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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困獸之斗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狙擊南宋

  天樞城六大步兵營(含后勤輜重營與新成立的警備營)的十余名指揮使及副指揮使當中,張立是對金軍拐子馬戰術最有切身體會的一個()。

  當日張立與陳規率兩千鄉勇北上勤王之時,于尉氏城外遭遇大隊金兵。兩千勤王軍在不到半個時辰內,被金兵徹底擊潰,全軍盡沒。當日金兵所使用的戰術,就是兩翼拐子馬。

  這一次慘痛的失敗,是張立二十七年生涯中,最恥辱的一頁。

  張立是失敗被俘了,但并不意味著他的指揮能力與戰斗素質不行。事實上在另一時空的歷史上,張立的剿匪戰績還是相當突出的。張立的失敗,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手下兩千鄉勇,大部分是沒有經過任何基本訓練、匆匆忙忙組建的義勇勤王軍。以這樣一支比新孵出的雞蛋還要脆弱的“童子軍”,與身經百戰、殺人如麻的金軍磕碰,其結果用腳后跟都可以想得到。

  歷來唯有強兵才能出名將。士兵是一群軟腳蝦,主將再生猛都沒用。戰爭不是一兩個猛人的表演,而是一種團體力量的體現。

  獅子帶著一群綿羊能打敗狼群嗎?答案是不可能()!最起碼,獅子得帶一群山羊,才有可能打敗狼群——因為山羊有彎角,且有一定的攻擊性,而綿羊那螺絲一樣的盤角……

  時隔數月,當張立又一次面對金兵,那曾令無數宋軍將士落膽的拐子馬之時,他的心境與之前相比。早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現在的他,信心十足,是否能一雪前恥,就看今朝!

  張立再次打出了旗幟,這是一支綠旗,旗幟向下點了一次。綠旗代表弩手隊,點一次代表只發射一輪。有了之前的教訓。再加上金騎的沖刺比新附軍更快更猛。所以張立不敢大意,只要求弩手隊發射一輪箭矢便立即撤回本陣。

  嗤嗤嗤!嗖嗖嗖!

  先是一輪神臂弓,再到平射弩手的兩排連射。短短十息之內。一百支鑿子箭,兩百支三棱重箭,就像一窩受驚而暴怒的馬蜂。發出死亡的尖嘯,狠狠鉆入人與馬的血肉肌骨之中……

  僅僅一輪恐怖的箭雨,就收去了三分之一,近五十騎金兵的性命。遠程弩矢的強悍打擊,不愧為騎兵的克星。

  只可惜,只能到此為止了。金軍騎兵已沖進百步之內,同時也已經開始張弓搭箭……

  這個時候,弩手已來不及射擊,所以必須快速撤退,但弓手卻還是可以射上一輪的。只是張立卻并未下達這樣的作戰指令。因為弓手在射殺敵騎的同時,自身也處于敵軍箭矢的打擊范圍之內。這種以命易命,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是任何一名合格的指揮官都要盡量避免的。

  八十步……金兵騎弓齊齊上抬。斜指天樞城新軍的大方陣。

  七十步……金兵騎弓已引滿如月,下一刻,即將發射……

  就在這時,張立手指一落,身后的旗號出了一支紅色令旗,旗上繡著一團火焰。

  紅旗代表火槍隊()。而早已上好彈藥。定好射擊標尺的五十名火槍兵,在隊正的一聲喝令之下,把槍口從密集的旁牌盾陣中伸出,齊齊扣動板機。

  一團團刺目的火光依次噴發,硝煙彌漫,彈丸如麻。

  七十步,接近火槍可瞄準的一個極限,不過那是對步兵而言。現在射擊目標是比一個人的身體要龐大一倍的騎兵,命中率自然有所提高。

  二十余名金兵扔弓栽倒,有些是馬匹中彈的,則連人帶馬在地上翻滾,攪得塵土飛揚,泥血四濺,聲勢好不駭人。由于槍聲與火光的驚嚇,尤其是峽谷中回音放大,使得金兵不少戰馬受驚蹶蹄,迫使部分金兵不得不放棄發射,轉而全力驅控失驚的戰馬。

  五十步……這是金兵五斗騎弓的常規射程。在這個距離上,金兵可以發揮拐子馬的最大優勢,來回兜轉馳騁,不斷放箭,一點點地殺傷、削弱、蠶食、動搖敵軍。像草原上的狼群一樣,圍而不攻,不時狠狠咬上一口,一點點地放血。最終使獵物疲憊不堪、斗志喪失,引頸就戮……

  在這樣的近距離上,弓弩手是不可能與騎射手對射的。原因很簡單——別人是移動靶,而且還是速度極快的那種;而你是固定靶,還是巍然不動的那一種……這樣幾輪玩下來,誰死得更快?更何況,這世上有幾支軍隊,能在幾乎沒有防護、又沒法閃避的情況下,堅持與敵軍對射?

  迭速沖在最前面,他很幸運沒中彈矢。但是,環目四顧,內心卻是一片悲涼:一百五十余名快騎沖鋒,輪到自家出手的時候,竟然只剩下一半。

  雖然內心傷痛、悲憤,但迭速畢竟是一位老軍伍,能夠迅速調整自己的心態,而且這里是戰場。戰場,只相信鮮血,不相信眼淚!

  “大金國的勇士們,射出你們的復仇之箭吧!”

  迭速嘶啞地嚎叫著,狠狠松開引滿的弓弦()。以此為肇端,身前身后五十多支利箭離弦激飛,惡狠狠地撲向火槍兵們……是的,只有五十余名金兵能射出手中的箭矢,還有二十余騎,正與胯下受驚的戰馬較勁呢……

  如果這時候,站在陣前的是那支弓弩隊,毫無疑問,會傷亡慘重。但是火槍隊,卻完全不一樣。這種不一樣,體現在兩種武器的不同射擊方式上。

  弩手,尤其是弓手,他們必須是大開大合,引弓長射。在這樣舒展開合的大動作下,根本沒法用旁牌來保護他們,而眾所周知,弓弩手的披甲一向以輕薄便利為主,還是半身甲。這樣的甲具,怎么擋得住強弓近距離的勁射?

  火槍兵呢?他們幾乎不需要任何空間,只要能站得下他這個人,就可以上彈放槍。現在第四步兵營的火槍隊,就是躲藏第一與第二列重甲步兵那層層疊疊的旁牌盾陣之中,只將槍管搭在尖底梯形的旁牌凹槽之上。在扣動板機,發射完畢之后,槍管縮回,士兵藏身在這個臨時簡易的“堡壘”之內,繼續裝藥上彈,進行下一次發射的準備……

  如此嚴密的防護,可想而知箭矢射上去會是什么結果。

  首先要給金兵贊一個!他們射得真的很準——五十多次支,最少有四十支插在旁牌的牌面上;而且力道十足,旁牌的硬牛皮層都給射透了,只是終究被內層的竹木層所阻。如果金兵用的是八斗以上的硬弓,絕對能透過旁牌,殺敵于層層防護之后。

  金兵百騎沖陣,來勢洶洶,在迭遭打擊之后,終于亮出了他們的獠牙——只是這首輪打擊,戰果乏善可陳,令人沮喪。與天樞城新軍所取得的戰績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唯一的亮點,是手持硬弓的迭速,洞穿了一面旁牌,將一名火槍兵的肩胛射穿,令其失去作戰能力。

  “沖!沖!沖過去,我們沒時間了,殺出一條血路!有我無敵,有生無死!殺!”迭速一反常態,竟將拐子馬戰術變成了實打實的騎兵沖陣。

  以輕騎沖重甲兵,這是一個無奈的選擇()。

  正如迭速所說,他們沒時間了——他們甚至能聽到遠遠傳來的沉重而整齊的步伐聲。區區幾十根金屬管子,就是如此的可怕,若是等后面的敵軍主力壓上來,那可是有上百根金屬管子啊……

  迭速不是不知道這樣硬碰硬的沖撞上去,最好的后果都是兩敗俱傷,想要沖開一條血路,幾乎是不可能。但是,他內心存著一絲僥幸——對面的敵軍畢竟是一支新軍。他們不錯是有著強大的裝備,但卻未必具有與裝備相襯的戰斗勇氣;他們堅硬的外殼之下,或許,是一顆顆脆弱的靈魂。就像那些裝備原先的主人——那些宋軍一樣……

  既然別無選擇,迭速只能賭了!賭上自己的性命與手下這支騎兵的最終命運。希望蒼狼之神,能像既往一樣,保佑它的子民……

  “終于輪到我說話了。”何元慶手上斬馬刀凌空一劈,臉上顯出一抹猙獰之色。他與張立各司其職,張立指揮兩營的遠程攻擊兵種,而何元慶與釋智和則分別指揮第三、四步兵營之重甲刀斧兵。之前一直是看著遠程攻擊兵種發威,現在,總算有了重甲刀斧兵展示的機會了。

  何元慶這時已轉回本陣后方。這一批次的沖騎與前面那幫連馬背都坐不穩的三腳貓不同,他可不會傻了吧嘰地杵在陣前,以一己之力去承受金兵的箭雨洗禮與飛騎猛撞。話說在教導營特訓時,總教官不止一次的對他們這幾位胳膊上能跑馬的猛人耳提面命,一營的指揮使,其崗位是在后方的指揮臺。指揮使的職責,是想方設法打贏一場戰斗,而不僅僅滿足于親手收獲了幾個首級。

  將軍有將軍的榮耀,士兵有士兵的榮光。身為指揮者,沒必要兼職,把將軍與士兵的活全干了。

  三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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