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蘭心中早就感到非常氣憤,幾個華夏人逼著自己的同胞跟一個日本人喝酒,還要喝交杯,這是什么意思?
此時正是一九九七年,華夏國還沒有加入wto,哪怕是滬城,思想也沒有開放到那個程度。☆→尤其是聽到姓俞的女孩子自己那個叫小郭的男朋友竟然站出來幫腔,真不配做一個男人,那簡直就是個畜生,不知道那個姓俞的女孩子眼睛長在什么地方了,怎么找了這么一個禽獸不如的男朋友。
按照于蘭自己的性子,那是恨不得站出來指著那些混蛋的鼻子臭罵他們一頓,替那個姓俞的可憐的女孩子出口氣。
不過今天是自己丈夫和海州臨港經濟開發區管委會包主任談大事的重要關頭,于蘭也只好壓著自己心中的怒氣干坐著,生怕自己亂發脾氣,會給自己丈夫未來的上司包主任造成不好的印象。這時聽到包飛揚發話,又怎么能夠再按捺得住?而且,包飛揚出的這個主意好,過去打個招呼,不露痕跡,也不至于發生什么劇烈沖突,破壞了這邊談事的興致。華夏遠洋集團川崎那些人再無恥,也不至于當著外人的面繼續那場丑陋的表演。
于蘭和徐海瀾走過去的時候,俞嫻已經像失去靈魂一樣,任由郭明亮等人擺弄,跟一個又矮又胖的日本人面對面站到一起,那個日本人滿臉肥肉,笑瞇瞇的一臉奸相。于蘭捅了身邊的徐海瀾一下,徐海瀾看到這個情形,也很生氣,索性豁了出去,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興奮,非常夸張地大聲說道:“哎呀。宋經理、牛主任,你們好,這么巧啊,你們也在這里吃飯,我是江海造船廠的徐海瀾。”
山本健瞇著一雙色迷迷地小綠豆眼看著近在眼前的那張年輕嬌嫩的臉蛋,嘴都快要流出口水來了。簡直是忍不住就想要撲上去啃一口,沒想到突然從門口冒出來一個人,熱情地跟他們打招呼。華夏遠洋集團集團的宋茂德、牛曼麗此刻滿身熱情正起勁呢,眼看就要逼迫成功,讓俞嫻就范了,這中間突然被人意外的打斷,頓時就像吃了一只蒼蠅一樣難受,轉頭看了看站在門口的徐海瀾和于蘭,然后又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眼中都露出疑惑和探詢的神色,實在不知道這兩個突然冒出來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過既然對方自報家門是江海造船廠的人,作為同行他們也不好不理會,宋茂德站起來對徐海瀾說道:“呵呵,我們經常在這邊吃飯,徐先生是江海造船廠哪個部門的?”
“以前在設計部、工程部都工作過,現在在實業公司。”徐海瀾含糊著說道,他看到山本向這邊看了一眼。又轉過身看著俞嫻,并沒有打招呼的意思。便笑著說道:“這位一定是山本先生吧,幸會幸會。”
山本健一根本不想理會徐海瀾,心里恨死了突然冒出來壞了他好事的家伙,不過還是放下手中的酒杯,轉過身來深深一躬:“徐先生,你好。幸會幸會。”
于蘭不屑地撇了撇嘴,小鬼子就是這樣,太虛偽了,就算心里恨不得拿把刀將你殺了,表面上還是客客氣氣的。禮節十足,九十度的鞠躬做得一絲不茍,沒有半點瑕疵。
山本健一鞠過躬,看到有外人在,總算沒有無恥到還拉著俞嫻不放,順勢就坐下來,宋茂德、牛曼麗恨不得立刻就將這兩個不速之客徐海瀾和于蘭攆走,都裝作不認識他們的樣子,沒有主動跟他們打招呼。
于蘭拉著徐海瀾,卻很熱情地端著手中的酒杯一一向桌上的山本健一、宋茂德等人敬酒,宋茂德等人只能勉強應對,倒是山本健一笑瞇瞇地打聽徐海瀾的情況:“請問徐先生在實業公司擔任何職?說起來我們與實業公司的陳總、嚴總都有一些業務上的來往。”
徐海瀾再實誠也知道這時候不能吐露實情,他笑著含糊說道:“我是做技術的,我們陳總、嚴總也確實提起過山本先生。”
徐海瀾也知道再待下去遲早要露陷,他在實業公司就是一個籍籍無名的閑人,根本就不受單位重視,當然拿不到臺面上說,山本健一乃至宋茂德等人與江海造船的高層人物都有不少聯系,這種場合下他也不能隨便亂說。
反正那個日本人山本健一要跟俞嫻喝交杯酒的事情已經被自己成功打斷,想來這些人再繼續鬧下去也會覺得無趣,敬了一圈酒之后,徐海瀾和于蘭連忙找了個機會告辭。
一直狐疑地盯著這兩人的牛曼麗見狀,涂著厚厚眼影的杏眼一揚,連忙向坐在外圍宋茂德使了個眼色,宋茂德連忙站起來,做出送行的姿態,熱情地對正往外走的徐海瀾說道:“徐先生,你們坐哪里,我也去拜訪一下。”
徐海瀾反應有點慢:“這、這就不用了吧?我們在跟朋友吃飯。”
要論奸猾,老實忠厚的徐海瀾十個也不是老練世故的宋茂德的對手,他看到徐海瀾瞬間流露出的慌亂,心里不由狐疑起來,當即笑著說道:“徐先生你的朋友,那也是我們的朋友,大家以后說不定還有合作的機會。”
宋茂德不容分說,就要跟徐海瀾一起過去,徐海瀾看了于蘭一眼,于蘭也沒有辦法,只好祈禱包飛揚能提前避開,但也知道可能性不大,畢竟兩邊就隔著一個屏風,抬腳就到。
果然,當他們走回去的時候,看到包飛揚還坐在那里,另外吳玉誠和陸延慶也到了。
看到宋茂德,包飛揚也沒有避開的意思,主動站起來伸出手:“宋經理你好,我姓包,在海州市開發區工作,剛剛老徐說有幾個華夏遠洋集團川崎的朋友,我也想過去看看,不過太冒昧,沒想到宋經理會過來,真是幸會。”
宋茂德臉色陰沉地盯著包飛揚看了兩眼。看到兩邊的座位緊挨在一起,他就知道徐海瀾剛剛過去敬酒是故意的,就是要破壞他們的好事,這讓他的心里十分惱火。而徐海瀾看起來并不像是那種會主動出頭的人,包飛揚此時的姿態,無疑表明剛剛就是他讓徐海瀾他們過去的。
宋茂德不清楚包飛揚剛剛為什么不是自己過去。包飛揚的身份對他來說也沒有什么威懾力,華夏遠洋集團作為央企,相當于副部級,宋茂德是華夏遠洋集團川崎合資公司的中方副經理,級別是副處,海州下面一個開發區一把手頂天了也就是正處,包飛揚這么年輕,要是有點能量也就是科級的小嘍啰,他還不放在眼里。
宋茂德根本沒有理會包飛揚伸過來的手。冷冷地笑了兩聲說道:“那他們過去敬酒剛剛應該是包先生的主意?”
包飛揚深深地看了宋茂德一眼,將手掌收了回來,淡淡地說道:“是,宋經理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華夏遠洋集團是核心央企,業務遍布世界,代表的可是我泱泱華夏大國。”
“呵呵,那就不勞你操心了。”宋茂德不悅地皺了皺眉頭:“你們還是吃好自己的飯。筷子不要伸錯地方。”
包飛揚微微一笑:“呵呵,宋經理很講究。下次我跟葉總吃飯,一定問問他華夏遠洋集團吃飯的規矩是不是很多。”
宋茂德頓時啞然失笑:“葉總?哪個葉總?你還想跟我們葉總吃飯?”
華夏遠洋集團是特大型的央企,旗下分公司、子公司眾多,可能姓葉的總經理也有幾個。不過宋茂德知道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華夏遠洋集團滬江遠洋運輸公司總經理葉劍彬。
滬江遠洋是華夏遠洋集團集團旗下的二級公司,駐地滬城。負責集團在滬城乃至江南、之江、江北三省的遠洋運輸業務。葉劍彬作為滬江遠洋的總經理,相當于正廳局級。
宋茂德不會認為包飛揚作為海州開發區的一個小干部,會有機會跟葉劍彬一起吃飯。就算是海州市委書記到滬城來,葉劍彬都不一定會接待。
“我送宋經理一句話,舉頭三尺有神明。好自為之。”包飛揚說道。
“去你罵的!”宋茂德氣樂了,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今年好歹也三十多歲快四十歲了,讓包飛揚這么一個毛頭小子當著眾人的面教訓,這要是傳出去,他得成為笑柄。要不是顧忌場合,他都要對包飛揚破口大罵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他宋茂德堂堂一個副處級的國企干部,是他能輕辱的?
用手指著包飛揚,宋茂德惡狠狠地說道:“好好好,我記住你了,你姓包,是海州臨港經濟開發區的,你要是有種,就將你的名字報出來,今天的事情,必有后報。”
吳玉誠霍地站了起來,攔在宋茂德面前,語氣不善地說道:“你想干什么……”
包飛揚向吳玉誠搖了搖頭,扭臉看著宋茂德,冷冷的說道:“宋經理,言盡于此,我就不留你了。”
“呵呵,諒你也不敢說,不過你要以為這樣我就打聽不出來,那就打錯算盤了,咱們后會有期吧!”宋茂德冷笑了兩聲,轉身就走。
包飛揚皺了皺眉頭,他倒不擔心宋茂德打聽到自己的身份會有什么報復行動,宋茂德要是聰明,就應該知道自己不是他能夠惹的。雖然兩人都是正處級,但是包飛揚的年齡和履歷擺在那里,能夠說明很多問題。
他反而擔心宋茂德不會立刻去調查自己的身份,雖然他剛剛敲打了宋茂德幾句,想要讓他有所忌憚,但是看樣子他只是惱火,未必將包飛揚看得很重,說不定還會對俞嫻做什么。
“主任,剛剛那姓宋的什么來頭?”吳玉誠和陸延慶剛剛談妥租房子的事情趕到這里,還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他狐疑地看了看徐海瀾和于蘭,不明白他們和徐海瀾是什么關系。
包飛揚擺了擺手:“華夏遠洋集團川崎造船廠的,你等會注意一下,看看他們都住哪里。”
吳玉誠點了點頭,他以前在司法局工作,經常跟案件打交道,所以對這種調查方面的事情比較在行。
不過讓包飛揚沒有想到的是。不一會兒他就聽到隔壁宋茂德在大聲說話:“俞嫻啊,剛剛你沒有能夠跟山本先生喝酒,你的表現很不好,等會兒跟我去山本先生的房間,你要向山本先生道歉,明白嗎?”
包飛揚的臉色頓時冷下來。宋茂德說話這么大聲,擺明了是向他們示威:你們剛剛不是會搗亂嗎,你們破壞了一次,難道還能夠破壞第二次?
“無恥!”宋茂德故意說得很大聲,這邊坐著的幾個人都聽見了,吳玉誠和陸延慶不清楚情況,于蘭卻已經忍不住大聲怒斥。
“嘿嘿,俞嫻你要明白,這是你的機會。要是能夠得到山本先生的認可,以后你在合資公司里面,就可以承擔更重要的工作,我看牛主任的工作挺忙的,你完全可以分擔一點嘛!”宋茂德應該也能聽到于蘭的聲音,卻更加大聲地說道。
“我、我不想去,我可以不要去合資公司工作這個機會。”俞嫻咬了咬嘴唇,說話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向隔壁看了一眼,臉色頓時變得更加蒼白。幾近于透明。
“不去?”宋茂德冷笑道:“不去也行啊,你記得你原來是通城二中的老師吧?當初是借調過來的,雖然你現在的關系已經轉過來了,不過還可以轉回去的,對不對?”
宋茂德這句話是裸的威脅,也就是說如果俞嫻不答應他去向山本健一道歉的話。那么就會將她退回去。俞嫻當初確實是從通城二中借調到華夏遠洋集團川崎船業公司的,但是在借調期結束以后,她已經正式將勞動關系調轉到華夏遠洋集團川崎,這時候是沒有辦法退回去的,換言之。如果她被華夏遠洋集團川崎退掉,那就相當于開除,她將無處可去。
“即使是那樣,我也不去合資船廠!”俞嫻倔強地說道。
宋茂德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俞嫻,俞嫻軟硬不吃,讓他很頭疼。一旁的牛曼麗突然冷笑道:“對了,小郭啊,你的借況也是一樣的,說不定也要退回去。”
宋茂德不由看了牛曼麗一眼,這個女人的這一手更加陰狠。
郭明亮臉上的表情頓時有些慌亂,他看了看俞嫻,咬了咬牙說道:“俞嫻,要不等會兒我跟你一起去,去、去向山本先生道歉。”
俞嫻抬頭看了看郭明亮,冷然說道:“不用了,我不會去的。”
郭明亮頓時急了:“就只是道個歉,我、我和宋經理還有牛主任都在的,你怕什么?”
俞嫻轉過頭去,似乎連看都不想再看郭明亮一眼。
牛曼麗笑了笑,又道:“俞嫻啊,你這就不對了,這件事說小了是你個人的事情,說大了,那可是關系到我們與川崎合資的大事,你要是不服從公司安排,那組織上也要對你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為進行處理,就算你不在公司干了,檔案上怕也要留下幾個污點。”
“無恥之尤。”既然已經聽明白那個叫小俞的女孩子名字也叫俞嫻,包飛揚不管這個俞嫻是不是當初他的那個高中女同學俞嫻,都忍不住了,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
不管宋茂德和牛曼麗是不是為了故意挑釁他才這么做,他們現在的行為都已經觸及到包飛揚心中的底線。
徐海瀾怕包飛揚沖動起來吃虧,連忙攔著包飛揚,沖他搖了搖頭,示意包飛揚冷靜。
按照性格來講,徐海瀾和于蘭這兩夫妻都是熱心腸,見不得別人欺負弱小,尤其是直爽麻利的于蘭更有幾分俠女的風范,剛才差點就要拍案而起直接找他們罵過去了,只是擔心影響到包飛揚,才強自按捺下來。
后來見包飛揚開了口,就在包飛揚的授意之下,借口攀交情,故意跑過去給隔壁桌的華夏遠洋集團川崎造船廠人敬了一圈酒,壞了宋茂德等人的好事。精明油滑的宋茂德特地跟著徐海瀾他們過來,發現徐海瀾的桌子就在隔壁,緊挨著他們那一桌,就知道徐海瀾和于蘭一定是在旁邊聽到了這一桌的動靜。所以才吃飽了沒事跑過去多管閑事,故意找敬酒的借口來打斷他們就快要成功的好事的。這個宋茂德還當場和包飛揚嗆了幾句才惺惺而歸。
要是現在包飛揚再有什么動作,恐怕就不能夠像剛才那樣通過巧妙的方式不發生沖突而達到阻止對方繼續下去的目的了,很可能真的要和宋茂德那幫人當場撕破臉皮了。
就徐海瀾來說,倒是不怕自己和宋茂德撕破臉皮有什么關系,可是不是包飛揚也在這里,而且華夏遠洋集團川崎造船廠那桌人多勢眾,萬一發生了肢體沖突,徐海瀾怕包飛揚會吃大虧,所以才攔著包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