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包飛揚笑了起來,擺了擺手道,“韓董事長,你多慮了。不用簽什么購貨合同,更不用支付給我什么技術服務費……”
對方夏陶瓷化工來說,只要做好負離子坯體增強劑保密工作,根本就不用擔心銷路問題,即使江冠陶瓷公司不簽訂什么三年期購貨合同,最終還是會到方夏陶瓷化工這里購買坯體增強劑的。所以這時候包飛揚擺出高姿態來,公司利益沒有受到絲毫損失,還可以賣韓小建一個大大的人情出來。至于說技術服務費,不是說包飛揚不想要,實質是這個數額很難確定。如果開出的價碼太高,韓小建聽到解決問題的辦法之后肯定會覺得太吃虧了,縱使這時候不說什么,但是心中存下了芥蒂,對方夏陶瓷化工在粵海市的長遠發展還是不利。可是如果開價太低,對包飛揚來說又沒有什么實際意義,還不如什么都不要,直接賣韓小建一個人情,也算是為方夏陶瓷化工在粵海市的發展拉一個助力……
“哪怎么好意思呢?這個合同必須得簽,技術服務費我一定要給!”韓小建還以為包飛揚在假客氣。
“真的不需要,”包飛揚說道,“因為你們江冠陶瓷購買回來的那個生產配方出現問題的原因很簡單……”
韓小建見包飛揚要直接說出原因,這才知道自己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中慚愧之余。也連忙豎起了耳朵,和郝萬書兩人全神貫注地望著包飛揚。準備聽他揭示出原因。
“……是因為你們公司生產用水的問題。”包飛揚微微頓了一下,這次說出了原因。
“什么?是我們公司生產用水的問題?”
韓小建完全聽不懂,拿眼睛直看技術部總工郝萬書。郝萬書雖然是技術部總工程師,但是這時候聽包飛揚說生產不出合格的高檔瓷磚是生產用水的問題,一時間也被弄得不著四六,完全沒有一個具象的概念,也只有萬分驚訝地望著包飛揚問道:“是生產用水的問題,不是西班牙那邊提供的配方有問題?”
“對呀。不是西班牙的配方有問題?”韓小建也跟著重復道。在韓小建的意識里,既然按照西班牙提供的配方生產出來的瓷磚有問題,那么肯定是就配方有毛病了,見包飛揚現在說是生產用水有問題,當然摸不清頭腦了。
“對,不是西班牙提供的高檔瓷磚配方的問題。”包飛揚篤定地說道,“是你們公司生產用水的問題。”
看著韓小建和郝萬書臉上驚訝的表情。包飛揚又笑了起來,說道:“你們是不是覺得我連你們購買的瓷磚生產配方都沒有看過,就敢確定不是生產配方的問題,覺得不可思議,甚至懷疑我在胡說八道?”
韓小建和郝萬書心里正是這樣想的,可是卻不敢這樣說。只是互相碰了一個眼神,然后訕訕一笑,說道:“沒有覺得你胡說八道,只是覺得不可思議。”
“呵呵,”包飛揚也不揭破。只是問道:“我只問一句,你們拿到的這個高檔地磚的生產配方中是不是要用到羧甲基纖維素鈉呢?”
韓小建倒是看過生產配方。但是不記得里面有沒有羧甲基纖維素鈉這種原料,就望向郝萬書,作為技術部負責人,郝萬書當然記得這個生產配方里含有羧甲基纖維素鈉,只是他非常震驚,包飛揚怎么能夠知道這一點。雖然他知道包飛揚去過生產現場,可是生產現場除了長石、石英粉、氧化鋁粉等這些大多數瓷磚中都會用到的基礎生產原料外,其余的比較特殊的原料都換了包裝,上面只標了江冠陶瓷技術部幾個高層人員才知道的秘密代號。這也是絕大多數陶瓷企業的通用做法,主要也是為了防止生產配方泄密。郝萬書實在是想不通,包飛揚是怎么知道生產配方中含有羧甲基纖維素鈉的,難道說技術部的高層管理人員中有人泄密?
看到郝萬書狐疑的模樣,包飛揚又笑了,說道:“郝總是不是懷疑你們技術部有人泄露秘密啊?有沒有向別人泄露我不知道,但是絕對沒有人向我泄露秘密。能知道生產配方中要用到羧甲基纖維素鈉,完全是因為我在生產現場看到了這種原料……”
郝萬書又是一臉震驚,單憑肉眼就能夠在現場數百種沒有任何包裝標示的原料中分辨出羧甲基纖維素鈉,這究竟是什么樣一個技術水平啊?郝萬書相信,粵海市陶研所那些專家做不到,甚至西班牙派過來的那個洋專家也做不到。不知道眼前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是如何做到的,怪不得方夏陶瓷化工會聘請他過來做特聘技術顧問,原來他是這樣天才的一個人物。
“好了,言歸正傳,”包飛揚繼續說道:“雖然說韓董事長和郝總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但是看到郝總的反應,我就知道我說的沒有錯,你們的生產配方中的確含有羧甲基纖維素鈉。你們生產出來瓷磚之所以出現問題,主要還是與羧甲基纖維素鈉有重要的關系。”
“和羧甲基纖維素鈉有關?”郝萬書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可是我們小試、中試的時候也同樣用了羧甲基纖維素鈉,怎么就沒有出現嚴重的質量問題呢?為什么要正式大規模生產時才出現了嚴重的質量問題?”
“說到這個啊,又要提起我前面所說一個問題,就是你們公司生產用水的問題。”包飛揚說道,“你們公司生產是用自備井里的水吧?”
“是的!”
不用郝萬書,韓小建就能回答這個問題。陶瓷企業是用水大戶,一年下來,所耗費的水費也相當可觀。江冠陶瓷公司這口自備井,還是幾年前江冠陶瓷剛剛成立的時候,韓小建在水務局拖了關系打的一口自備深水井,有了這口自備井,江冠陶瓷每年可以節省一大筆水費,縱使現在江冠陶瓷公司效益很好,但是用自備井水的傳統卻一直保留了下來。
“羧甲基纖維素鈉有一個特點,”包飛揚說道,“用你們南方正常的水不會產生什么問題,但是一旦用到硬度高或者礦化物比較高的水,那么溶解的時候就容易產生殘留。而你們江冠陶瓷公司的自備井水中的礦化物正好含量比較高,因此在混漿工序的時候,羧甲基纖維素鈉溶解不完全,不能均勻分布在瓷磚坯體里,所以在進自動生產線窯爐里焙燒的時候,就容易產生氣泡、麻眼、裂紋等各種質量問題。”
“所以呢,不是你們購買的高檔地磚生產配方有問題,而是你們的生產用水有問題。”包飛揚最后總結道。
“包顧問,有點不對吧。北方地下水是普遍存在硬度高或者礦化度高的問題,可是南方地下水基本上不存在這個問題啊,粵海市的地下水也是以軟水為主……”郝萬書反問道。
“不錯,粵海市大部分地區地下水屬于軟水,”包飛揚說道,“可是你們江冠陶瓷公司所在的地方的地下水卻不是軟水。因為這一部分地區地下以石灰巖為主,石灰巖本身就易溶于水,加上地底有典型的溶洞發育,所以礦化物很高。”
包飛揚能夠知道這些,是因為上一世二零零六年的時候,粵海市在這一代修建一環北沿線時時發生塌方,然后經過鉆探發現這一代分布著大面積地下串珠式大型溶洞群,而江冠陶瓷公司的廠區也正好處在這片大型地下溶洞群上面。
“即使是我們公司的自備井水礦化度高,可是小試和中試時用的都是自備井水,為什么就沒有出現質量問題呢?”郝萬書還是想不明白。
“這又要說到羧甲基纖維素鈉的特性了。”包飛揚說道:“在北方的陶瓷企業,如果要用到羧甲基纖維素鈉,因為水的礦化度或者硬度比較高,基本上都會用溫度比較高的水提前化開。這個叫做溫水預溶法,可以促使羧甲基纖維素鈉完全溶解。南方陶瓷企業因為用的水屬于軟水,所以很少采取溫水預溶法就可以直接使羧甲基纖維素鈉完全化開。但是具體到你們江冠陶瓷,情況就比較特殊,因為自備井水的礦化度很高,所以必須采取溫水預溶法才能夠使羧甲基纖維素鈉充分發生作用。”
“而現在呢,正處于夏天,天氣炎熱。自備井里抽出的井水要在水塔的大鐵罐里儲存,在陽光的強烈照耀下,鐵罐里的水溫會被加熱。這個呢,我當時在你們生產車間里親自驗證過,自來水管開了七八分鐘,里面流出的水還是熱乎乎的。因此呢,在一定程度上,鐵罐里被加熱的水正好符合羧甲基纖維素鈉需要溫水預溶法處理的特性。”包飛揚繼續說道,“小試和中試用水都不多,正好水塔鐵罐里儲存的水就足夠,因此羧甲基纖維素鈉得到完全溶解,在瓷磚坯體里分布非常均勻,生產出來的瓷磚質量就比較好。而一旦規模投入生產,水塔鐵罐里儲存的水用完之后,后面流過來的就是剛從自備井中抽出的深層地下水,水溫也就是十七八度,加上礦化度又高,根本無法讓混漿池里的羧甲基纖維素鈉全部溶解,在瓷磚坯體里分布就不均勻。這也正是為什么正式投產的時候,剛開始的瓷磚質量比較好,后面的瓷磚就接連出現各種問題的原因!”
“啊?”韓小建聽得目瞪口呆。他一直以為,這個影響瓷磚質量的問題肯定是一個非常復雜的問題,卻沒有想到,在包飛揚這里答案竟然這么簡單。可是偏偏這么簡單的答案,倘若不是包飛揚揭示出來,他們怎么都不可能想到。
真的是難者不會,會者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