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幼伯后勃頸的汗毛直豎,出于本能,他的身子迅速往一側躲去。
但有個人比他的反應還要快,一把推開崔幼伯。
崔幼伯一個不防備,直接被推了出去,在慣性的作用下,他直接撲倒在地上。
就在崔幼伯摔倒的那一剎,耳邊響起一聲尖利的女聲慘叫:“啊”
武五娘捂著肩膀倒在地上,而她的肩膀上,插著一根還在微微發顫的羽箭。
“來人,快來人,抓刺客!”
“崔刺史,您怎么樣了?可否受傷?”
“郎君,郎君”
一時間,熱鬧的宴集變得愈加熱鬧,郭家的護衛們紛紛抄起橫刀,飛快的將幾個玄衣男子圍了起來。
崔幼伯的幾個護衛則飛奔至主人身側,背靠主人、面朝外的圍成一個圈,密密的將崔幼伯保護好。
與此同時,阿大還用堪比雷達的雙眼一寸一寸的掃描著庭院外的高樹,方才那支射向崔幼伯的箭,就是從墻外射進來的,阿大料定,墻外那幾株大樹上定隱藏著刺客的神箭手。
崔幼伯狼狽的爬起來,見武五娘中箭倒下,忙快步跑到她近前,連聲喚道:“表妹,武家表妹,你醒醒”
武五娘艱難的睜開眼睛,瞧了眼崔幼伯,喃喃道:“還好,你、你沒事……我果是個不祥的人呀”
說著,她頭一歪,昏死過去。
“武家表妹?!”
崔幼伯說不出什么滋味,按理說,人家武五娘舍身替自己擋箭救了他,他該感謝人家才是。
可不知為何,他總有種違和感,總覺得這刺客來得太蹊蹺了。
不能怪他多疑。
實在是這些刺客的出現大有問題呀。
就算那些身著胡服的是賀魯部派來的人,但他們如何混入湟水,又如何混入守備森嚴的別駕府?
尤其是郭別駕與自己不和。如今救他的又是郭別駕的遠方親戚。
整件事,不管怎么看,崔幼伯都有理由懷疑是某人導演出來的一幕戲。
而那些刺客,也極有可能是由郭家的護衛‘友情客串’的。
一想到這個可能,崔幼伯的臉色就變得很難看,看向武五娘的目光非常復雜,心中低語:在這出戲中,你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崔幼伯的這個表情激怒了武五娘身側服侍的一個小丫鬟。
只見她正跪坐在武五娘身側。賣力的哭嚎著,臉色的脂粉都糊在一起,無意間抬眼的當兒,正好對上冷靜肅然的臉。她也顧不上哭嚎了,直接沖著崔幼伯喊道:“崔郎君,我家娘子舍身救你,你不說心生感激,卻做出這樣一副表情。怎的,我家娘子救你還錯了?!”
被個小丫鬟指著鼻子罵,這對崔幼伯而言,絕對是第一次,他神情一窒。竟沒有立時反應過來。
倒是護在外側的阿大聽了,忍不住呵斥道:“放肆,我家郎君是什么人,豈容你這般不敬?”
小丫鬟先是被嚇了一跳,旋即回過神兒來,更加尖利的哭喊道:“哎呀,你們、你們還講不講道理?我家娘子是為了救你家郎君才受傷的。如今生死不明,你們、你們非但不趕緊尋人來救治娘子,還這般、這般——”
小丫鬟想了半天,實想不出更惡毒的咒罵,再兼之她對崔郎君還是頗為忌憚的,癟著嘴兒悶了半天,才丟出一句:“你們欺人太甚!”
阿大正欲還口,崔幼伯擺擺手。喝止道:“阿大,不得無禮,這位小娘子說得沒錯,武家表妹舍身救了我,我自是感激,只是。小娘子,現在刺客尚未擒獲,表妹的傷勢又重,并不好隨意挪動。”
正說著,那邊郭家的護衛已經占據了優勢,牢牢將幾個黑衣刺客控制在一個小圈子里,只需持刀的手輕輕劃過,便能了結那些人的性命。
崔幼伯見狀,忙喊道:“刀下留人,要活口!”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沖著阿大等人使眼色。
阿大會意,留下三人繼續保護崔幼伯,自己則帶著兩個兄弟飛身趕去‘幫忙’擒獲刺客。
但,崔幼伯的話音猶在耳邊回蕩,那些護衛已經手起刀落,將幾個蒙面刺客悉數砍死!
崔幼伯大怒,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他直接丟下武五娘,大步流星的趕了過去。
阿大等幾人忙護在崔幼伯身側,簇擁著他來到幾個死透了的刺客近前。
郭繼祖也趕了過來,他先湊到崔幼伯近前抱拳行禮,“都是屬下治家不嚴,竟讓刺客混入府中,險些傷到郎君,屬下真是罪該萬死。”
崔幼伯的俊顏氣得通紅,他深覺自己被郭某人戲弄了,他語氣不善的回道:“郭別駕客氣了,我倒覺得別駕府上的奴婢們甚是‘聽話’。”
他故意拖長了最后兩字的語調,別有深意的看著郭繼祖。
言下之意,他已經識破了郭繼祖的伎倆,不管對方導演這出戲到底為了什么,他崔幼伯一概接著!
郭繼祖卻似沒聽出崔幼伯的話里深意,轉身怒罵幾個動手的護衛,“大膽的死狗奴,沒腦子又沒耳朵的蠢貨,竟不知留個活口?!”
幾個護衛被罵得低下頭,不敢做聲。
郭繼祖繼續罵著,越罵越難聽,坊間最粗俗的話語直接砸了過去。
其中一個護衛實在忍不住了,抬頭低聲辯解道:“屬下也是為了刺史和諸位郎君的安全,這才盡快將刺客斬殺。萬一、萬一……”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直至消失不見。
一直瞪著他的郭繼祖,直接飛起一腳,將他踹翻在地,怒罵道:“好個伶牙俐齒的死狗奴,都這般時候,還敢狡辯?”
嘴里罵著,郭繼祖的腳也沒停,挨個將動手的護衛們踹了一通。
許是巧合,其中一個被踹翻在地的時候,手里的橫刀不小心割斷了身側刺客的面巾。
“咦?這、這不是那日被賀魯裹挾的婁大郎嘛,當時刺史仁慈,特意許他們進城,別駕還給他們安排了差事,他們怎么……”
人群中有人忽然高喊一聲,手指指著那露出真面目的此刻,用在場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嘀咕’著。
郭繼祖還欲踢打幾個護衛,聽到這話,下意識的看向崔幼伯,見他一臉驚愕,這才也大聲‘啊’了一聲,劈手奪過某個護衛的橫刀,逐一挑開那些刺客的面巾。
“呀,還真是,這個是胡三。”
“恩恩,那個我也認得,姓什么我忘了,但肯定在城門樓上見過他……”
圍觀的賓客中接二連三的發出驚呼聲,很顯然,這些刺客,都是那日趁亂混入百姓中的突厥密探。
崔幼伯緩步走到近前,低頭仔細看著,他心中一片寒意,果然,這幾個面孔他都有印象,因為這些百姓,他見了不止一面。
那時,被裹挾的百姓們進了城,雖無性命之憂,卻也被賀魯困在了城里。
他們都是從家中被強行驅趕出來的,身上沒錢沒糧,崔幼伯擔心他們受饑寒,便每家選了一兩個青壯去衙門、或是折沖府幫忙。
不拘是搬運糧食、還是混入府兵中充數,也是個差事,每日都能領些米糧,讓一家人不至生計無著。
這些百姓們都是知恩圖報的人,見刺史事事都為他們考慮清楚,干活的時候就分外賣力。
后來,有十幾個表現出色的壯漢,直接被郭別駕編入州府的差役,賀魯退兵后,他們便留在了縣城。
“他們、他們竟是突厥人?”
崔幼伯細細觀察著,果然發現他們在相貌上的些微不同,腦中亂成一團。
這一刻,他自己都不能確定,方才那一幕到底是有人背后策劃,還是真有刺客要刺殺自己。
而武五娘則是在事前不知情的情況下,奮身救了自己!
半個月后,京城。
清晨,蕭南難得的沒有出門,倒不是她忙里偷閑的想做些什么,而是前幾日接到小柳氏的拜帖。
蕭南算了算時間,唯有今日上午有空閑,她便回帖邀請小柳氏今日來榮壽堂做客。
話說崔守仁去世后,榮康堂便正式分了家,崔澤一房繼續住在榮康堂,崔鴻留在洛陽,而崔潤一家則搬到距離崔家不遠的一處宅院。
崔惠伯和小柳氏也跟著般進了新家。
不過,因崔六郎是庶子,且京中新宅需人看護,崔潤便將他們夫婦留在了京城,只帶著嫡子崔仲伯回鄉守孝。
這幾年,經過柳氏的不斷滲透,崔惠伯夫婦的感情越來越淡漠,而小柳氏也不再像過去一樣,全心全意幫他籌謀。
小柳氏的生活重心發生了轉移,如今只悉心教養記在自己名下的庶子崔令德,把好家里的產業和自己的嫁妝,順便再努力彌補下過去犯下的過錯。
比如,她曾數次算計蕭南,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她真是傻透了,為了夫君,她情愿做壞人,什么陰損的壞事都做了,結果呢,男人被小妾搶去了,自己卻徒惹蕭南的怨恨。
為了自己母子的將來,也為了贖罪,幾年來小柳氏對蕭南甚是恭敬,一旦有什么自己能幫得上忙的事,她便積極的去做。
這不,她剛剛聽聞了某位親戚的流言,就匆匆跑來告訴蕭南……
ps:今天太累了,先去休息,明天再仔細看評論,再次謝謝親們的支持,o(n_n)o謝謝(