件。”

  “哦,壯士請講。力所能及之處,本將無不應允。”

  “俺是跑江湖的,錢財米糧什么的倒是好說,要的就是個面子。但是,將軍手下的這位吉統領……”張榮單手執鐵杵向臉色鐵青的吉倩一指,“他實在是太傷兄弟面子了!就這么樣將米糧交給你們,俺以后還怎么在東家那里混飯吃?怎么在兄弟們面前抬頭……”

  “少說廢話,你這廝想要如何?”吉倩惱怒地打斷張榮的話。

  “很簡單——接俺一杵!接得下。十車米糧歸你;接不下。東西照樣給你!再奉送三貫湯藥費!”張榮將鐵杵重重往地上一頓,杵尾入地半尺,整個地皮為之一顫。

  “你這廝……”吉倩臉色脹成豬肝色,他也是綠林出身,當然知道面子的重要。他也很想拔刀與這大漢大戰一場。將對方斬于刀下。只是……吉倩好歹也曾是幾百賊寇的頭目,頭腦與眼光還是有一點的。這大漢身手怎么樣且不說,光是那手上粗大沉重的鐵家伙,就不是自家手中七、八斤重的手刀所能頂得住的。所謂一力降十會,真打起來,只怕一個照面就能連人帶刀把自己打飛嘍!

  岳飛是何等樣人,一眼就看出這使鐵杵的大漢絕不是吉倩所能對付得了的。真要動手的話,對方許諾的三貫錢根本不必買湯藥,直接買棺材得了。

  岳飛想到此。從得勝勾上摘下大鐵槍,驅馬上前,攔在二人中間,緊盯張榮道:“吉統領乃岳某下屬兼兄弟,兄弟有難,俺這個當大哥的不能不出頭。就讓岳某替兄弟接下好漢這一杵。如何?”

  張榮看看岳飛,再看看他那柄份量與自個的鐵仟有得一拼的丈二大鐵槍,不禁興起躍躍欲試之意。在天樞城,能夠當他的對手的,只有楊再興與何元慶,董先也勉強算得上一個,此外基本沒對手——呃,軍主嘛……那是個妖孽般的存在,不用計算在內……難得碰到一個有可能與自己放對的人,也好,反正本意只是敲打一下對方,讓對方明白,自己這批人,不是當真怕了他們,而是敬重他們的殺敵行為。換人也好,免得失死那個什么統領,節外生枝。

  張榮拔起鐵杵,喝道:“好!你來!”

  岳飛卻偏身下馬,將戰馬趕過一邊:“俺若是騎在馬上,借著馬勢沖擊,那是占好漢的便宜。還是以步戰對步戰公平。”由于是以私人身份與張榮單挑,岳飛不再自稱“本將”,以示此戰不涉及軍伍之事,無論勝敗都不會追究張榮等人的責任。

  張榮倒沒想得那么細,但對岳飛舍騎就步,不肯占半點便宜,心下也甚為感佩。當然,個人感觀是一回事,真動起手來,他也不會有半點留情。

  雙方相距十步,張榮渾身肌肉怒賁,鐵杵斜舉向后,晃動不定,隨時可砸可掃;岳飛單手執槍前三分之一處,槍桿傾斜,槍鐏柱地,身體微躬,猶如一張繃緊的大弓,而隱于身后的大槍,則似一支隨時可離弦疾射的利矢。

  兩人這么一交手,宋卒也顧不得搶食,手持刀槍將二人圍在中心。而天波營的士兵卻不為所動,或者說,他們對張榮有信心。戰士們在孟威的示意下,不動聲色退到車陣后,架好火槍,分配好各自的目標。

  天波營戰士的異動,也被吉倩與部分宋兵看在眼里,不過沒人會認為這些手持古怪短棒的家伙,會有什么威脅,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投注在圈子中心的兩名對峙者身上,等待著一場龍爭虎斗。

  張榮一直在蓄勢,呼吸不斷加深加重,每吞吐一口氣,渾身的氣場都在暴漲。當這股氣勢漲到極致時,張榮動了,十步距離,飛踏而過——鐵杵挾著一股強烈的勁風,以泰山壓頂之勢,直擊岳飛天靈蓋。

  這一式上段擊看似簡單,卻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威烈之氣。凌厲無匹。鐵杵未至,那強大的勁氣便激得岳飛鐵盔頂上的纓絡獵獵而動。如同被五級大風勁吹一般。

  在戰圈外觀戰的吉倩,這一瞬間臉色都白了。倒不是完全為岳飛擔心,而是由此人這一擊之威,聯想到適才若非岳大哥替自己出頭,場上的對手換做是自己的話,決計是個被爆頭的下場……那么,岳大哥又如何呢?

  岳飛根本沒有傻站在那里硬接對手一擊的意思,無論是單打獨斗,還是大軍對壘,岳飛崇尚的。總是進攻、進攻、再進攻!

  因此。當張榮氣勢蓄足,揮杵而擊時,岳飛的繃勁也在同時漲到頂點——可以說,這時如果張榮不出擊,岳飛也一樣會出先出手。

  身繃如弓。臂張如弦,大槍如箭,去勢如風。

  錚!火星四濺,金鐵撞擊之聲,如巨錘擊鐘,震蕩鼓膜,憾人氣血。

  圍觀的宋卒,大半駭然色變,兵器失手墜地。慌不迭去捂耳朵……

  岳飛沉身扎馬,單臂外展,槍桿如蛇般從掌心滑動標射而出,原本執槍前端三分之一處,變成握住槍桿尾端,槍尖正刺中張榮兩手間鐵杵中段。

  如果說張榮其勢如暴熊出擊。岳飛這一槍,則正好戳在“熊”最柔軟的鼻子上;如果說張榮七尺巨杵鞭砸之勢如大蟒盤纏,則岳飛這一刺,正好扎在“蟒”的七寸之處。

  巨杵倏震斜砸,從岳飛鼻尖前三寸處掃掠而過。嘭!砸在其腳旁半尺處,久旱堅硬的地面被硬生生砸出一個陷坑來……

  洹水之畔,除了河面獵獵秋風呼嘯,以及騾馬噴鼻之聲,數百人的場面,竟然悄無聲息。

  張榮沉著臉,緩緩收回手中鐵杵,低頭看了一眼鐵杵中段——竟然出現一個明顯的凹陷。

  岳飛的大槍也已收縮,依然保持手執槍桿前端三分之一處的姿勢,目光朝槍尖一落——那棱形的尖銳,已被撞成一截平頭……

  “你贏了!”張榮鐵杵上肩,面色恢復正常,大手一揮:“給軍爺們十車糧,再加上十頭騾馬。”

  “多謝!”岳飛握槍抱拳,“請教好漢高姓大名?”

  “梁山張榮!”

  岳飛怔了怔,若有所思:“據聞京東西有位張大郎,名號響亮,素有勇力,聚嘯梁山,莫不是……”

  “俺就是張大郎。”

  岳飛大喜過望,再次鄭重見禮。看看壯如雄獅般的張榮,再瞧瞧他車陣后那井然有序的隊伍,誠摯地道:“如今兩河崩壞,京畿危怡,官家有明旨,但有抗金衛國、拒匪保家者,朝廷不吝封賞。壯士勇武過人,手下又有精壯兒郎,何苦做些保鏢護院的小氣勾當?不如隨本將前往汴京,投向宗帥。用一身本事,博取個富貴功名,封妻蔭子,豈不好過嘯聚山林,英雄終老而無用武之地?”

  張榮咧了咧嘴,城主還真是有先見之名,這還沒到地頭呢,建炎朝的將官就來拉攏了。想也不奇怪,自己有人有武器,還有大量物資。一旦收編,直接就形成戰斗力,連兵甲糧餉都省了,到哪找那么好的事?現在撞到眼前,誰會放過?這也就是嚴以律己的岳飛了,若是換成別的宋將,只怕非得硬干,人貨全搶不可。當然,若真有人想這么干,除了留下尸體,不會得到別的。

  說實在的,張榮與岳飛一場交手下來,頗有幾分惺惺相惜之意。若是沒有碰上狄烈,又加入引以為豪的天誅軍,張榮或許還真會意動。只是如今……自己所發的誓言猶在耳,又豈會為他人區區幾句言語所動?當下只道自己一幫兄弟自在慣了,受不得官府約束,委婉相拒。

  岳飛惋惜之余,只得再三叮囑,他日若改變心意,可來聯系他云云。

  岳飛這一趟相州之行,雖然過家門而不入,卻不算白來,收獲了五十石米糧及十匹騾馬,足夠他們這百余人的隊伍吃上旬月了。

  吉倩眼饞饞地看著剩下的八十余車堆得高高的物資,心下不舍。只是這幫人確實不好惹,而且自家大哥一向軍令嚴明,若再有異動的話,只怕自己要倒霉,權衡再三,只得悻悻離去。

  看著喜動顏色的士卒,吉倩卻是怎樣都高興不起來,悶悶不樂地問岳飛:“岳大哥,如今咱們雖然解決了糧餉問題,可是,下一步該怎么辦?朝廷剛剛下旨,已撤去河北招撫司張公之職,咱們這一下可就成了無主之軍了……”

  岳飛沉重地嘆息著,悒然不樂。

  吉倩憤憤道:“這趙官家也真是,河北招撫司剛成立多久,就給撤銷了;那班朝中的奸臣,連張公這般人物都容不下……”

  “慎言!”岳飛狠狠瞪吉倩一眼,“不得妄議朝政,更不可忤逆非君!否則,休怪哥哥俺不容情!”

  吉倩張了張口,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最后憤憤然道:“那如今咱們該怎么辦?再殺回共城西山,與王都統制合兵一處么?”

  “不可!”岳飛不假思索否決了,目光眺望東南,眼睛漸漸發亮,“咱們去東京!”

  “東京?”

  “對,投奔東京留守宗老大人,與東京留守司的數萬兄弟們合兵一處,就在這黃河兩岸,與金虜決一死戰!”

  主意已定,岳飛心胸豁然開朗,長嘯一聲,快馬加鞭奔東南而去。在他的身后,是一支絕處逢生后,勃勃生機的隊伍……

  張榮站在土坡上,目送這一支百戰殘軍遠去后,回頭朝諸人一揮手:“趕緊作好準備,套好車馬上路。免得等會又跑來一支抗金官兵,索要物資。他娘的,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

  黃昏時分,天波營全部從洹水上游一座新修木橋上渡過河。行出不到三里,就碰到了賈虎、燕七郎率領的先遣隊中的一名聯絡隊員。

  那名聯絡隊員向張榮行了個軍禮,喜形于色道:“報告指揮使,賈副指揮使命令伍長王鎧回報,已聯系好八條輕舟,足夠將全部物資人員全部裝船啟運。”

  “好!賈老虎的手腳就是快當,干得不壞!”張榮放聲大笑,回頭對一眾梁山兄弟、天波營士兵及眾工匠欣然道,“兄弟們,加快腳步。咱們,就要上船回家嘍!”(。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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