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兒怎么樣了?
秋秋茫然的向前走了幾步,站在齊膝的水中,徒勞的左顧右盼。
火兒呢?
這褪皮是結束了吧?
成功了嗎?
秋秋揉了下眼。
有什么東西從不遠處冒出水面,然后朝她漂了過來。
圓圓的,亮亮的,好象小時候跟同伴一起去河邊放的西瓜燈。別人做的都是蓮花燈,魚燈,飛燕燈什么的,秋秋做了一個西瓜燈,浮在水面上圓滾滾的,特別大,特別顯眼,一下子就把旁邊的蓮花啊魚啊的全比得黯然無光了。
眼前這個又白又圓又亮的球,倒真象她那時候做的那個燈啊。
秋秋想往前走,林素忙在后面提醒她一句:“當心。”
龍褪皮會發生什么樣情況沒誰說得清楚。
管衛則直接拔劍出鞘,劍尖蕩出了一個弧形,外行看起來平平無奇,可是內行一眼就能看出這一劍含而不露,蓄勢待發,是一個完美的守勢。
“不,沒有危險的。”秋秋很篤定。
她俯身伸過手去,那個圓圓的亮球就象被吸引了一樣朝她的手移過來。
就在她的手指觸到光球表面的那一瞬間,那一層光膜就象是遇到了陽光的冰雪,緩緩的融化消失。
光球里面是個人。
確切的說,是個胖而肥嫩的嬰兒。
圓圓的臉,大大的眼,光禿禿的腦門,藕節似打褶的胖胳膊胖腿……
秋秋的心情真是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
我擦!這是個啥?
拾兒也蹲了下來,他即使蹲下來了,也比那個胖嬰兒高了一頭還多,這孩子要看他得費力的仰頭。
拾兒的手指頭在他腦門上輕輕一戳,胖得重心不穩的嬰兒被他戳得向后滾了一滾,簡直象個肉球。
林素忍不住,哈哈笑了一聲。
不得不說。這情形是……挺搞笑的。
那孩子從坐姿變成了……趴伏,一臉委屈的神情,撅著嘴,竟然出人意料的哇哇的哭起來。
這一下秋秋可慌了手腳,忙把他從水里抱出來。一邊替他擦身上的水一邊安慰:“不哭不哭……”
拾兒淡定的說:“他裝哭的。你看看,沒眼淚。”
呃……
秋秋仔細一瞧,還真沒有。
被揭穿的胖娃娃很不開心。臉往秋秋懷里一拱,把個滑嫩嫩的圓屁股沖外撅著。
秋秋這會兒心里也明白七八分了。
她想起拾兒說的,火兒這次褪完皮之后,很可能就會徹底改變形態。
現在顯然,他變了,變的很徹底。
沒角了,沒鱗了,沒爪子了,從一只挺英俊的小龍。變成了一個跟英俊二字一點都邊都沾不上的蠢萌胖娃娃。
可是好可愛啊!
秋秋忍不住抱著他左揉揉右揉揉,手感不要太好啊!
簡直萌得讓人肝顫有木有?
拾兒伸過手來,直接把他給揪了起來。
這樣說毫不夸張,就是揪。就象揪小貓小狗一樣,拎著脖子后面的肥肉直接單手就給揪起來了。
秋秋覺得這么拎著好象有點兒不妥――雖然拾兒以前經常這么拎著火兒,可那時候火兒可不是現在這樣子啊。
現在他看起來這么嬌嫩。比嫩豆腐感覺還脆弱,給揪壞了怎么辦?
拾兒一手拎著他,另一只手五指張開,直接覆在他的頭頂。
淡淡的瑩潤的光亮從他的掌心釋出,包住了火兒的圓腦袋。
瑩光迅速向下蔓延。在火兒的全身游走。
秋秋本來想勸拾兒先放下火兒,現在一看拾兒已經替他探查梳理身體了,乖乖的站在一邊看著。
林素和管衛也十分驚異。
他們都見過火兒,怎么也沒想到火兒會變成現在這樣的狀態。
這種異事一輩子可能只會碰著這么一次,誰也不愿意錯過。
站在遠處坡上和山梁上的門人弟子們都在朝這邊張望,盡管離得這么遠什么也看不清楚,也沒有人愿意挪步。
四周那些靈禽和異獸也都沒有一個離開的。不但沒有離開,它們還異常安靜,有不少猛禽和體型巨大的異獸甚至恭敬的把頭頸伏了下來,那是一種打心底里臣服的姿態。
等拾兒終于挪開手,火兒迫不及待就想掙脫他的掌控。
但是它的體型陡然間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從前嬌小而靈活,可現在四肢粗短,軀干肥圓,盡管他掙扎得很努力,可是四肢亂劃四下不著力的笨拙樣子,活象只翻不過身的烏龜一樣。
“他的情形怎么樣?”
“很好。”拾兒終于松開手,把火兒又遞到了秋秋的手上。
秋秋抱住這個滑不溜手的肉團子,趕緊牢牢抱住。
“那,他怎么變得這么小?”
秋秋一開始聽拾兒說火兒可能會變成人形的時候,想的可是成年大帥哥或是……少年花美男的樣子。
現在他這副模樣,實在是大出秋秋的意料之外。
人形倒是人形……就是……太了一點。
而且他這個樣子,實在看不出有什么戰斗力。
“這得問他自己了。”拾兒看起來對火兒的新形態也不是很滿意:“一時間還不清楚緣由,龍族有自己的傳承,火兒自己應該最清楚。”
好吧……
不過秋秋很快拋開了這點小煩惱。對她來說,火兒只要成功過了那道難關就好了,至于靈寵對主人來說還有多大功用,秋秋并不太在乎。
反正現在是太平盛世,并沒有拾兒他們曾經經歷過的那些動亂戰火,火兒就算一無是處,秋秋也不會覺得很失望。
不過……秋秋打量了火兒一眼。
光膀子,光屁股……
當務之急是先給他弄一身兒衣裳穿,總不能老這么光著啊。
拾兒和秋秋帶著火兒回返奉仙閣,四周的門人才漸漸散去。
那些異獸來時動靜不小,離去時同樣聲勢浩大,滿山都是轟隆隆的響動,也不知道有多少花草遭殃,個子小跑得慢的,說不定會被踩成肉餅。
秋秋坐在燈下,把懷里的火兒放在軟墊上。她一松手,火兒就四肢著地想往外爬。、“別亂動。”秋秋指了它一下。
火兒果然乖乖的趴好不敢動了。
秋秋這會兒的醉意已經差不多消散了,她從乾坤袋里取出針線匣,想把針紉上,可是手還不大聽使喚,試了幾次都沒紉上。
拾兒從身后伸過手,接過了她手里的針線,用這種環抱著秋秋的姿勢,替她把線紉上了。
“多謝啦。”
拾兒順勢在她耳珠上親了一親,才松開了手。
秋秋臉微微發熱,她沒敢回頭看拾兒的表情,取出布匹從中裁開,然后飛針走線的開始給火兒縫制衣裳。
這個飛針走線可不是形容詞,而是真正的“飛”針“走”線。
是針自己在飛,線也跟著自動的在走。
秋秋這一手是跟嚴姑姑學的,紫玉閣里都是女子,再笨的姑娘也會做兩手針線活,起碼自己在手帕上繡朵花都是能辦到的。
秋秋的功力當然不如嚴姑姑,嚴姑姑一手能操控幾十根針,上面穿著不同顏色的絲線,瞬間就能繡出一朵榻榻如生的牡丹。花瓣深淺交疊,枝葉精致絕倫,秋秋頭次看到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哇,東方不敗!
她自己當然沒那個本事,經過苦練,也不過能操控五根針而已。
不過現在秋秋試了一下,九根針都不覺得吃力了。
一個人做衣裳當然慢,可如果九根針同時勞作呢?
不大功夫秋秋就縫制出了里外一身兒衣裳。
說是一身兒衣裳,其實也就是一件兜兜,一件小褂,一條短褲。至于鞋襪……秋秋看看他的胖腳丫――這貨現在好象還不會走只會爬呢,鞋襪就可以省下來了。
秋秋咬斷線頭,把火兒抱過來給他穿衣裳。
這活計她可干得熟練,以前照顧弟弟妹妹,天天穿衣脫衣的,技能不要太熟悉啊。
火兒顯然對包裹住身體的衣裳覺得很新奇,他摸了摸,又扯了扯,甚至還揪起衣襟塞到嘴里嚼了一下。
秋秋滿頭黑線。
“這個不能吃。”好不容易做了半天的,哪能就這么讓他給咬了。
不過原來的火兒一嘴尖牙利齒,現在嘴里一顆牙都沒有……好吧,就算想咬他也是有心無牙,那片衣角沒被咬破,只是被他含得濕乎乎的。
“你以后不能見什么都往嘴里送。”秋秋離正辭嚴的告誡他:“你現在可不是條小龍的樣子了,變成人形了,就得有人的樣子。”
火兒眨巴眼睛,也不知道他是聽懂還是沒聽懂。
秋秋跟小孩子打交道的時候可不短,深知道幼兒這物種,就是天使惡魔混合體。說他們不懂事吧,他們其實聰明得很,懂得看大人的臉色來判斷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如果做壞事,什么程度是被容許的,什么程度就踩到底線了。
這幾乎是他們與生俱來的本事,絕不是后天學會的。
你要是對他們稍一縱容,他們馬上給點陽光就燦爛,蹬著鼻子敢上臉。
圣人怎么說來著?女子和小人難養啊。
火兒現在就是這樣,半懂不懂,很可能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不和你溝通,這樣犯了錯也可以扮無辜,用不知者不罪的理由逃避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