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可以不見,但是長孫無忌可不能不見。
于公,長孫無忌是李二手下最值得信任的人,也是李二手下第一智囊,李二還是世子的時候,就在一旁輔助,更有從龍之功,可以說是登基的頭號功臣、于私,長孫無忌是長孫皇后的哥哥,自己的大舅子,別人可以不見,他卻不能不見。
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長孫無忌是長孫沖的父親,若不是長孫沖在吐蕃戰亡,現在兩人可以說是親上加親,結為親家了,現在出了這樣的問題,李二自然要尊重一下他的意見。
就在李二下令召見長孫無忌的同時,崔府內,清河崔氏的現任族長崔尚正坐在崔府的大堂之上,一臉嚴肅地說:“三弟,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劉遠娶了清河崔氏本家的女兒,堂堂崔氏三老爺的獨生女兒,作為族長,崔尚對劉遠在吐蕃的表現極為滿意,可是劉遠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當眾向李二請求賜婚,這簡直就是裸的打臉,這是嫌清河崔氏的女兒不好,還是另有所圖?
若然真把公主娶進來,士族的千金大小姐和皇族高貴的公主在一起,誰作大,誰又甘心作小?崔尚當場都想發飚了,不過看到三弟崔敬一直沒有表示,這才一直冷眼旁觀,沒想到崔夢瑤最后失控沖出來替劉遠求情,崔敬竟然也替劉遠求情,在求情未果的情況下,還讓人去皇宮替劉遠求情,可以說為劉遠做到了盡致。
自己三弟,什么時候如此大度了?
崔敬早就想到崔尚會問這個問題,聞言毫不意外,沉聲說道:“此事請原諒小弟的擅作主張,其實在一天前就收到劉遠的信,他在信中向老夫坦明了一切,此事我一直在猶豫。本以為他會在封賞之時才提的,沒想到他一見面,就弄了一場負荊請罪,真是出乎在意料之外。可是事已經至此,除了表示支持,亦別無他法,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他在信中說些什么?”崔尚繼續問道。
作為崔敬的大哥,崔尚知道,自家三弟對唯一的女兒崔夢瑤,可以說是視作掌上明珠,容不得她再受半點委屈,可以說把護犢進行到了極致,現在三弟能這般沉穩。沒有氣急敗壞,更沒有破口大罵揚言報復,相反,他選擇了支持劉遠,很明顯。那封信是關鍵。
崔尚很想知道,那封信到底寫了什么,竟讓三弟如此不同尋常。
“他在信中坦率了一切,是無意中誤闖了公主的閨房,最后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錯誤,也就是這樣,他才主動請求三入吐蕃。為的就是戴罪立功,估計就是仗著立了不少奇功,想讓皇上同意吧。”
崔敬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好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那劣婿說了,此事是他不對在先,他在信中保證夢瑤和平大寶日后的地位,另外他計劃修筑一條由洛州到清河高速公路,把這繁榮的一帶連接起來。這一次,他會把自己的那一部分應得的股分無條件讓給清河崔氏,而條特別的路,會一直延伸到我們清河崔氏的府前,我想過了,此事好處有三,一是保護了母子利益、二是我們清河崔氏也得到了好處、三是劉遠倒了,對清河崔氏并沒有好處,夢瑤和大寶不會同意,再說好事黃了,清河崔氏和皇家也是交了惡,對我們發展也不利。”
原來是這樣。
崔尚暗暗點頭,難怪自己三弟做出這樣的反應,原來劉遠已做出這樣的承諾,細想一下,好像也沒有更多、更好的選擇。
只要保證好侄女母子的地位,其它的事,大可放在一邊,崔夢瑤的態度,不用問,在劉遠被打之時,奮不顧身沖出去護夫就可以看出了,若是劉遠出了事,那她小小年紀就當了寡婦,以后的日子還怎么過?此事不解決好,長樂公主一發怒,把怒火遷在崔夢瑤母子身上,那就不好了,畢竟能護得了一時,保不了一世。
這樣也符合世家大族的行事方式:有什么事,先一致對外,先解決外患,再處理內憂,可不能被別人笑話了。
劉遠的能力和前途,對清河崔氏來說,還是很重要的,清河崔氏的人,也一早把劉遠當成自家人,不是致命的大錯,絕不輕易把他放棄,再說修筑那條新路,不光可以帶給清河崔氏很大的利益,還有很重要的政治意義,試想一下,如有一條高速高路從長安直達清河,這相當于一條私家路,不僅出行方便,也是一件非常光耀門楣的事情。
“好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有什么事,日后再議,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把人撈出來,三弟,我們現在好好計議一番,看看有什么可做的。”
說完,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這小子,就是好色的毛病改不了,整天圍著女人轉,趴在女人手上,能有什么出息,那個,三弟,你不用這樣看著我,大哥不是說你,你那個,也算是為傳宗接代而努力……….”
揚威府的偏廳里,崔夢瑤、小娘、杜三娘還有胡欣靜靜地在哪里,誰也不說話,雖說四張俏臉各有不同類型的美,但是有一樣相同,一樣是臉上帶著憂愁。
“夢瑤姐,你沒事吧?”小娘看到氣氛有些沉悶,憋得有點難受,于是有意打開話題,說完,小娘又說道:“師兄怎么能這樣?”
崔夢瑤搖搖頭說:“小娘,我沒事,關于相公之事,我們前天收到信后,已經說好不再談論此事,再男人娶妻納妾,并不是什么丑事,我們不應善妒,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盡快把人救出來,其它的,以后再說吧。”
劉遠人還沒有回來,不過未雨綢繆,早就派人送信回來,提前鋪好路,崔夢瑤和小娘也收到一封,劉遠很坦率地把自己的事道了出來,雖說沒人規定一定要經過幾個女的同意。但劉遠還是說了,這是對她們的尊重和保護。
現在說什么也沒用,是對是錯也罷,也沒空理會。要是人沒了,那就什么都沒有了,于是四女約好暫不提這個問題,此外,劉遠也太低估眾女的智商了,有裴驚雁前車之轍,眾女早就對劉遠和李麗質在一起的事有所預料,只不過兩人的身份太特殊,所以也就想想罷了。
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當中。不能不說,男女之間純真的友情,還真的不多。
也許,這就是日久生情。
杜三娘一臉擔憂地說:“二位姐姐,那現在怎么辦?聽說那天牢又黑又臭。那些獄卒又兇又狠,動輒就會,就會……..”
說到這里,都不敢說了。
“我回去求我爹爹,讓他去救相公,有我爹出馬,應該沒有問題”崔夢瑤點點頭說:“小娘。你和三娘跟公主的關系還不錯,你們托托關系,去求見公主,讓她出面,替劉遠求求情,有她出面。那么一切都好說了,四妹就留在府中看好家就行了。“
崔夢瑤不愧是名門大族出來的正室略略猶豫一下,很快就作好了安排:自己回崔府求救,務必全力營救,無論怎么樣。先把人救回來再說。
小娘和杜三娘相視一眼,然后點點頭說:“好,我們馬上就去。”
揚威軍終于解決了吐蕃,活捉吐贊贊普松贊干布,凱旋而歸,這本是滿城高興之事,沒想到揚威將軍劉遠,就在城外請皇上賜婚,賜婚的對象還是身份比較特殊的長樂公主李麗質,一下子破壞了原來的氣氛,正所謂一石擊起千層浪,在貴族、高官云集的長安城,一下子熱鬧起了起來。
長安是大唐的都城,人與人的關系也是盤根錯節,有一句老話叫牽一發動全身,劉遠背靠著士族之首的清河崔氏,身處武官序列,在一眾武將中也如魚得水,文武通吃,這樣一來,整個長安城都被他攪動了:每個人都在算計著得失,衡量著利弊,從而決定著他們在這次風波中所扮演的角色。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處官場,更需要處處留意、步步小心。
看似平靜而而繁華的長安城,一時間波濤暗涌,權力的中心、大唐李二所居住的皇宮,更是這場風暴的中心。
長孫無忌跟隨太監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忍不住摸了一下懷中的那封信,心中不由暗暗高興,這封信,也是自己來皇宮的最大動力。
劉遠在十里長亭處突然來個負荊請罪,長孫無忌雖知道自己的那個侄女和劉遠走得近,但沒想到二人會在一起,他的心思就像崔夢瑤和小娘一樣,雖說感覺有點不一樣,但不相信兩人最后會發展到私訂終身的程度,當時的情景有點意外,但也沒受多大的震動。
長樂公主曾是亡兒長孫沖未過門的妻子,不過那已是過去式,要認同亡兒的遺愿,長孫一族也在李二那里獲得足夠的好處作為補償,所以長孫無忌一早就放手了,令他沒想到的是,自己還能從中獲得一個很大的好處:劉遠給他一封信,信中說明自己的心意,不過覺得當中會有阻礙,于是,就請求自己為他說幾句好話,無論成功與否,長洛高速半成的股份作為一份薄禮贈予自己。
半成看起來不多,不過考慮到長洛高速的價值還有霸道無比賺錢能力,如果按照長達七十年的分紅來算,那絕對是過百萬兩的超級厚禮,還是有價無市的的份子啊,饒是地位高貴、身家豐厚的長孫無忌也心動了。
一直覺得自己半成的份子太少,只能怪自己覺悟太慢,入股太遲,現在加上這半成,那么自己手里的股份,就高達一成,分紅倍增,再說劉遠說過,無論成功與否,這半成都不收回。
當然,收了這一份厚禮,當然盡全力相助,這樣一來,自己收得心安理得,還能收獲一份寶貴的人情。
一邊想,一邊走,不知不覺就到了立政殿,這是自己妹妹的寤宮,也是皇上最喜歡待的地方,走到李二和長孫皇后跟前,馬上行禮道:“臣參見皇上、皇上”
“國舅不必多禮。”
“兄長,請坐吧。”
“謝皇上。”長孫無忌謝過后,站在一旁。
李二不待長孫無忌開口,馬上說道:“國舅來得正好,朕正心亂如麻,正想找人商量一下。”
“皇上,你現在所煩惱的,是揚威將軍劉遠之事吧?”長孫無忌一臉沉著地說。
“還是國舅了解朕的心意”李二好像訴苦一樣,有點憤憤不平的說:“國舅,你也看到了,那個劉遠,仗著有些功勞,竟然當眾要挾朕,損害質兒的清譽,本想辦他,可你也看到了,那么多人替他求情,就是那些無知的百姓,也替他求情,一來二去,好像一切都是朕的不是,你說,這小子該不該殺?”
該殺?
長孫無忌心中一沉,原以為李二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他還真動了真火,看來劉遠的這份厚禮,沒那么容易吃下的。
“皇上,劉將軍別說出言不遜,但是罪不至死,說殺言過實了,再說他剛剛破了吐蕃,立下不世之奇功,只為賜婚一事殺他,只怕,只怕臣民不服。”長孫無忌不臉聲色,沉著應道。
李二一臉憤怒地說:“只為了賜婚,朕哪里殺他,最多痛斥幾句,可是這個小子竟然,竟然……..”
“皇上,劉遠還有其它過錯?”
長孫皇后在一旁說道:“皇上,長兄也不是外人,此事說與他知,也未嘗不可。”
“唉”李二長嘆一聲,然后一臉悲憤地說:“國舅,此事也不瞞你了,劉遠那小子,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和質兒好上,私通暗曲,此事朕也是無意中得知,你也知道,他是有婦之夫,所娶的女子,是清河崔氏的人,你說,麗質是朕的長公主,一向如此優秀,豈能嫁給再婚之人,難道堂堂公主,作人偏房不成?”
什么?劉遠在十里長亭所暗示的話是真的?
長孫無忌一下子頭痛起來,自己這個和事佬看來還真不好作。
手痛,實在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