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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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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紀很悲催的發現,自己竟然什么都不是,他圖謀了這么久,先是希望成為次輔,結果好不容易趕走了楊一清,卻又來了個比楊一清資歷更老的王鰲,王鰲他老人家入了閣,你還想做次輔?簡直就是笑話。

  好不容易得了戶部尚書,誰知道只是個空銜,反而惹來了別人笑話,這京師里哪個人提到楊廷和和王鰲,不是一臉嚴肅,可是提到他毛紀,多半都是撇撇嘴,就差吐口濃痰了。

  人比人氣死人,毛紀五內俱焚,想死的心都有。

  紙糊尚書,泥塑學士的稱呼,怎么看,似乎都是形容他,幾個門生每日跑到他那里訴苦,說是吏部查到了他們頭上,求恩師無論如何救上一救?

  若他但凡有那么點兒權勢,王鰲敢動他的門生嗎?敢一點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嗎?

  他娘的……姓毛的就這樣好欺負?

  換做是蔣冕,此時必定會蟄伏起來,繼續裝孫子,可是毛紀感覺自己這孫子是裝不下去了,裝不下去,那就動手吧。

  毛紀決定挑起楊廷和和王鰲之間的矛盾,從中漁利。

  所以他立即尋上了楊廷和,屁股一落座,便開始發牢騷,道:“楊公,這差是辦不了了,戶部那邊,府庫查封的查封,官員拿辦的拿辦,好歹也是個大部堂,結果吏部的人跑來常駐,口里說是查案,實則是騎在上頭拉屎,這吏部怎么就成了姓王的了。王鰲固然是四朝老臣,可現在是嘉靖朝。他剛剛入閣起復,就如此咄咄逼人,這是什么意思?楊公啊,許多人都在私底下議論,說這大明朝的首輔……”

  “住嘴!”楊廷和沒好氣的喝止他,淡淡的道:“你說了這么多,到底想說什么?”

  毛紀冷冷一笑,道:“內閣是楊公的。不是姓王的,楊公要小心。”

  楊廷和不由笑了,道:“你要說的,就是這個?”

  毛紀點頭。

  楊廷和卻是淡定從容的道:“我和王公,親密無間,不分彼此,內閣乃是天下人的內閣。不是王家,也不是楊家,你這些話,老夫只當你是酒后胡言,以后,切記不要失言。這次雖然算了,可是下次讓有心人聽了去,可就不妙。”

  毛紀脹紅著臉,一時無言以對。

  其實他這點小伎倆,怎么挑唆的了楊廷和。楊廷和是能屈能伸的人,沒有必勝的把握。絕對不會輕易和別人翻臉,現在王鰲確實是給了楊廷和不少麻煩,影響到了楊廷和的威信,也正因為如此,楊廷和才會更加謹慎,若是聽了毛紀的挑唆,立即腦子一熱去沖鋒陷陣,楊廷和又怎么會有今日?

  楊廷和語氣不由溫和起來,道:“不過嘛,老夫自然也曉得,你這是好心,只是這些話休要再提了,戶部那邊,既然涉及到了案子,徹查也無可厚非,忍耐一時半會,等事情水落石出,自然也就好了。”

  毛紀沒好氣的道:“就怕這案子一查就是一年半載,你是沒看到,自從案子查起來,多少人膽戰心驚,多少人去巴結王學士,王府外頭可是車水馬龍,楊公,長此以往,天下人都只知有王公,而不是有楊公哪。我受點委屈又算什么,可是楊公不同,實話說了罷,這件事,我非要管一管不可。”

  “你想怎么管?”楊廷和笑吟吟的看他。

  毛紀不由愣了一下,道:“所以才來和楊公商量。”

  楊廷和靠在椅上,慢悠悠的道:“其實你方才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現在鬧得人心惶惶,確實荒廢了許多政事,可是你要管,卻沒有法子,難道只憑著一股子義氣行事,你這不叫管事,你這叫找死!”

  毛紀呆了一下,渾身打了個激靈,聽了楊廷和的話,不禁冷靜下來,王鰲確實是個硬茬,自己這小身板去和人家硬碰,這是找死。要對付王鰲,確實不能一根筋。

  毛紀看了楊廷和一眼,冷靜道:“只是不能硬碰,又當如何?”

  楊廷和似乎已經沒有興趣和毛紀交流了,只是微微一笑,道:“想想蔣冕吧,好了,老夫這里還有幾道奏書要擬,你忙你的去吧。”

  下了逐客令,毛紀只能起身告辭。

  他心里在琢磨,想蔣冕做什么?

  是了,莫非是想想怎么對付蔣冕的,毛紀眼眸一亮,立即開始琢磨起來,蔣冕之所以被整垮,是因為楊公將蔣冕逼到墻角,把蔣冕逼到了火架子上,先是造出聲勢,將蔣冕塑造成了一個反天子的英雄人物,然后再命人去抨擊天子,從而獲罪,讓這眾望所歸的英雄跳出來去和天子死磕。若是蔣冕真去死磕,那么楊廷和正好坐山觀虎斗,蔣冕勝了,楊廷和自然借此削弱掉新天子的銳氣,若是天子勝了,蔣冕也就完了。

  可要是蔣冕不去拼命,照樣還是死路一條,道理很簡單,因為他眾望所歸,因為他是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英雄都做了墻頭草,名譽一落千丈,人人喊打,最后樹倒獼猴散,想不完蛋都不成。

  “是了,這一手用在王鰲身上,也沒什么不可,王鰲現在在肅貪,那么就以這肅貪為切入點,先把聲勢造出來,讓天下人都曉得王學士嫉惡如仇。只是……又該怎樣讓王鰲栽跟頭呢?”

  坐在自己的值房里,毛紀喃喃念了幾句,他必須得安排一個王鰲不能輕易得罪的人,這個人甚至能左右到王鰲的地位,使王鰲投鼠忌器,而這個人……最好就是天子。

  那么誰來做引子?蔣冕被整垮的引子就是一個言官,這個言官抨擊了天子,最后獲罪,而毛紀也必須要弄出個引子出來,引發天子和王鰲之間的矛盾。

  “這個人……必定要名聲掃地,其次嘛,就要犯有貪瀆大案,同時與天子關系有很深的淵源,天子非要保他不可。”想定了人選,毛紀大致有了那么點兒思路,提筆寫了王成、徐謙幾個名字,又覺得不夠,又添加了個張延齡、張鶴齡還有黃錦上去,陸續增加了一個名單,隨即他咳嗽一聲,喚道:“來人……”

  外有一個書吏進來,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這個書吏,自是毛紀的心腹,毛紀將這份名單指了指,道:“拿著這個名單,查一查這些人,要查清楚,他們近來在做什么,平時又有什么劣跡,都要詳盡。”

  書吏狐疑的拿過名單,看了名單了幾個名字,頓時嚇得臉都白了。

  毛紀冷笑,道:“怎么,你害怕?”

  書吏道:“小人不敢。”

  毛紀卻是道:“害怕就是害怕,有什么不敢?你用心做事,過些時日,老夫會想著法子給你換個好差,去吧。”

  將這書吏打發走,毛紀也不禁有點兒七上八下,因為這里頭的任何一個人,可都不是善茬,一不小心,就是全盤皆輸,可是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毛紀不由咬咬牙,畏懼之心煙消云散,臉色略微有幾分猙獰,喃喃道:“真以為老夫是軟柿子,哼,老夫就硬給你們看看。”

  皇家學堂。

  徐謙舒服的斜躺在涼棚里,下頭是一副躺椅,專門為他這徐侍讀打造,用的乃是后世沙灘椅的樣式,邊上是個小幾子,幾子上有茶水和干果若干,今日外頭下著綿綿細雨,所以天氣有點冷颼颼的,所以他特意命人拿了個毯子蓋在身上。

  若不是條件有限,怕他這個時候免不了要增添幾個丫頭過來給他捏捏腿了。

  只是雖然創造了舒服的條件,徐侍讀還是很憂國憂民的,心里不由暗罵這老天爺,沒事下什么雨,害得校尉們淋雨操練,看在眼里,徐侍讀的心里很是不痛快。

  校場上一列列的皇家校尉站的筆直,經過了近半月的操練,這樣的生活他們已經習以為常,便連齊成這樣人渣中的戰斗機,此刻都是淋雨直立,收腹提胸,目光正視前方,雖然眼簾已被雨水浸的模糊,一眨眼,雨水就如淚花一樣順著臉頰流下來,可是他卻是一絲一毫沒有動彈。

  人本身就是有慣性的,面臨一個新的生活,或許第一天你會難以接受,第二天你會抱怨,第三、第四天你有想死的心思,可是時間慢慢推后,當你慢慢適應,你的本能就已經習慣了這種狀態,若是每天不被操練的死去活來,似乎還覺得有那么點點不舒服。

  雨水順風而下,校場里雖有無數個呼吸,卻是安靜無比。

  只有穿著蓑衣的教習手持鐵尺穿梭在隊列之間,眼眸如刀一樣的劃過每一個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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