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有能力滿足一個凡人欲望之人,定不會是凡人。
“若我說,我也不知道。你會相信么?”
離慘淡一笑,孤獨就像是一條噬心的蟲子,會將一個完好的人,啃噬的體無完膚。
若是在以前,夕顏從未見過如此過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她自然不信。
“信,為何不信。”
也不知塔外經歷過幾次日出日落,塔內始終昏暗一片。
時間邁著從未改變的步伐,在夕顏眨眼間流走。
夕顏目光再次落在縱橫的棋盤上,黑棋呈現兵臨城下,士氣高漲之勢。
白棋退居防守,面對黑棋咄咄逼人之勢,只有拼死固守城池。
離執黑棋,夕顏執白棋,勝負格局,仿佛早已注定。
恰在這時,夕顏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這棋局看似黑棋將白棋逼迫的毫無退路,但實則只要找到破解之法,白棋便可反敗為勝。”
離仿佛幡然醒悟,目光死死的盯著那盤棋。
“你可知道,在這塔中的歲月。我沒有一日不在研究這棋局,終究還是未能領悟破解的方法。”
離悲愴一笑,落寞之色堪比冬日的枯黃。
¢∫,..“世人都太過于計較得失,殊不知,先破后立,涅槃重生之法。舍棄沒有可能翻身的白棋,開辟另外一條通道,給后背疏于防守的黑棋以致命一擊。”
恰在這是,夾在夕顏手指的白棋落子。
若石塊落入池水中。蕩漾起一層漣漪。
白棋的位置便是一招棄車保帥,舍棄已然要葬送敵手的棋子。
恰巧如此,才能看出別有洞天。
“離。如果,這盤棋是一盤平局,那結果會怎樣。”
夕顏雖然跟他們皆是萍水相逢,但若沒開啟一個通道,便要葬送一個人的性命,這樣的事情,夕顏再也看不下去了。
“姑娘的好意。離心領了。桃夭已死,我對塵世也毫無眷戀,死對于我來說。只會是解脫。”
離的身影變得虛無縹緲,仿佛一個呼吸間便會消失在黑暗里。
“離,我也學過幾天音律,依稀記得桃夭彈奏的那首曲子。不如我彈給你聽。”
夕顏解下背上的紅木古琴。席地而坐。
素手輕挑,輕靈的弦音伴隨著空靈的歌聲,在空蕩的層塔中回響。
詞曲,卻是桃夭的那幾句詩詞。
“桃夭,你終究還是忘不了他。當年,若我沒有一意孤行,也許你會很幸福。”
離的雙眼迷離,仿佛記得那年十里桃花。初見的紅衣女子,眉目清新。
純凈的笑容。調皮的話語,歷歷在目的過往。
是他親手將原本的那份美好粉碎,結果,他還是自食其果。
“其實,九重塔并非九層。九重塔一共十八層,你苦苦要尋在的人,便被困在塔中之塔。若不是他在塔中之塔幫你分擔危險,你是登不上第九層的。”
飄渺的話語,隱隱散落在風中。
夕顏如置身于風雪天,那顆跳動的心一寸一寸的冰冷。
“那我該如何去尋他?”
夕顏霍然起身,古琴琴弦斷裂,細紋悄悄的蔓延開來。
“九九歸一,登上第九層,你們二人便可相聚,可塔中塔比外面危險十倍不止,他究竟是生是死,我就不得為之。”
銀色的面具墜落在青石板上,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夜里分外的醒耳。
位于涼亭外的四盞孤燈,瞬間熄滅,銅質的燈盞,接連倒落在地。
花燈逐個熄滅,世界又陷于了一片昏暗之中。
夕顏心中一沉,冰冷的黑暗中孤獨的佇立著一個周身燃燒著藍色火焰的身姿。
恰在這是,銀色的星點從地面緩緩升起,如夏日野外穿梭的螢火蟲。
越來越多的星點懸浮,緩緩向中心匯聚。
星點拼湊成一個俊美的男子,凝在唇邊一閃而逝的微笑,是如此的熟悉。
那揮之不去的容顏,仿佛在哪里見過。又好像相識已久的好友。
“邪星,保重。”
話語落下,星點急速的流轉。
金色的漩渦,一股暴戾的氣息撲面而來。
那是第四層溢出的氣息么,反而,前方越是危險,夕顏反而越發安心。
也只有這樣,她才能分擔在塔中塔的冥幻楓的危險。
雖說,她曾經說過,誰活下去的希望越大,越就必須不顧對方的逃離。
那是,因為她偷偷的將錦囊放在他身上。
夕顏將多一份生的希望留給冥幻楓,可誰知他們都做了一個鬧劇。
都將,自己身上佩戴的錦囊給了彼此。
九重塔,漩渦后的世界,又會是怎樣的一番場景。
再如何,也抵不上她的傾城一笑。
九重塔,第四層。
金碧輝煌的宮殿,盤龍繞柱,古老的宮殿,住著這樣一個曾經在蒼玄大陸呼風喚雨的人物。
夕顏緩步走在,鋪著金色石板的宮殿。
蔚為大觀的建筑,沒想到九重塔層層別有洞天。
夕顏環顧四周,高貴古樸的建筑,只是分外的清冷。
“出來吧,我知道你在等我。”
夕顏站在宮殿中心,沿著直線望去,做工精致精良的龍椅仿佛在昭示其主人身份尊貴。
沒有人答話,只有夕顏輕微的呼吸聲。
夕顏自踏進這座層層險阻的九重塔,就秉著一個信念在一直向著前方走下去。
一滴鮮紅的血,落在夕顏向前邁過去的腳后跟。
夕顏端起的腳一頓,一陣細碎鐵鏈摩擦聲響起。
她按壓住心悸。她總算明白,為何來了這么久還未發現有人存在。
因為,他在宮殿頂部。
夕顏向著宮殿的屋頂看去。霎時間,被眼前的景象驚嚇的一句話都說不出。
交錯的鐵鏈,從身體穿過,粗大的鐵鏈,仿佛在不停的吞噬從傷口流出的鮮血。
那人身穿龍紋赤袍,散落的發絲,遮掩了他的臉龐。
但那緊促的呼吸聲。暗示著那切膚噬心之痛。
最讓夕顏錯愕的不是那人受如此嚴重的傷,還能頑強的活著。
而是,在那人的身后一條纏繞在鐵鏈上的尾巴。
一條龍的尾巴。
夕顏腳下懸空。立于那人身旁,從發絲的間隙,可以看見那人蒼白的臉和緊緊抿住的薄唇。
“沒想到,你能走到現在。”
那是怎樣的聲音。有著山一般的沉穩。有著落花一般的凄涼。
夕顏緩緩向那人靠近,仿佛每一個呼吸對他來說都是分外奢侈。
“是,我必須走下去,因為有人在等著我。”
夕顏莞爾一笑,或許是自欺欺人的謊言,卻成她心中無雙的信念。
“倒是一個執著之人,你是不是想問我通往第五層的通道怎樣開啟。”
那人緩慢的移動著身體,隱藏在凌亂發絲間的面容終于顯露出來。
蒼白的臉。堅毅的薄唇,時時刻刻都在忍受著身體傷口處傳來的痛苦。
額頭。有一個金色宛若太陽的印記,散發著如太陽一樣灼熱的光芒。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就要勞煩你告之我了。”
纏繞在鐵鏈上的龍尾纏繞在那人的腰間,這是夕顏才看清,原來他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
“我知道,有很多困惑你的地方,而這些我恰恰知道。”
男子的目光清冷,落下懸浮在他面前那抹紫色的倩影上。
“我深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勞而獲的東西。如今我孑然一身,即便是你告訴了我那些鮮為人知的秘密,我也難以拿出酬謝你的籌碼。”
夕顏絲毫沒有因為,遇見一個能為她解開早已亂成一團亂麻的人而感到慶幸。
“你背上的古琴,腰間別著的銀色面具。都是他們和那個人簽訂的契約。”
薄落清冷的聲音,從他蒼白的唇邊悄然流走。
契約?
離也曾提到過,被困在塔中之人,看似誰跟誰都沒有一絲聯系。
但,至少有一個紐扣將他們的命運凝固在一起。
就是,他們都與同一個人簽訂了過契約。
“那你呢?而且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夕顏突然提起了興致,也許,隱藏整件事情背后的那個神秘的存在,與神域之源枯竭有關。
“因為你腰間佩戴有代表龍族至高榮耀的龍環,而我只不過是一個被龍族遺棄,背負著罪惡之人罷了。”
夕顏未敢再將龍環佩戴在手上,當初向金亦凡借的時候,并未想到之后會發現那么多的事情。
罪人、遺棄,這些字眼在夕顏記憶里不是簡單的幾個詞語,而是切身切心的傷痕。
“要怎樣才能幫你減輕痛苦?”
相同的經歷,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過往,讓夕顏對被鐵鏈穿過身體的龍族男子,心生憐憫。
“聽我把整個故事講完,我自會幫你開啟通往第九層的通道。而當你到達第九層之時,便是我淵瞳解脫之日。”
淵瞳,蒼玄大陸誕生之際,龍族創始人之一。曾是叱咤蒼玄的人物。
可恰在他受世人敬仰之時,淵瞳卻親手將自己的大哥殺害。最終被驅逐出龍族。
誰也無法想到,一向溫和的淵瞳會突然變得如此殘暴。
稗官野史曾記載,淵瞳是因為跟魔鬼做了一筆交易。
似乎有一股重生的力量,在那個自稱為淵瞳的龍族男子身上流淌。
“第九層?不應該是第五層么?”
夕顏頗為詫異的盯著淵瞳,還以為是自己精神恍惚,太過于急迫的登上第九層與冥幻楓匯合。
“因為,我將其他的人都殺了。”
一抹血紅醒然在目。夕顏渾身一顫,似乎也猜測了一二分,淵瞳很可能違背了契約。遭受天譴。
“我對龍族的秘史也知曉其一二,當年你為何立下契約,又為何會將自己的大哥親手殺害。”
淵瞳目光定格虛無的遠方,空洞的眼神,仿佛要透過冗雜的凡塵,追尋最初的美好。
“當初,我以獨占蒼玄為一生的霸任。只是未曾想到,最后弄得一個眾叛親離的下場。”
淵瞳細細道來的紅塵過往,暈開一層薄涼。
夕顏差不多也能猜測出。事情的大概。
千年前,淵瞳立下了一份契約。
一方給予一方,無雙的力量。
而淵瞳,從此便在那人的掌控之下。
“淵瞳。你為何會違背契約?”
如果說。這九重塔的重重危機都是幕后者一手策劃,淵瞳私自將四層塔之上的危險全部清除,自然而然與那人形成對立之勢。
“我曾經出賣過自己的靈魂,妄圖獲得虛枉的名利。蹉跎歲月,每一天都在承受著莫大的痛苦,良心的譴責讓我寢食不安。”
淵瞳那雙仿佛隔絕著千年寒霜的眼眸,再次隱在凌亂的發絲之后。
可夕顏還是清楚的看見,那顆從他臉龐劃過的眼淚。
兀自墜落在冰涼的地板上。暈開了一層冰涼。
“與你立下契約之人,倒是有什么目的?”
這是一直困擾夕顏的問題。任何人做事情都該有一個目的。
但,這一系列所有的事情,其背后的目的是什么呢。
“目的嗎?誰知道呢?”
淵瞳嘲弄一笑,身子每每顫動一下,傷口處的鐵鏈越發的血紅。
“淵瞳,你可知塔中塔?”
淵瞳知道的,遠遠要比離多,說不定他會知道早一步通往塔中塔的方法。
“塔中塔?莫非有人誤入那個地方,恐怕是必死無疑了。”
淵瞳臉上沒有絲毫猶豫之色,隱隱之中有惋惜之意。
“不會的,他不會死的。”
夕顏身子向后退去,好像面前的氣若游絲的淵瞳是異常恐怖的存在。
空氣中,有一絲恐懼的味道悄然之間蔓延。
“九重塔,看似立于龜山,其實只是一個虛無的存在。九重塔第九層,才是最大的考驗,塔中塔,存于扭曲的空間。”
淵瞳的話看似毫無章法,細細想來,真是在暗示著,怎樣才能戰勝第九層的困難。
“再無敵的人,都會有其弱點。彼時,你必須擁有堅定的意旨。”
夕顏似乎明白了要怎么做,桃夭,離,淵瞳皆是因為有欲念,當過于執著的欲念變成人性的弱點是,就會將你置之死地。
“多謝淵瞳前輩提醒”
“來吧,用你的幽冥之火,焚燒我的罪惡。若有幸入得輪回,只望能常伴大哥左右。”
盤繞在腰間的龍尾毫無生氣的墜落,夕顏嗅到了彌漫在空氣中濃郁的死亡的氣息。
“淵瞳前輩”
夕顏神色有些猶豫,逡巡不前。
“不要再猶豫了,你不是還要救被困在塔中塔之人。若能你早些破了第九層,便可早些將他救出來。”
原來離所說的九九歸一并非是兩人能同時到達九層塔,而是,有塔中塔之外的人,破了陣法,方能將其人救出來。
“淵瞳前輩,你可還有什么遺愿?”
遍布全身的傷痕,噬骨的疼痛,夕顏深知,死對于淵瞳來說便是一種解脫。
“如今……龍族可還好?”
吞吐的話語,羞愧的神色,也許淵瞳自知,一個龍族的罪人反倒關系種族的未來,頗有些虛偽。
“龍環如今在我手上,那就要淵瞳前輩是否信的過我了。”
夕顏露出心安的笑容,她能力有限,也從未龍族做過任何事,縱使是謊言,也無非是為了讓他能走的心安。
“好、好、好”
淵瞳連說了三個好字,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清晰。
“動手吧”
藍色的火焰,猶如一條巨大的長蛇。從鐵鏈上蔓延而去,直至觸摸到淵瞳的身體。
沒有痛苦,沒有呻吟。
只有在火焰將他包裹之時。那抹一笑而逝的笑容。
巍峨的宮殿在顫抖,尊貴的龍椅后,一睹高墻緩緩升起,轟隆隆的聲音將一切淹沒。
一切都發生的那么突然,夕顏惟有一直向前走,向黑暗的前方走去。
流水潺潺,林葉茂密。從繁茂的樹葉中散落下來的星光。宛若一張安好的美夢。
若非四周太過于靜謐,夕顏一定會產生此時置身于野外森林的錯覺。
耳畔的流水中,彌漫在空氣中淡淡的花香。一切都顯得是那般的美好,只有夕顏清楚的知道,此時的安謐只不過是暴風雨的前夕。
她小心的邁著步子,在森林的小路中穿梭。
心中不免感嘆九重塔中。果真保羅了世間萬象。
紫色翩飛的倩影。不厭其煩的向著未知的前方搜尋。
在黑暗的角落,點滴斑駁的星光緩慢向森林中心一顆古老的大樹匯聚。
好像是,有一種力量在召喚著它們。
古樹枝干斑駁,歲月的紋理,鐫刻成永恒的記憶。
夕顏突然感召到一股獨特的力量,透過柔和的星光,縈繞在古樹橫斜的枝椏上。
夕顏沉凝的呼吸,抬起緩慢的腳步。警惕的向那股力量的源頭走去。
在古樹粗壯的枝椏旁。一縷金色的光芒傾灑在一面似水凝成的鏡面。
透過鏡面,夕顏眼角的余光捕捉從鏡面內一閃而逝的玄色身影。
冥幻楓?
夕顏心中一喜。心中猜測,這面水凝境莫不是通往塔中塔的通道。
可就在夕顏想靠近的時候,一股強勁的力量,將夕顏生生逼退了數丈。
夕顏額頭輕蹙,正欲再起身,如銅鈴般的童音在身后響起。
“姐姐,你若再去的話,會傷著自己的。”
空氣中散發著薄落的花香,就像是在白雪飄零的季節盛開滿山的櫻花。
這聲音,這熟悉的氣息。
“境”
夕顏訝異的向身后望去,蒼茫的森林,惟有幾片枯葉凋零。
“姐姐,我在這兒”
嬉笑調皮語調,從古樹粗壯的枝椏上傳來。
翠綠交錯的枝葉,境晃蕩著宛若櫻花的裙擺,俏皮單純的模樣,讓人心生愛憐之意。
“境,你怎么會在這兒。”
望著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夕顏心中突然閃現驚世駭俗的念頭。
“因為,這里是我的家啊。”
境的聲音甜美溫柔,看不出有絲毫欺瞞之意。
九重塔,重重危險。第九層,卻是一個看似沒有絲毫戰斗力的小女孩。
恁是誰,也不愿意相信。
“境,你可知如何打開通往塔中塔的通道。”
夕顏切身的感受到,眼前看似弱小不明身份的女孩有著異與常人的能力。
她那雙漆黑如墨,純凈似水的雙眸,仿佛能三生三世。
“姐姐,我若告訴你,你便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境從樹上一躍而下,身姿輕盈瘦小。
夕顏心中一顫,留下來,莫非境的目的是想將自己困死在這塔中。
“境,姐姐還有很重的事情要去處理,這件事關乎諸神殿,關于整個位面空間。你也不會希望無辜的人死去,也不希望我們都徹底消失。”
夕顏蹲下身子,瀲滟的眸子里,泛著憐愛之意。
“姐姐,他們不喜歡我,沒想到你也不喜歡我。”
境撇著嘴,嬌氣的模樣,看不出有半點危險的氣息。
他們?
莫非,桃夭、離、淵瞳都是被境困在九重塔的。
眼前看起柔弱的女孩,身體里到底蘊藏了多大的能量。
“境,桃夭是被你關在九重塔的么?”
境從來沒有在夕顏面前可以隱瞞過她的任何事情。
“是啊,可是姐姐,不是我逼她的,她曾苦苦的坑求我送給她一把能彈奏出世間最美妙的曲子的古琴,而我不會是讓她不老不死,永永遠遠的陪著我。”
境像是一個做錯事情的孩子,連忙搖著頭解釋道。
茂密的叢林。如絨花輕飄的星光從墜落的枯葉中緩緩升起。
瑰麗的圖畫,像極了一個曠世的唯美夢境。
夕顏頓時心生錯愕,竟分不清何為現實何為夢境。
境抓住了每一個人的弱點、欲望。與他們做了一筆出賣靈魂的交易。
“姐姐,你若是再不做決定,被困在塔中塔的冥幻楓哥哥就要死了哦。”
從境嘴角一閃而過的冷笑,隱在夜幕中,在空氣中暈開薄涼。
夕顏聞聲,目光落在水面幻化的鏡面上。
四面八方的怪物,張牙舞爪想中心蜂擁而至。
黑色詭異的火焰。寸寸燃燒,玄色修長的身影被數不清的妖獸包圍。
夕顏仿佛嗅到空氣中血腥的味道。
冥幻楓雄渾的魔力,連夕顏也未能探其深淺。可再強大的力量,終究會有耗盡的時候。
難不成,她就真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冥幻楓被困在塔中之塔,成了妖獸的果腹之物。
“境。我便是被人困在這九重塔千百年又如何。為我開啟通往塔中塔的通道,我自然與你簽訂契約。”
夕顏冰冷傲氣的話語,沒有絲毫遲疑之色。
“姐姐,我你若是早些聽我的,冥幻楓哥哥也不用受那么的苦。”
霎時,飄飛的櫻花瓣從境的掌心升起,急速流轉的舞動的指尖流轉。
封印塔中塔的出口結界霍然打開,恰在這是。冥幻楓從封印之鏡破口而出。
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冥幻楓俊美的臉略顯蒼白。可那雙如春風沐雨的雙眸,仿佛千年未改。
“顏兒,你沒事,真好。”
冥幻楓步步走來,對站在身后的境渾然未決。
溫柔如初的懷抱,只有夕顏感同身受,知道冥幻楓身陷塔中塔,肯定在四處尋覓她的蹤跡。
這樣未知生死的煎熬,才是最大的苦楚所在。
“冥幻楓,我找到地獄之匙了,就在這顆大樹的樹心。”
夕顏可以裝出得意的神色,冥幻楓心思細膩,若是沒能收斂好自己的情緒,定然會讓他發覺些許端倪。
“顏兒,不愧是我冥幻楓的夫人。”
冥幻楓邪魅一笑,緋紅的嘴角醉臥春風。
隱在黑暗中的境,把玩中手中的櫻花,一個輕躍便攔住了冥幻楓的出路。
冥幻楓緋紅的唇勾起一抹笑意,清冷的眸子泛著未曾多見的溫柔。
“境,你怎么會在這兒?”
熟練的語氣,就像是忘年之交。
夕顏難以置信的盯著二人,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那一場漫天的大火,冥幻楓和金亦凡都毫發未傷。
難不成那一場打斗是境制止住的,她答應幫助人不都是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么?
那么幫助冥幻楓和金亦凡,境又有什么好處呢?
“地獄之匙你們不能拿,否則,你們又要有的忙咯,到時候夕顏姐姐就不能陪我玩了。”
細瘦的手臂,看似俏皮卻句句滲人心魂的話語。
“境,地獄之匙我們必須要拿。”
只有拿到地獄之匙,才能解開塵封千年的秘密。
夕顏向前一步,目光落在古樹的樹心,與戴在身上的那顆地獄之匙,遙遙回應。
“你可知,這可古樹是用來壓制上古四大兇獸,冥幻楓哥哥,你若摘下樹心的那顆黑色水晶石,古樹即可就會枯萎。”
上古四大兇獸?
這些原本只存在與古書中 境嬌柔的面龐上,一如往常的俏皮。
“境,你一定會有辦法守護古樹。”
夕顏感受的到,境的身上蘊藏著一股力量,那股力量掌控著萬物的生于死。
“那顆地獄之匙墜落的時候,正好觸碰到古樹的靈氣所在,一旦你們動了它,就會破壞封印的陣法。”
原來懸浮在古樹周圍的星光都是在源源不斷的補充古樹的靈氣。
“若是以前,我自然有法子壓制住兇獸,可如今魔星出世,殺星被魔化,就等著姐姐出九重塔的那一刻,一旦殺邪魔三星相聚,四大兇獸的戰斗力會大大的增強。這便是世界的終極。”
魔星出世,殺星被魔化?
夕顏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好像所有不好的事情。一股腦的襲來,讓她措手不及。
金亦凡此番前去尋找夕月,究竟遇到了什么。
夕顏雖然早就料到一旦殺星的神格覺醒,魔星出世的日子將會不遠。
可沒料到,就在她進入九重塔的這幾日。
“冥幻楓,還記得我們進九重塔時說的話嗎?我們兩個人縱使只有一人生還,也要毫不猶豫的逃出去。”
夕顏權衡利弊。只有一個辦法才能解決眼前的危機。
冥幻楓眼瞼低垂,額頭微蹙,緋紅的唇似開未開。欲言又止。
百轉千回,也不及他戀戀未絕的雙眸。
“境,若我呆在這九重塔,殺邪魔三星匯聚。就成了沒有可能的事情。”
境杏眼微挑。縈繞在掌心的櫻花流轉的飛快。
“姐姐,你可曾想過,千年一劫,這一個劫難本不是你的責任,你又何苦如此。”
千年一劫?
原來,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
無關邪星,無關詛咒。
“境,我想過了。且當時我為千年前的罪過贖罪。”
夕顏堅定的目光,冥幻楓縱有百般的不愿意也是枉然。
“顏兒。在這好好的等著我,等我集齊四把地獄之匙我便來找你。”
與其兒女情長百般不愿,不與讓她安心,而且,而今蒼玄實力詭譎莫測,四處風起云涌,讓她呆著這里,恰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夕顏莞爾一笑,眉目間的溫柔恰似一縷緩緩飄散的清風。
黑色的晶石從樹心緩緩升起,原本蔥綠的古樹枝葉逐漸枯萎。
三星匯聚 霎時間,原本繁茂的古樹枝葉凋零,枯朽丑陋的的枝椏,突兀的伸展。
冥幻楓目光清寒,落寞的背影倒映在夕顏瀲滟的眸間。
懸浮在古樹上的菱角黑色水晶落在冥幻楓的掌心,薄涼的溫度,一如即將別離的心。
“顏兒,我走了。”
飽含深情的話語,一點一滴的滲透進空氣中。
冥幻楓未曾轉身,他害怕,看見那張他愛慕的絕世容顏,那一雙如秋水瀲滟的雙眸。
“冥幻楓,我會等著你,除非你不要我了。”
九重塔,塔頂霍然打開,一束柔和的月光傾灑在少年的玄色袍服上,驚為天人。
那消失在蒼茫夜幕中的身影,踏著漫天的星辰遠處。
那一瞬間的記憶,宛若永恒。
夕顏久久的站在早已枯死的古樹旁,靜靜的望著無邊的夜空。
這種無言的守候,譜寫成眷戀的詩篇。
“遭了”
就在那兩個字從境口中脫口而出的時候,夕顏明顯的感受到九重塔在劇烈的晃蕩。
霎時,眼前所有的景象都幻滅,草木枯朽,溪水斷流。
“姐姐,快走。”
夕顏腳下懸空,環繞在周身的櫻花將她帶出塔外。
恰在那一瞬間,百丈九重塔崩塌,夕顏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境站在古樹旁,那雙眸子有著異乎尋常的凝重。
“境……”
夕顏大聲呼喊,本想沖進崩塌的九重塔將其救出,可周身仿佛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所束縛住。急速向著夜幕退去。
眼前的景色迅速掠過,蒼茫的夜色越發的詭異。
懸掛在天邊的下玄月,月光隱在重疊的烏云后。
“邪星,你可是讓我好等。”
一股邪魅的氣息,勢如雷電從身后襲來。
夕顏回首,記憶中的模樣,宿世的仇恨。
她凌夕顏,與魔星齊鴻飛便是一朵并蒂綻放的雙生花。
冰紫色的瞳仁猶如色澤邪魅的雪花,在暗影中妖媚盛開。緋紅的唇邊,悄然綻放一抹艷色。隱隱約約有股寒氣迎面而來。男子絕世的面容,宛然冰山,緊致嫵媚,一笑傾城。
紫色的袍服,如雪凝霜的膚色,他千年未改的容顏,仿佛綻放在煉獄的幽冥花,妖冶狠毒。
“你把羽寒哥哥怎么樣了?”
那從心底蔓延開來的恨意,如同燃燒在夕顏掌心的幽冥之火,一點一點將她最后的理智吞噬。
“殺星么?也沒有怎么樣啊,就是為了救一個女子一不小心,就被我魔化了。”
淡若清風的話語,宛若行云流水。眉眼輕挑,勾勒成一副絢麗的圖畫。
只有夕顏清楚的知道,齊鴻飛那抹笑意有多么的危險。
“邪星,那些我們并肩闖蕩世界的日子你都不記得了么?多可惜啊,我可是一直銘記在心呢。”
齊鴻飛的身子漸漸迫近,凌厲的氣息將夕顏禁錮。
“魔星,我對這個世間早已沒有仇恨,既然不能洗凈你心中的邪念,那么我們就同歸于盡吧。”
夕顏的身體宛若夜空的雷電,絢麗奪目的光輝急速的向著齊鴻飛胸口襲去。
齊鴻飛淡漠的嘴角斂起一絲冰冷,黑紫色的氣息將打斗的兩人隔絕在夜空之下。
靜謐流淌的月華,無法照耀那隱蔽的角落。
同一片夜空下,玄色的袍服在夜空中獵獵響,俊美的容顏,眉目之間斂著一股淡漠之色。
突然,胸口一緊。這種感覺就像是失去了最為珍愛的東西一般。
少年瀲滟的雙眸定定的望著身后薄涼的夜色,道了句安好。
他,揮袖間,便可執掌蒼玄存亡的少年,卻在此時退步。
籠罩在周身的紫黑色氣流飛快的流轉,記憶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視野模糊。
這一刻的遺忘仿佛另一個生命的重生,她刻意想壓制的邪星的詛咒。
終于,還是按照命運的軌跡,延續下去。
可腦海中,那個如玉優雅清寒的身影,仿佛觸手可及。
夕顏清晰的眸光逐漸血紅,宛若一顆璀璨的紅色寶石,似血的顏色,攝人心魂。
三千青絲,瞬變成白發,邪魔的氣息,暴露無遺。
夕顏手臂上的圖騰,突然紅光大盛。
紅色直沖向蒼穹,如鳳的嘶鳴聲在蒼茫的夜色中回響。
魔星齊鴻飛清淺一笑,淡漠疏離的雙眸,越發詭異。
“邪星,你可還愿共同攜手,創造一個屬于我們的世界。”
氣吐如蘭,魅惑的話語在夕顏的耳邊縈繞。
夕顏嬌艷的唇輕挑,清冷的笑容,極具的魅惑。
“有何不可,我的存在便是要將骯臟的神明俗人,都將之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