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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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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云被人看穿了如意算盤,倒也不慌不忙,她如今這副**皮囊還是很能騙倒人的,劉謝也是個老實頭,要想混過去,并不難。

  于是她就揚起一臉天真無辜的笑,甜甜地道:“是呀,我干爹在縣衙的工房做司吏,就是抄寫文書的差事,都干了十年啦!別人都說我干爹的字寫得好,文章也作得好。老爺,我干爹是不是很厲害?”

  “你這孩子!”劉謝的臉立時就紅了,“別胡說啦,那都是別人的客氣話,干爹那點本事算啥……”又搓著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周康,“這位客人您別見笑,小孩子家不懂事亂說的。我有什么厲害的呢?不過是個小吏而已……”

  周康倒是松了口氣,若只是一個小小的工房司吏,倒也沒什么,但為了穩妥起見,他還是皮笑肉不笑地說:“這孩子對你很是敬重呢,我瞧她未必是胡說的,方才一路上,她還告訴了我不少縣衙的傳聞,讓我大開眼界。”

  劉謝怔了怔,臉更紅了,輕斥青云:“你這孩子,怎么把衙門的事到處亂說呢?我不過是偶爾閑了,對你啰嗦幾句,你就傳出去了!”

  姜青云有些畏縮:“我沒說什么呀……這位老爺要去縣衙辦事,我怕他被人為難,才告訴他縣衙里哪些人好說話……”

  劉謝微微松了口氣,卻還是瞪了干女兒一眼:“這倒罷了,往后不許胡說了!若叫老爺們聽見,你干爹我也要吃掛落!”姜青云乖巧地應了,又甜甜地笑著向他賣乖,三兩句話就讓這老好人消了氣。

  周康見狀倒是更放心了些。這劉謝顯然是個老實頭,不象是在縣衙里有頭臉的,而小女孩青姐兒更是天真爛漫,饒她再機靈,方才自己板起臉問話,尋常孩子若是心虛,怎么可能還這般鎮定?可見她并非別有目的。不過她說的話也未必全部可信就是了,她既是從這劉謝處聽來,而劉謝這等老實人也不象是會說同僚壞話的,未來屬下們的品行如何,還要靠自己慢慢觀察呢。

  劉謝將話題轉回了正道:“這位客人,你要到縣衙辦什么事呢?”

  周康哪里是要到縣衙辦事?不過為了蒙混過關,還是編了個理由:“前些時候我從別人處買下一份田產,就在這清河縣境內,卻聽旁人說這田產的歸屬有問題,便想到縣衙里查查魚鱗圖冊,若果真是被騙了,就要追究那賣主。”

  劉謝聞言倒是遲疑了:“原來如此,田地買賣之事歸戶房管,我……我是工房的人,倒不好插手……”他為難地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客人若真想尋人打聽,我替你引介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好了。”

  周康挑挑眉,試探地笑說:“不必太麻煩,只需要有人查一查魚鱗圖冊,再告訴我那塊地真正的主人是誰,就可以了。難道劉司吏不能代勞么?”

  劉謝有些局促:“這個……縣衙六房,各有司職,我不好越界……不過你放心,戶房的人必然能幫上你的忙,有我沒我都……”他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

  周康聽明白了,敢情這人在縣衙還真沒什么份量,也許人緣也不大好,否則怎會連這點小事都不敢應承?不過從另一方面看,這人大概是個品行不錯的,也不愛財。縣衙中的吏員為外頭的人辦事,可以收取錢財獲利,此人不掙這個錢,倒是個君子,以后再試試他才學如何,若是不錯,也能提拔上來作自己的助力。

  想到這里,他望向劉謝的目光中就添了幾分溫和:“既如此,還請問劉司吏,縣衙戶房哪一位是能說得上話的?等我去拜訪過城中好友,就去向他求助。”

  劉謝忙說了一個名字,青云也認得那人,乃是戶房中說話最管用的一個吏員。周康命丘大記下人名,就向劉謝道了謝,隨口說了兩句閑話,便告辭了。

  劉謝目送他主仆一行人消失在人群中,回頭向姜青云嘆了口氣:“青姐兒,雖然你常勸干爹,有些不要緊的小錢收收也沒啥,只要不昧著良心就好。可干爹實在沒什么能耐,人家看不上我,不愿給錢,我也不好意思討要呀!”

  姜青云正想把周康可能的身份告訴他,話到嘴邊又猶豫了。周康遲早會正式上任的,劉謝是個老實人,若早知道對方的身份,到時候露出馬腳,反而會引來周康的反感,倒不如讓他繼續一無所知下去,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呢。于是她就笑著對劉謝說:“干爹,今兒您又沒幫上什么忙,人家不給錢就不給唄,我雖盼著您能多得些好處,卻也沒想讓您收不該收的銀子。無功不受祿,就算那位老爺真給錢了,您收了也不能心安的,倒不如不收。您的為人,我還能不知道么?”

  劉謝歡喜了,一手牽驢,一手拉起青云:“好孩子,我送你回去吧,再幫你給高大娘說幾句好話,晚飯我過來與你一道吃。”

  青云重重點了點頭,拉著他的手作天真活潑狀往高大娘家去了。

  高大娘果然生氣了,她無兒無女的,有個小女孩長日與她作伴,她就把青云當成是自家親孫女一般,女孩兒家沒告訴家里人就在外頭過夜,這種事在她看來是不可饒恕的,還好青云年紀尚小,沒到會招人閑話的歲數,但她也忍不住數落了一大通,最后還是劉謝說了些好話,青云又作小伏低賠了半天不是,她才消了氣。

  劉謝自去衙門上班了,青云便陪在高大娘身邊,好學地向她討教女紅技術——這是高大娘最喜歡的事,老太太很快就被她哄得眉開眼笑的,原本還說不許她再隨意出門的,但將近中午時,她說要去買菜,老太太還是應承了。

  集市上很熱鬧,有不少菜攤、肉攤賣的都是今早才拉來的新鮮貨色。青云一邊瞧著,一邊在心中盤算:干爹才領了俸祿,交了高大娘的房租后,還有不少富余,而她剛從同福客棧那邊帶了些葫蘆條和山貨回來,索性就買些肉做燉鍋好了,又暖和又美味,燉得軟爛些,高大娘也喜歡。她立馬就看中一塊上好的帶皮豬肉,手疾眼快地擠開一堆大娘嬸子們搶了下來。

  有位大娘忍不住抱怨了:“搶什么搶?搶著投胎么?!”

  青云沒打算跟她吵架,只是沖她甜甜一笑。不過小女孩兒長得本就討喜,笑起來雙眼瞇瞇的,別提有多可愛了,那位大娘見了便有些訕訕的,另買了塊豬肉匆匆走人。

  肉販大叔笑說:“青姐兒如今是越發討人喜歡了,連出了名的破落貨都拿你沒辦法。”他從案板下拿出一串用草繩綁好的大骨頭,“這是你昨兒要的大骨頭。”

  青云忙道了謝,付了錢,把骨頭放進了籃子里。肉販大叔笑說:“這是預備拿回去熬湯的吧?劉司吏從前一年到頭也舍不得買幾斤肉吃,認了你做干女兒,倒是三天兩頭打上牙祭了,真不知他是哪兒來這么大的福氣。索性你別管他了,給我做女兒吧?”青云笑著不語。

  旁邊賣魚的大爺叼著根煙斗含含糊糊地抱怨:“劉司吏也算難得了,縣衙里的人誰不是吃香喝辣的?前些時候黃縣令壞了事,他們略收斂了些,可也只是在外頭收斂,該吃什么喝什么,仍舊是老樣子。如今要找象劉司吏這樣的老實人,可不容易了。”

  對面攤子上買菜的一位大嬸也湊過來道:“可不是么?我方才路過縣衙,瞧見不知打哪里來了幾輛大車,聽說是新縣令上任來了,我的天爺!那行李,大包小包的,連床和馬桶都帶上了,跟搬家似的!還帶了十多個丫頭婆子,十來個小廝,個個都長得平頭正臉的,穿得十分體面,哪里象是侍候人的?我瞧著,竟比黃縣令的太太還富貴呢!”

  這番話立時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興趣:“真的?都說咱們有個新縣令了,是啥人哪?這般富貴,該不會比黃縣令還狠吧?!”

  “黃縣令來咱們清河時只坐了兩輛車,是來了以后搜刮得厲害了,才富貴起來的,這新縣令若是本就富貴,興許看不上咱們的小錢。”

  “這話就難說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眾人七嘴八舌地熱議起來,青云在旁聽著,心里想起了那位出手大方的老爺,猜測會不會是他的隨行人員到了?也對,他打扮得那樣富貴,顯然是世家出身,怎么可能只帶著那幾個人就上任了呢?

  她撥開人群,問那買菜的大嬸:“大娘,您可看見新縣令了?他長得什么樣子?”

  眾人都醒悟過來,忙齊聲問:“是呀是呀,新縣令長什么樣兒?”

  那大嬸倒是遲疑了:“我不認得誰是新縣令,倒是瞧見幾個穿著富貴的老爺,興許其中一個就是。個個都很威嚴,象是做官的。”

  青云皺起眉頭,歪頭苦想,忽然有人叫道:“陳娘子來了!她就住在縣衙里,不如問問她?”

  他指的是縣衙陳捕頭的妻子。眾人抬頭一看,果然見陳娘子拎著菜籃子,帶著個小丫頭往這邊來了,忙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問起了新縣令的事。

  陳娘子還真知道些內幕:“新來的大老爺還沒到呢,說是訪友去了,來的是隨行的家仆。你們瞧見很威風象是做官的那兩個,應該是大老爺身邊的幕友。”

  眾人都“哦”了一聲,那買菜的大嬸卻有些不服氣:“還有家眷吧?我瞧見一個穿金戴銀的標致奶奶,想必是縣老爺的太太也到了。”

  陳娘子不屑地撇撇嘴:“那是個通房,連姨奶奶都算不上,怎會是太太?你們不知道,咱們新來的大老爺的太太,據說是堂堂侯府的千金小姐!能這么容易就讓你見到了?”

  眾人不禁驚呼,居然是侯府的千金,那不是傳說中的人物咩?新來的縣令可真是來歷不凡哪!

  姜青云的表情有些怪異。若新縣令就是她見到的那個人,看起來一本正經的模樣,居然帶著小妾上任?不是說古代做官都講究帶上正室老婆,至少也要是個體面些的小妾,好跟上司下屬或同僚的女眷來往應酬嗎?怎么新縣令帶的是個通房?

  陳娘子買完菜,很快就走了,人們還在議論不休:“哎呀,新縣令是這樣的來歷,不知為人怎么樣?”

  “真是不巧,鐘縣丞還在外頭沒回來呢……”

  姜青云轉身擠開人群,迎面看見賣豆芽豆腐的小販剛挑著擔子走過來,便又買了一把黃豆芽。這時節沒有新鮮蔬菜,豆芽可以補充維生素C。買完了她正要走人,卻聽得那賣豆芽的小販叫住了她:“青姐兒,你別急著走,我有事托你辦。”

  青云疑惑:“什么事?”

  那小販湊過來壓低了聲音:“方才我過來時,路過鐘縣丞家門口,瞧見有個高高大大、長著胡子的男人在他家門前來回走動,盯著鐘家大門看了好半日。”

  高高大大長著胡子的男人?姜青云想起自己見過的那兩個,嘴上繼續問:“會是什么人呢?”

  “我也不知道,我多瞧了他幾眼,他就瞪我,瞧那兇神惡煞的樣兒,不象是什么好人。”小販面帶憂色地說,“鐘縣丞不在家,他老婆女兒只帶著幾個家人,萬一出點事兒就不好了。你一會兒過去縣衙,跟陳捕頭說一聲,若能勸說鐘太太一家搬回縣衙里住就好了。”

  青云肅然點頭:“明白了,我這就過去報信。”

  她離了市集,腳下走得飛快。雖然不確定那守在鐘家門前的是不是新縣令的跟班,但若真是歹人,那可不妙,鐘縣丞雖有些小毛病,但為人還是不錯的。若不是有他,前任縣令入罪后,這清河縣早就亂成一鍋粥了。

  快到縣衙了,她急急拐了個彎,卻一時沒留意另一個方向有人也走了過來,嘭的一聲撞了個正著。她被撞得坐倒在地,抬頭望去,發現對方是個十五六歲的陌生少年,穿著一身洗得干干凈凈的藍布直裰,眉清目秀,一雙濃黑劍眉下,雙眼十分有神,手上還拎著一只木箱子。

  姜青云心里想這人瞧著瘦弱,身板兒倒硬,同時飛快地爬起來,向對方道了歉:“真對不住,我一時沒留意到您,您沒受傷吧?”

  那少年倒是好脾氣:“我沒事,倒是小妹妹,你沒事吧?可摔著了?”

  “沒事。”姜青云笑瞇瞇地擺擺手,“既然你也沒事,那我就先走啦?”然后火速拔腿走人。

  少年怔了怔,啞然失笑。他身后跑了個身穿粗布短褐的中年男子過來:“小曹大夫,您沒事吧?”

  “沒事,你不必擔心。”少年抬頭看了看前方,深吸一口氣,“咱們過去吧。我聽說這清河縣常有客商歇腳,客棧未必還有空房。”

  “小曹大夫放心,咱們縣的客棧可從來沒有過客滿的時候!”中年男子咧嘴笑說,“您暫時委屈些時日,若真打算在咱們縣開醫館,那可是咱們的福氣呢!”一邊說著,一邊抱著兩個大包袱往前方不遠處的客棧走去。

  小曹大夫微微一笑,沉默地瞇了瞇眼,從懷中摸出一支銀鳳簪來,簪頭的鳳喙垂下一串珍珠,充作墜角的,是一顆蓮子大小的紅色寶石,艷麗得如同染了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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