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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十章 明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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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王太妃的雙眼惡狠狠地瞪著那個老太醫,幾乎能迸出仇恨的火花來:“李中道!你說什么胡話?!”

  徐閣老也板著臉喝斥那老太醫:“方才你可不是這么說的,究竟哪個說法才是真的?!這里是宗人府大堂,萬歲在上,你若膽敢有半句謊言,你一家老小可就休想逃過去了!”

  青云惱怒地在心中腹誹。這個徐老頭是不是跟太后有仇?非要人家說出不利于太后的話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說這老太醫原先不是這么個說法,原來他們之前已經審過后者了嗎?不用說,這上一份供狀一定是對太后不利的。

  她湊近了太后耳邊悄聲問:“這個太醫您認得不?”

  太后壓低聲音答道:“認得,李中道,那是我從前慣用的太醫,我生皇上時,他就在邊上侍候著,曹太醫去世后,我用了他幾年,不過后來他丁憂回鄉去了,過后也沒再回來。”

  青云有些憂心。看起來這個李太醫還真的有些資歷,雖說他現在說了實話,但堂上作供,最忌諱翻供,萬一那群老臣不肯信他,太后頭上的污水可沒那么容易刷洗干凈。

  楚王太妃仍舊在漫罵李中道,言辭間已經帶上了威脅的意思。那李中道哆哆嗦嗦地跪在一旁伏地不語,聽著聽著,卻哭了起來:“太妃不必再說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你手中,若是我不肯照你的吩咐辦。只怕就要血脈斷絕……可這是在皇上跟前,當著諸位顧命大臣的面!如此關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不是我一個小小太醫胡說八道,就能動搖得了的。倘若我真的聽你的話,污蔑圣上清名,真相大白之際,我就真真成了亂臣賊子,休說我那些兒子、孫子,怕是連的我祖宗都沒臉見人了!”

  楚王太妃氣得渾身發抖,李中道卻直起身來。含淚向皇帝稟道:“皇上明察。微臣實在是為人所迫。因老妻與兒孫們都在楚王太妃手上,為保他們性命,不敢不從,方才迫不得已。說了許多污蔑皇上的話。過后細細思量。深覺惶恐……微臣自知罪大惡極,只求皇上看在微臣終究還是說了實話的份上,饒過微臣家人的性命……”

  皇帝的臉色淡淡地:“既如此。你就將實情說來,再告訴朕,楚王太妃是如何脅迫你的。”

  李中道便將當年太后生產的細節一一說來。他是親身經歷過的人,又在太醫院里待了幾年,共事的人也都熟悉,因此提起種種細節,以及經手太后生產各個程序的人,都說得十分清晰明白:“太后娘娘當年是在月子房生產的,時任太醫院院使張之清大人坐在月子房外殿監守,主理的是曹化曹太醫,微臣當時還是醫士,與另一位王崇渙醫士負責從旁協助,另外還有四位穩婆、兩位乳娘,全都是先帝事先精挑細選了,送到月子房里侍候娘娘生產的。月子房處于深宮大內,外人輕易不得進入,而里頭侍候的人除了太后娘娘的一名隨身侍女,又都是先帝挑選出來的,太后娘娘哪里有機會暗中調包嬰兒?更別說月子房外,還有許多內侍宮人,隨時等候著消息,只等娘娘產下皇子,便立即飛報先帝。這在殿外等候的人,微臣也記得,分別是……”他列出了七、八個人名,其中就包括先帝生前極為信任的馮吉。

  四位太醫、四位穩婆、兩位乳娘,這已經算是本朝正宮皇后生育時該有的配備了,不過太后當時地位與中宮皇后無異,只等產下皇子后正式冊封罷了,也沒什么好挑剔的。這些人里頭,除了曹化明顯是太后親信之后,其他人都挑不出錯來。在場的人一聽完李中道的話,就知道他所言多半是真的,否則他提到的證人如此之多,萬一叫來一兩個對質,他要是真的說了謊,無論如何也是逃不過去的。

  不過眾老臣也想到,萬一這些證人全都被收買了,結果又另說。畢竟都是在宮中供職的人,平日里接觸貴人的機會也多,無論是太后,還是楚王太妃,都有機會接近他們。這幾位老臣都是科舉正道出身,對后宮的宦侍抱著天然的不信任。

  但李中道接下來又介紹了當年共事之人如今的情況:“曹太醫在皇上出生后不久,就忽然暴斃了,聽聞就是楚王太妃使人下的手。至于張院使,也已告老多年,前些年有消息傳來,說是他老人家已經去世了。王醫士與微臣都留在太醫院任職,微臣因丁母憂,前些年回鄉去了,直到年初楚王太妃遣人來尋微臣,微臣才知道,因他不肯聽從楚王太妃吩咐的緣故,竟被人活活打死了……”他哽咽了兩聲,“還有當時的四位穩婆,有三位也在不久之前死于非命,因她們早已不在宮中當差,想必宮中還無人知情……”

  眾老臣都露出了訝異之色,皇帝倒還是很鎮定,他淡淡地道:“方才朕見李太醫是楚王太妃的證人,已經起了疑心,便讓人去打聽當年為朕接生的太醫與穩婆,確實有幾位已經去世了,而且都是在年后到端午之間發生的事。至于兩位乳娘,有一位已經病逝,另一位則因早已回鄉,倒是不曾卷入此事。”

  徐閣老等人盯向楚王太妃的眼神已經很不客氣了。他們開始相信,方才她那些控訴太后的話,完全是胡編出來的。太后當年做過的錯事,恐怕只有調換親生的皇女與楚王太妃所生次子這一件,而且就連這一件,也定然是楚王太妃唆使的!換走的只是一個皇女,關系倒不大,況且換回來的楚王太妃次子也早早夭折了。老臣們的心情頓時平靜了許多。

  但楚王太妃卻冷笑著斜了李中道一眼:“你證明不了自己說的是實話!當年那些知情人既然都死了,乳娘又只負責喂奶。不曾接生,誰又知道姜淑卿當年生下的真是先帝的骨肉呢?!”

  李中道深吸一口氣:“微臣可以證明!四位穩婆中,有一位據報是找不到了,料想已經去世,其實她還活著!她如今在微臣親家家中任供奉,與微臣曾經見過一面。當時微臣家眷已被楚王太妃帶走,驚懼之下,就將此事告訴了她,她求微臣不要讓人知道她還活著,只當沒見過她。微臣答應了。但如果皇上要證人。微臣馬上就說出她如今住的地方!也是在內城。不過一個時辰,就能把人找過來了!”

  若是楚王太妃眼中可以射出刀子,李中道此時早已死透了。但他仿佛什么都沒感覺到似的,反而還越說越順。越說越興奮。先前那害怕發抖的模樣都完全消失不見了:“除去這名穩婆外。微臣還有一個證據!曹化曹太醫生前有個習慣,就是每次診脈開方,總會在過后私下記在私人日志里。里頭連病人的癥狀都會說得清清楚楚。這原是為了方便給貴人診治時,可以從過往病歷中察知病因。太醫院中原也有記錄,只不過曹太醫有自己記事的習慣,才會私下又記了一本。曹太醫是在職期間暴斃的,他生前無意中將這本日志遺落在太醫院內,正巧被張院使拾著了。張大人后來曾對微臣說,這種東西本不該外傳的,既然曹太醫已經身故,這本日志就留在太醫院內吧。微臣后來為太后診脈,曾多次從這本日志中得益,里頭將太后生產前后的一切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在場的是什么人,進出的又都有誰,都歷歷在目。有沒有造假,只一看便知。眼下日志想必就在太醫院書庫中,皇上只需派人過去一問便知。”

  眾人一聽,頓時都精神一振。倘若有書面的實證,還是多年前就寫就的,又曾被不止一個人看過,那么皇帝的血脈正統性就完全無需質疑了。

  后堂的太后卻怔了怔,神色間有些異狀。

  皇帝雖然頗為意外,但還是立刻命人到附近的太醫院去取曹化的日志。徐閣老曾擔心日志已是舊物,恐怕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延誤審案時日。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不到半個時辰,內侍就已經將日志送到了。皇帝問起,那內侍道:“今夜在太醫院當值的人中,有一名醫士,曾做過曹太醫的醫童,對曹太醫遺物最是熟悉,因此一提他就把東西拿出來了。”

  事情真有這樣巧?青云只覺得今夜連老天爺都不站在楚王太妃這邊了。

  楚王太妃盯著皇帝翻看那本殘舊的日志,又傳閱給南陽王與諸位老臣,眾人還邊看邊點頭,連徐閣老的臉上也露出了微微淺笑,她心中越發絕望了,忍不住大嚷起來:“假的!都是假的!這是你們事先準備好龖的,為的就是掩蓋住真相!”

  青云也忍不住了,在屏風后道:“是真是假你心里清楚得很,少在這里顛倒黑白了!你現在跟個瘋婆子有什么兩樣?人證物證俱在,你以為還會有人相信你嗎?!”

  確實是沒有人再相信她了。皇帝這回板起了一張猶帶稚氣的臉,神色微惱,直視眾老臣:“諸位臣工,可還有疑義?”眾老臣自然沒有。皇帝又問:“若今后再有人提起這種荒謬的流言,質疑朕的血脈正統,辱及太后清名,又該當如何是好?”徐閣老帶領眾臣齊聲道:“自當從嚴從重處置。”

  無論是皇帝,還是后堂的太后與青云,此時終于松了口氣。今晚大半夜的跑出宮來吹冷風,看楚王太妃演這一場荒誕戲,為的不就是這幾句話嗎?宗室有南陽王,朝中有幾位老臣,日后就真的不必擔心再有人拿皇帝的身世作文章了。而只要皇帝位置坐得夠穩,太后與青云自然也不會有事。

  只有楚王太妃還不死心:“難道姜淑卿偷換皇嗣,就一點責任都不用負了?!”

  皇帝卻在這時候,從不知幾時出現在他身旁的馮吉手中,取過一個紫檀匣子,從中拿出一卷明黃圣旨來:“這是先帝臨終前給朕皇姐留下的遺旨,上頭明明白白寫著皇姐乃是他親生骨肉,因故失散,只能假借溫郡王之女名義回歸,只等時機合適,便再行冊封,不使我皇家血脈流落外支。太后姜氏,曾犯下遺失皇家血脈的罪過,罰幽居禮佛三年。先帝駕崩后,朕與太后、皇姐守孝三年,三年間太后一直深居宮中禮佛,為先帝祈福,故而懲罰已過。”

  青云在后堂坐直了身體,暗暗慶幸自己早有準備。

  皇帝將圣旨傳給了南陽王與眾老臣:“先帝旨意中還道,太后已經受罰,真相也早已大白。無論任何宗室臣工,都不得再以此事追究太后過錯,謀取新帝皇位。若有人敢犯,便視作謀逆論處。”

  幾位老臣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當中猶以徐閣老的面色最差。只有南陽王還是笑瞇瞇地。他早就知道內情了,立場一直十分穩定,想必將來的圣眷更佳。

  而楚王太妃,也萬萬沒想到先帝竟會留下這么一份旨意來,一時間怔在了那里。

  皇帝從眾人臉上看到了讓他滿意的表情后,轉向了楚王太妃:“罪人還有什么話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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