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飛揚自然不會在意陳保平的態度,常務副市長的秘書而已。他笑了笑,說道:“周書記都已經代表縣里做出了保證,我當然沒有什么意見。”
陳保平臉色一沉,心想你這叫什么話,同意就直接說同意,什么叫周書記已經說了你就沒有意見,這明明就是還有意見。
陳保平剛要說話,王景書瞥了他一眼,笑著開口道:“飛揚啊,你可不能沒有意見,要知道方夏陶瓷集團這個項目能夠落戶望海,你在其中發揮了關鍵作用,這個十萬噸紙漿的項目,你還是關鍵,希望你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無論是不是落在望海,市里都會為你記功。”
包飛揚淡淡一笑,道:“請王市長放心,只要市里能夠加大對望海縣的支持力度,方夏陶瓷集團的十萬噸紙漿項目就算不能夠落在望海縣,我也將會不遺余力地爭取將項目留在靖城市。”
包飛揚離開以后,周知凱依然留了下來,陳保平給王景書和周知凱換了茶水,忍不住小聲抱怨道:“市長,這個包飛揚也太不識抬舉了,您親自找他談話,當面跟他打招呼,他還推三阻四的,不就是認識幾個私人老板嘛,有什么可了不起的?”
王景書臉色一沉,不悅地說道:“小陳,你胡說什么!包縣長還年輕,他這也是一心為了望海縣,暫時轉不過彎來,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然后他轉過頭對周知凱笑了笑,說道:“知凱啊。對身邊人就要多敲打,不然就跟小陳一樣,說起話來不知道天高地厚呢!”
周知凱和王景書一樣,都是市委書記齊少軍線上的人,雖然王景書的地位更高,但是周知凱并不算他的嫡系下屬。這一次王景書接受齊少軍的授意,希望將方夏陶瓷集團的十萬噸紙漿項目弄到市轄的鹽海區,所以王景書和周知凱通力合作,在包飛揚面前唱了一次雙簧。
作為望海縣的縣委書記,周知凱想要晉升。當然希望望海縣的政績越出色越好。但是一方面囿于望海縣的條件,沒有市里的支持,他對將方夏陶瓷集團的十萬噸紙漿項目留下來并沒有什么信心;另外一方面,他能不能晉升。政績固然重要。但是領導的看法也很重要。有時候甚至是最為重要。齊少軍既然盯上這個項目,發了話,他即使再舍不得方夏陶瓷集團的十萬噸紙漿項目。也得去配合王景書啊!再者說來,市里大多數領導在獲知方夏陶瓷集團十萬噸紙漿項目的消息之后,都傾向于把這個項目拉到靖城市去,如果他周知凱唱反調,就不單單是得罪自己后臺老板的問題,甚至是將市里面很多常委都得罪了,這樣一來,別說他周知凱想前進一步晉升到市里,就是在望海縣縣委一把手的位子能不能坐得穩,也在未知之間呢!
見王景書這么說,周知凱連忙擺了擺手,笑著說道:“保平說得沒有錯,我們都是黨的干部,就應該顧全大局,是我的工作沒有做好,回頭我再做做飛揚同志的思想工作,讓他全力支持將十萬噸紙漿項目落戶到市區去。”
離開王景書的房間,包飛揚不由聳了聳肩,他當然不會擔心王景書將方夏陶瓷集團的項目挖到其他區縣,他如果這么做了,結局肯定會跟焦夢德差不多。他擔心的是因為市委領導既然產生了這個想法,那么市里面不會對望海縣改善基礎設施的努力給予更多支持。如此一來,單純依靠望海縣的力量,恐怕真的沒有辦法在短期內讓望海縣的情況得到改變,尤其是打通交通瓶頸,單靠望海縣是沒有辦法完成的。
他來望海縣的時間還不長,對于縣里干部和市里的關系并不是很清楚,現在只知道縣委書記周知凱和常務副市長王景書是一條線上的,至于他們這樣做是市委書記齊少軍,還是市長孟凡均的意思,抑或就是王景書本人的意思,又或者其他市委領導的意思,暫時也不清楚。
當然,就算齊少軍和孟凡均還沒有表示出這樣的意思,包飛揚也能猜測出,他們也肯定希望將這個項目留在靖城市,如果望海縣基礎設施條件不足以支撐方夏陶瓷集團十萬噸紙漿項目,那么齊少軍和孟凡均也肯定會希望包飛揚和望海縣能全力支持其他區縣爭取這個項目。
包飛揚來到樓下,正好看到縣長楊承東的座車從身邊經過。也許是因為看到了包飛揚,楊承東的座駕就緩緩停在前方。車門一開,楊承東的秘書夏增明從車上上來,笑著跟他打了個招呼:“包縣長,您是回縣政府吧,縣長請您上車一起走!”
“好的,那就麻煩夏科長和陳師傅了。”包飛揚點了點頭,來到車旁,向里面看了一眼:“縣長,您好,中午沒有休息?”
“飛揚啊,進來吧,你不是也沒有休息?”楊承東輕輕點頭,臉色有些疲憊。
望海縣的工作節奏比較舒緩,機關單位中午通常都要休息兩三個小時,當然,這種工作節奏在后世的大城市的機關里也同樣適用,不過在這個時代,倒還不是機關里的特權。
包飛揚道:“剛剛王副市長叫我去了一趟,周書記也在。王副市長說,市里會支持我們望海縣爭取方夏陶瓷集團公司后續十萬噸紙漿項目,但是如果望海縣有難度,他希望我們顧全大局,支持項目落戶市里其他兄弟縣區。”
“呵呵,我剛剛和孟市長通電話,孟市長也是這個意思。”楊承東伸手在前面的座椅背上輕輕拍了兩下:“飛揚啊,你突然拋出這么大一塊餡餅,讓我們很被動啊!”
包飛揚轉過頭看了楊承東一眼:“那么,縣長您的意思是?”
楊承東臉色一肅。說道:“我當然不會放棄,可是沒有市里的支持,望海縣想要打通交通的瓶頸,改善基礎設施的條件,難度相當大。”
包飛揚笑了笑:“縣長,市里的吃相不能夠那么難看吧,就算他們想讓我們出力,也要先給點好處才可以吧,要是他們擺明了要將項目留給其它區縣,那咱們就撂挑子。看他們能不能夠得逞。”
楊承東皺了皺眉頭。隨后臉色一松,口氣卻突然嚴肅起來:“飛揚同志,你怎么說話的?還有沒有一點領導干部的樣子?”
坐在前排的夏增明不由歪了歪嘴角,別看楊承東口氣嚴厲。卻沒有真的生氣。可見他也內心里也是認同包飛揚的話。
包飛揚因為前面對楊承東進行了了解。知道楊承東是一個干實事的人,才敢和楊承東說得如此坦率,借機拉近和楊承東的關系。見楊承東語氣嚴厲。自然也不會往心里去,依舊笑著說道:“方夏陶瓷集團陶瓷集團要先做好眼前這個一萬噸的項目,起碼要半年以后才會考慮十萬噸項目,我們就利用這半年時間,讓市里幫我們多做一些事情。”
“只怕沒有那么容易,市里不會等到半年、一年后再介入,他們很可能現在就要介入。”楊承東邀請包飛揚去他的辦公室,進了辦公室,他掏出香煙,扔了一根給包飛揚:“望海在市里的聲音太弱了,沒有人幫我們說話,就不會有人重視我們的意見。”
包飛揚接過香煙,先掏出打火機幫助楊承東點上,然后才坐到沙發上:“孟市長那邊,能不能做些工作?”
“孟市長是鹿鳴縣人。”楊承東吐出一口青煙,聲音低沉。
鹿鳴縣是靖城市最靠南的一個縣,再南邊就是縣級的西溪市,經濟發達程度僅次于西溪,這兩年正在為撤縣建市努力,在這個時候,作為鹿鳴人,孟凡均就算有心支持望海,也不可能主動站出來替他們說話,否則就會被鹿鳴縣人罵成數典忘祖。因為這個項目對鹿鳴縣來說太重要了,在撤縣建市的關鍵時刻,如果他們在招商引資工作上能夠獲得這樣一個重大項目,必然有助于申請建市成功。
更何況孟凡均本人說不定也有這樣的想法,雖然大家都說要大公無私,可是站在利益面前,真正能夠做到的人并不多。
包飛揚這才發現事情有點棘手,通常來說,如果黨委和政府的一把手就某件事達成共識的話,那么這件事很容易就定下來,除非其他常委反對的聲音異常強烈,但是這樣的情況很難在望海縣的身上發生。
“那至少也要讓孟市長保持中立。”包飛揚點上煙,猛地抽了兩口:“方夏陶瓷集團那邊我可以想辦法,至少在半年內,讓他們一口咬定,要么望海,要么沒有,我看市里怎么辦。”
“飛揚同志,這種話以后不要再說了,不像樣子。”楊承東板著臉訓斥:“讓市里的領導知道,你這個副縣長的位置恐怕坐不穩。”
包飛揚笑了笑。他說這話的意思,未必不是在試探楊承東。如果楊承東把這話傳出去,那么說明楊承東這個人并不可靠,不是能作為可靠的盟友。至于說自己副縣長的位置,包飛揚卻不擔心誰能動得了。
楊承東猛地抽了兩口煙,將煙蒂摁進煙灰缸中:“孟市長那邊,我會去說,我相信孟市長是有大局觀的。還有其他市委常委和市領導,你如果有什么門路,也盡量爭取一下。都是自家的孩子,市里面不能偏得太厲害。”
楊承東這樣說,顯然也沒有否定包飛揚的想法,他對說服孟市長保持中立的信心并不大,一旦市長孟凡均想讓鹿鳴縣爭取十萬噸紙漿項目,望海縣將會變得非常被動。市里的幾個常委要么是其他地方調來的,要么與南部幾個縣市關系密切,唯一一個曾經在望海任職過的市委副書記范晉陸他們也說不上話,范晉陸的前秘書、辦公室主任焦夢德都已經被他們弄得停職了,范晉陸不找他們的麻煩就是好事,更何況范晉陸也在南部的西溪市擔任過市長、市委書記,西溪的政治資源對他更為重要。
包飛揚點了點頭,兩個縣里的干部,商量著讓市領導更有大局觀,這事情聽起來怎么都感覺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